从那篝火的灿烂明焰中施施然走出一人……
白袍男子芝兰玉树一般雍容清雅,周遭团团美云飘掠骀荡,对对鸾鸟婉转和鸣,远处绵延无尽的长生琳宫依稀可见。
来人正是月老。
夜幕降临之际,突如其来就蹦出一个人,这一幕就颇有些瘆人。
金姹不提防,被果肉噎住,猛烈地咳嗽起来。
月老难得放下架子,变出一盅茶水,悬停在金姹的面前。
金姹对月老这个主人心存敬畏,但并不等于会完全信任他。
她装作没有看见茶水,拍打胸口的动作幅度突然大了一下,准准地打翻了茶水。
在茶水洒落入土的那刻,金姹瞥见有蛇状的黑影疾然遁入土里。
大概是她眼花了吧?
月老是天庭元老级的大人物,没必要暗算她这个小小的棋子吧?
月老呵呵一笑,“你已经与李哪吒打了照面,战果如何?”
“他不过把我当作一个弱女子对待,丝毫没有别的情愫,而且他喜怒无常,总之很难对付。”
金姹顿了顿,神色坚定,“我已经在铤而走险的路上了,索性就贯彻到底吧!”
月老顿时收起散漫的神色,兴致勃勃,“我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你善良勇敢,又聪慧过人,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你且仔细说来听听!”
“三天后的清晨,我会在前面的哪吒庙做洒扫,他一定会过去巡视。
到时候,你突然现身,杀他个措手不及。”
兵贵神速,金姹拿定主意再不更改。
月老显然误会了金姹的意思,“虽然李哪吒对我没有足够的敬畏之心,但是我也不能公然反目,与他打起来更是有伤大雅之举,不可取。
再说,杀鸡焉用宰牛刀?
你被我选中了,自然就应该展现应有的利用价值。”
金姹纠正,“不是,我并不是让你与他正面爆发冲突。”
月老想到了什么,有些了然的神情更多的是期待。
“尊上,麻烦你取我的心头血浸染红线,先让我爱恋他。”
金姹神色果决从容。
三日后的清晨时分,金姹犹如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忙忙碌碌。
日出前的昏晦不明笼罩着庄重典雅的庙宇周遭。
哪吒庙矗立在陷空山唯一的高峰之巅,三面临海,一条青石路绵延至山脚。
人间天子出游时威仪十足,所行路段要求清水洒街,黄土垫道。
金姹给安排上了升级版,清水洒过青石路,细细的黄沙铺垫其上,因为她担心万一下了雨黄土变得泥泞,就举一反一换上了细沙。
而且,干净的黄沙表面铺满花瓣,红玫瑰花瓣炫艳热烈,白玫瑰花瓣香浓清雅。
然做起来并不容易,金姹忙忙碌碌,几乎彻夜未眠。
此刻头重脚轻的,要是她倒头就睡的话,一准能酣睡三天三夜。
但愿,她这番通宵达旦的忙碌能够取悦李哪吒。
哪吒庙的钟声越来越清晰入耳,一声接一声,有节奏又治愈。
距离峰巅越来越近了,金姹却有些忐忑不安。
昨日那断崖顷刻间被李哪吒夷为平地的一幕,在她的脑海间徘徊不散。
那人喜怒无常,昨日随口的允诺会不会突然变卦呢?
终于到了庙宇大殿外,金姹听见殿内有人说话,她使出驾风术,跃身上了一根撑柱,往里仔细观瞧。
数十个侍卫隐身暗处,密切关注着周遭的动静,时刻保护主子的安全。
他们的主子是父子俩,金姹认识。
这里的土地神峥嵘告诉她,那两人是宫廷里的皇上和太子,专程来此谒拜三太子李哪吒。
看见这父子俩,金姹多了些信心,李哪吒应该不会失信于他们,应该会过来巡视,她应该能够见到李哪吒。
晨风微凉湿润,东方出现了一抹柔白,越来越亮,昭示着日出在即。
殿里的太子终于沉不住气了,咕哝,“父皇,很快就要天光大亮了,中坛元帅还没有出现。
我朝香火供奉神庙百余年之久,中坛元帅不会耍笑我们吧?”
皇上闻言不悦,“休得无礼!
朕记得清楚,那日午睡时,中坛元帅爷入梦,授意朕来此谒拜。
朕带你过来有意让你沾染一点神泽,不是让你胡言乱语。”
太子低头整理着并不凌乱的袍襟,小声辩解,“孩儿不敢对三太子不敬畏,只是担心父皇的身体吃不消……
已经在此跪拜了一个多时辰,孩儿的双腿快要断了。
这里的饭菜都充满了难以下咽的海腥味儿,山岭密林中更是洞穴无数,谁知道藏匿着什么吃人的山精树怪?
孩儿……”
不等他唠叨完,太阳陡然跃出云层,刹那间金光万丈,洒落于大殿的每个角落。
所有的人都沐浴在灼目的滚烫光辉中,心底的污垢再也无处遁形,唯有深深的敬畏顺服。
太子不堪神威倾压,早已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暗处的侍卫也跪倒一片,不停地叩拜。
皇上挺直背脊,神色无比恭敬,目视前方。
李哪吒大放神威,慑压越来越强大恐怖,整个峰巅乃至庙宇渐渐都颤抖起来。
潜伏在撑柱之上旮旯里的金姹苦不堪言,她无法使出驾风术下来,整个人如一只疾风中的蝴蝶,摇摇欲坠。
终于,李哪吒沐光而降,凌虚微步,步步生云,一直来到大殿上那高高端坐的雕像近前。
随即,雕像隐去,他坠身坐于莲花座之上,端庄明艳,不怒自威。
“万俟胤,我命你前来谒拜,你作何想?”
李哪吒声线低沉,一字一顿,犹似万钧磐石压在人的心头,震慑力十足。
话落时,万俟景承和那些侍卫都原地昏睡,鼾声大作。
万俟胤见状万分惶恐,毕恭毕敬地三叩九拜后,恭敬回复,“中坛元帅爷在上,今日得睹您的盛世尊颜,小子万分荣幸,虽死无憾,哀求您不要怪罪不肖子……
小子无能,以致子嗣凋零,老迈之年才得此犬子,另有襁褓小女难承大统……”
显而易见,老父亲用心良苦,盘算着一命换一命,留下儿子继承大业。
对此,金姹暗想李哪吒手眼通天本事高,极有可能早已听见太子那些不知好歹的话语。
如此这般,他会不会迁怒于老皇上?
会不会当着老皇上的面儿,诛杀人家唯一的大儿子?
高座之上的李哪吒对太子不屑一顾,而是放出来一些零碎的光幕……
其中,太子万俟景承与代掌皇室后宫的薛贵妃暗通款曲,并且图谋让襁褓小公主意外“夭折”。
“孽畜……出此孽畜,实乃皇家大不幸!”
万俟胤气极了,花白的胡须颤抖得厉害,老脸上满是愤懑之色,再次毕恭毕敬地三叩九拜。
“元帅爷,小子疏忽了,实在没想到随口一句话,就险些害死小女……”
光幕中显示,万俟胤有次随口对薛贵妃说小公主的母妃是武侯嫡女,虎父无犬女,将来把小公主培养成文武双全的才女,正好辅佐太子一二。
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薛贵妃唯恐小公主长大后威胁到太子继位,就生了毒杀小公主的恶毒心思。
一目了然万俟胤的惶恐愤懑等等情绪,李哪吒语调不紧不慢,“万俟胤,你对我忠心耿耿,本该福禄双全,无需代人受过。”
他话音刚落,万俟胤便被炫目的红光笼罩,持续了半刻钟左右,红光淡去。
李哪吒告诉万俟胤,一月后,万俟胤会须发转黑,重回精壮之年,百年内体健安康,而且,小公主有贤德女帝之能,好生培养长大才是顺应天意。
至此,金姹发现李哪吒还有宽容仁慈的一面,这样,对她的攻略计划很有利,很好。
“元帅爷,小子不胜感激神恩眷顾,三年内,小子会将境内元帅爷的庙宇修缮一新。
举国上下殷勤供奉元帅爷,以报元帅爷的眷顾照拂之神恩……”
万俟胤斟词酌句,对李哪吒一顿膜拜称颂。
李哪吒略略心不在焉,最后特意强调,“万俟胤,你继续谨言慎行,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心存敬畏,乃是万俟皇室的福祉所在。”
万俟胤允诺,“元帅爷,应该的应该的,哪怕是路过此处的飞鸟虫蚁,小子也不会伤害分毫。”
李哪吒微微颔首,挥挥手。
这一刻,侍卫们一下都醒了。
万俟胤吩咐绑了依旧昏睡的万俟景承,然后,他再次三叩九拜,跪行退出大殿。
殿外,艳阳高悬,湛蓝晴空一望无垠。
李哪吒起身出了大殿,寂然立在崖边,锦袍绣带飞扬,随时脚下生云而去的既视感。
李哪吒随便站在那里,却比那轮艳阳还要耀眼灿烂百千倍。
从头到脚泛着淡淡的柔光,彰显着他那长生不灭的尊贵神祗身份。
以金姹的角度,她正好可以看见李哪吒的侧脸,特别标准的侧颜杀。
她目光呆了呆,小心翼翼地使出驾风术,从撑柱上溜下来。
情不自禁,金姹又看了好久,甚至,她想,如果她是丹青圣手,就把此刻的李哪吒画下来。
以后但凡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拿出来美男侧颜图观瞻一番,一准治愈。
“看什么呢?做好了洒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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