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宜知道,他赌赢了。在最后关头,他坚定站队的雍亲王,如今成了这万里江山的主人。年家将从一方权臣,一跃成为天子近臣,权势将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
然而,在这巨大的“胜利”面前,她心中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她想起雍正帝那冷峻的面容、深不可测的城府,以及年羹尧此刻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野心。
雍正帝即位,雷厉风行。作为潜邸时便已暗中支持的心腹重臣,年羹尧的权势在新朝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应召入京,景宜留在成都照料子女,心中既为他感到骄傲,又充斥着难以言喻的不安。
京中消息不断传回:年羹尧获封三等公,加太保,赏赐无数,圣眷优渥至极。雍正帝甚至在公开场合称其为“恩人”,此等殊荣,满朝文武无人能及。他寄回的家书中,字里行间亦难掩意气风发,言及新帝对他信任有加,几乎言听计从。
她抚摸着信纸上那力透纸背的字迹,仿佛能看见他立于朝堂之上,睥睨群臣的傲然身影。她知道,这是他能力的体现,也是他应得的,但那份直冲云霄的势头,让她隐隐心悸。
雍正元年便在这样一种极致的荣耀与暗藏的忧虑中度过。年羹尧在京中协助新帝稳定朝局后,于年底风风光光地返回成都。他看起来更加威严沉毅,举手投足间带着一品大员和天子宠臣的赫赫威势。
他归来那日,府中上下跪迎。他先是将圣旨和赏赐安放妥当,然后才在正厅接受景宜的拜见。他伸手扶起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唇角带着笑意:“夫人清减了,可是思念为夫?”
语气是熟悉的,但那笑意之下,是愈发深重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与志得意满。
荣耀加身的安稳日子并未持续太久。雍正元年冬,西北青海传来紧急军情,罗卜藏丹津叛乱,声势浩大,震动朝野。
几乎是众望所归,雍正帝钦点年羹尧为抚远大将军,总揽西北军政大权,即刻奔赴前线平叛。这一次,他身上的担子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重,但景宜看得出,他眼中燃烧着的是兴奋与渴望——这是巩固圣眷、再立不世之功的绝佳机会。
临行前,他身着戎装,英武逼人。他紧紧拥抱了她和孩子们,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决绝:“此战必胜!待我凯旋,年家荣耀将更上一层楼!府中一切,依旧交给你。”
她深知此战关乎国运,更关乎年家的未来,只能将所有担忧压下,郑重应下:“夫君定要珍重,旗开得胜。家中一切,无需挂心。”
他这一去,便是近一年。期间战报频传,皆是捷报。年羹尧用兵如神,连连大破叛军,其“年大将军”的威名响彻西北,甚至传入紫禁城,引得雍正帝多次下旨褒奖,赏赐络绎不绝地送往西北大营,也分赐至成都年府。
然而,伴随着捷报一同传来的,还有一些零星的、关于年大将军在军中“威福自专”、“礼仪逾制”的流言。景宜心中警铃大作,深知功高震主乃臣子大忌,更何况雍正帝并非宽厚之主。
他身着戎装,风尘仆仆却难掩一身凛然威势,正接受着满府上下敬畏的目光。然而,在她眼中,他首先是她思念已久的夫君。她顾不得那许多规矩礼数,在起身的瞬间,便如同归巢的乳燕般,直直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坚实的腰身,将脸埋在他带着尘土与淡淡硝烟气息的胸膛。
“哥哥……”她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依赖与哽咽,“你不在,府里空落落的,景宜心里也空落落的……如今你回来,真好。”
她感觉到他身体先是一僵,显然没料到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管不顾。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下人们皆屏息垂首。
然而,只是一瞬,他便放松下来,那双习惯于发号施令、沾染过西北风沙的大手,缓缓抬起,一手紧紧回抱住她,另一手则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抚上她的后脑,将她更深地按向他的怀抱,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嗯,”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沙哑,以及被她全然依赖所取悦的满足,“我回来了。”
他没有多说,但这个拥抱的力度和持续时间,已胜过千言万语。他享受着她在人前对他展现的、毫无保留的亲近与需要,这极大地满足了他的掌控欲与男性自尊。
片刻后,他才稍稍松开她,但手臂依旧占有性地环着她的腰,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仆从,淡淡道:“都散了吧。”
众人如蒙大赦,迅速退下。
他这才低头看她,指尖拂过她微红的眼角,目光深邃:“不过是离家数月,怎就如隔三秋了?”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调侃,那征战归来的杀伐之气,在她面前悄然化去了几分。
她知道,她这番举动,成功地将君臣之别、权势之威,暂时拉回到了夫妻之情。这为她在他权势极盛、心态可能愈发骄纵之时,保留了一方能够施加影响的、柔软的空间。
荣耀加身的安稳日子并未持续太久。雍正元年冬,西北青海传来紧急军情,罗卜藏丹津叛乱,声势浩大,震动朝野。
几乎是众望所归,雍正帝钦点年羹尧为抚远大将军,总揽西北军政大权,即刻奔赴前线平叛。这一次,他身上的担子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重,但景宜看得出,他眼中燃烧着的是兴奋与渴望——这是巩固圣眷、再立不世之功的绝佳机会。
临行前,他身着戎装,英武逼人。他紧紧拥抱了她和孩子们,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决绝:“此战必胜!待我凯旋,年家荣耀将更上一层楼!府中一切,依旧交给你。”
她深知此战关乎国运,更关乎年家的未来,只能将所有担忧压下,郑重应下:“夫君定要珍重,旗开得胜。家中一切,无需挂心。”
他这一去,便是近一年。期间战报频传,皆是捷报。年羹尧用兵如神,连连大破叛军,其“年大将军”的威名响彻西北,甚至传入紫禁城,引得雍正帝多次下旨褒奖,赏赐络绎不绝地送往西北大营,也分赐至成都年府。
然而,伴随着捷报一同传来的,还有一些零星的、关于年大将军在军中“威福自专”、“礼仪逾制”的流言。景宜心中警铃大作,深知功高震主乃臣子大忌,更何况雍正帝并非宽厚之主。
她铺开素笺,斟酌良久,方才落笔。墨迹在灯下氤氲开思念与忧惧。
开头是绵绵的思念与家常琐碎,她写道夫君离家后,府中冷清,她如何打理庭院,孩子们如何一日日长大。她特意提及:“玥儿虽年幼,却格外念父,每日必在妾身耳边软语追问‘爹爹何时归家?’妾身亦日夜盼君,望早日凯旋,阖家团聚。”
笔锋至此,她微微一顿,墨点滴落,晕开一小团深色。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写道,语气转为谨慎的关切:“近日偶闻京中传来些许风声,虽未必真切,然妾身心中难安。听闻……闻有言官私下非议,谓夫君在军前‘威仪过甚’,恐招物议。姝锦妹妹处亦听闻些许闲言,深为兄长忧心。”
她没有直接转述那些具体的跋扈事例,只模糊地提及“威仪过甚”和“物议”,并将消息来源部分归之于年姝锦,以弱化自己主动探听政事的嫌疑。
最后,她恳切叮嘱:“夫君身处高位,手握重兵,纵有盖世之功,亦需谨记‘满招损,谦受益’之古训。万望夫君于军务倥偬之际,务必珍重自身,留意言行,勿授小人以柄。妾身与孩子们在成都,盼君早日平安归来。”
家书随着驿马送往西北大营。
他于军务繁忙之中收到她的家书。起初,看到景宜与孩子们的近况,尤其是小女儿年玥的惦念,他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和。但读到后面关于京中非议的部分,他的眉头渐渐蹙起,嘴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他何等聪明,自然明白她信中未尽之意。他或许会因她的关切而有一瞬间的触动,但更多的,是被冒犯和不屑——他正处在权力的巅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眼看就要立下不世之功,那些京城里的蝇营狗苟、酸腐之言,岂能入他之耳?他甚至可能觉得,连她都开始被那些流言所惑,变得畏首畏尾。
他提笔回信,信中依旧是报喜不报忧,详细描述了战事的顺利和皇帝的褒奖,对于她的担忧,他只寥寥数语带过:“夫人不必多虑,军中事务,我自有分寸。京中流言,不过宵小之辈嫉妒之言,无须挂怀。待我平定叛乱,凯旋之日,看谁还敢多言!”
字里行间,充满了绝对的自信与不容置疑。她的劝诫,如同石子投入深潭,虽激起一丝涟漪,却未能改变水流的方向。他并未因此收敛,反而可能在潜意识里,更想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证明自己拥有骄傲的资本,堵住所有人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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