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景宜与年羹尧的关系仿佛回到了初婚时的融洽,甚至更多了几分历经波折后的默契与温情。他休沐的日子,竟主动提出带她去城外观音寺祈福。马车里,他握着她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腕上的玉镯,目光偶尔落在她身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
到了寺外,他们先后下车。清风拂过,景宜想起为孩子们求的平安玉牌似乎落在了车上。
“哥哥,”她自然地唤他,带着一丝依赖,“帮我拿一下车上的玉牌可好?就是刻着熙儿、煦儿名字的那对。”
他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不喜她在这人来人往之处短暂离开他的视线,但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嗯。”他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语气带着惯有的叮嘱,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就在这等我,莫要走动。”
景宜看着他转身走向马车的挺拔背影,心中一片宁和。
然而,就在他身影没入马车旁的树荫下一刻,异变陡生!
几名衣着普通、却行动如风、训练有素的男子不知从何处悄然逼近,未等景宜惊呼出声,后颈便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种奇异的幽香中悠悠转醒。颈后依旧酸痛,入目却不是寺庙外的景象,而是一间布置得极尽华丽、甚至有些奢靡的房间。锦帐低垂,金兽吐香,陈设之物皆非凡品。
她心中警铃大作,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发现手脚有些发软。
“醒了?”
一个带着几分玩味、清越却隐含威势的年轻男声响起。景宜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紫檀木雕花椅上,坐着一个身着宝蓝色缂丝常服的俊美男子。他约摸十**岁年纪,面容精致,一双桃花眼流转间带着漫不经心的审视与兴味,周身散发着一种长期居于人上、养尊处优形成的贵气与压迫感。
他姿态闲适地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目光在景宜脸上逡巡,如同在欣赏一件新得的瓷器。
“纳兰景宜,年夫人……”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很漂亮嘛。”
他语气轻佻,但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锐利,让她明白此人绝不仅仅是贪图美色那么简单。他知晓她的身份,且敢在年羹尧眼皮底下将她掳来,其背景和目的,深不可测。
景宜强压下心中的惊惧,勉力维持镇定,脑中飞速思考着对策。
她强压下喉咙里的干涩与恐惧,撑着手臂坐直了些,目光迎上那俊美青年玩味的视线,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阁下既然知我身份,当知我夫君是何等性子。你在此地,用此种方式将我‘请’来,意欲何为?不妨直言。”
那青年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低低地“啧”了一声。他放下把玩的玉扳指,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桃花眼里闪烁着更加明显的不羁与挑衅。
“意欲何为?”他重复着她的话,尾音拖长,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狂妄,“看他不爽,不行吗?”
这个理由近乎儿戏,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顶级权贵的任性。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年羹尧,呵。”他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不过是我爱新觉罗家的一条得力猎犬罢了。仗着皇阿玛的信重,在西南这块地界上,倒是威风得紧,连爪子都伸得有些太长了。”
“爱新觉罗”四个字如同惊雷在景宜耳边炸开!皇阿玛?!他是……皇子!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心脏狂跳。她迅速在脑中搜寻关于康熙朝几位年轻皇子的信息,如此年纪,这般容貌气度,又敢如此公然针对年羹尧的……
他俯下身,几乎与她鼻尖相对,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又昂贵的龙涎香气。他伸出手指,似乎想碰触她的脸颊,但在她警惕地偏头躲开后,他并未强求,只是用那带着戏谑和压迫感的声音低语:
“你说,若是他视若珍宝的夫人,在本皇子这里‘做客’几日,他会不会急得发疯?会不会……乖乖地把不该碰的东西,都给吐出来?”
他的目的昭然若揭!利用她来胁迫、羞辱年羹尧,打击他的气焰,逼他让步!
景宜知道自己成了权力倾轧中的筹码。恐惧如冰水浇头,但一股不甘与愤怒也随之涌起。她不能任由自己成为伤害年羹尧、甚至可能加速他未来悲剧的导火索。
她心念电转,迅速压下惊惧,目光澄澈地望向胤?,语气放缓,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恳切与提醒:“殿下天潢贵胄,身份何等尊贵。外子年羹尧即便有不当之处,殿下雷霆之怒,或申饬,或明示,皆堂堂正正,自有法度规矩。如今以此等方式将妾身掳来……恐非君子所为,若传扬出去,只怕……于殿下清誉有损,亦有累天家威严。”
她刻意避开了直接为年羹尧辩驳,而是将焦点引向了胤?自身的行为是否“得体”和“符合身份”上。她知道,对于胤?这样出身高贵、备受溺爱又追随八阿哥讲究“贤名”的皇子来说,“君子所为”和“天家威严”或许能起到一定的约束作用。
胤?闻言,果然挑了挑眉,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淡了些。他重新踱回椅子坐下,翘起腿,手指敲着扶手,像是在掂量她的话。
“呵,倒是伶牙俐齿。”他哼了一声,语气不似刚才那般充满直接的恶意,但依旧带着不爽,“年羹尧那个奴才,不过仗着有点本事,就敢不把八哥放在眼里,处处给八哥使绊子!本皇子看着就来气!教训他一下,让他知道知道谁是主,谁是仆,有何不可?”
他这话几乎是承认了是替八阿哥胤禩出头,也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他城府不深,情绪都写在脸上,此刻更像是个因为玩具被抢了而愤愤不平的任性少年,只是这少年手握的权力足以翻云覆雨。
景宜知道硬碰硬无用,只能继续顺着他的逻辑,柔声道:“殿下息怒。外子为人臣子,自当恪尽职守,为陛下分忧。或许……或许在办事过程中,有无心得罪之处,但绝不敢有意针对八贝勒。殿下若觉不妥,何不通过正规渠道向陛下陈情?陛下圣明,自有公断。如今这般……若是让陛下知晓殿下因一时意气,牵连内眷,只怕……反倒于八贝勒清誉不利。”
她再次将“康熙帝的看法”和“对八阿哥的影响”抛了出来,这是他们这些争夺储位的皇子最在意的事情之一。
胤?皱紧了眉头,显然她的话让他有些犹豫了。他确实想教训年羹尧,但也知道事情闹大了,被皇阿玛知道他用绑架官员家眷的手段,就算再宠爱他,也少不了一顿训斥,更重要的是,可能真的会连累八哥的“贤王”名声。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少拿大道理压我!” 他盯着她,眼神闪烁了几下,似乎在权衡利弊。
最终,他似乎是觉得为了出一时之气,承担可能带来的风险有些不划算,尤其是绑架朝廷重臣家眷这事,确实不够“光明正大”,不符合八哥一向塑造的形象。
“算你走运!”他有些不甘心地撇撇嘴,“本来还想多留你几日,看看年羹尧那厮急得跳脚的样子……罢了,没意思。”
他扬声对外面吩咐道:“来人!送年夫人回去!记得,‘原封不动’地送回去,别让人拿了把柄!”
景宜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然而,就在她以为危机即将解除时,胤?忽然又凑近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恶作剧般的笑意:
“不过,年夫人,你回去不妨告诉年羹尧——今日之事,就当是个警告。西南这块地盘,水深的很,让他把招子放亮些,别站错了队,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他不再看她,挥挥手让手下带她离开。
景宜被蒙上眼睛,送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颠簸了不知多久,最终被放在了距离观音寺不远的一条僻静小路上。
马车迅速离去,她扯下眼罩,阳光刺目,恍如隔世。她不敢停留,立刻快步向寺庙方向走去,心中却因胤?最后那句充满威胁的话而沉甸甸的。
她知道,这件事绝不会就此结束。它像一个信号,预示着八爷党对年羹尧的不满已经表面化,甚至到了不惜动用如此下作手段的地步。而年羹尧那边……她几乎不敢想象,他发现她被绑架后,会是如何的震怒。
她快步走回观音寺,远远便看到寺庙外围了不少官兵,气氛肃杀。年羹尧背对着她站在寺门前,身影挺拔如松,却散发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的怒意,周围的侍卫属下皆垂首屏息,不敢靠近。
他听到脚步声,猛地回过头。
当景宜看到他脸色的那一瞬间,她知道,风暴才刚刚开始。他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暴戾与后怕,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眸子此刻赤红,紧紧锁住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她走到他面前,还未开口。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他死死盯着她,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颤抖:
“你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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