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一

话说那日陈玉楼与红姑惜别鹧鸪哨后便折了回去。

虽办了庆功宴,场面自是热热闹闹一派和睦氛围,可恼人的事儿却未随那下了肚的酒冲走一星半点。

此番瓶山之行毁誉参半,在那祭坛大殿中撬下的玉璧金雕与琉璃盏在塌山时抢出的数量不及一半,那湘西尸王的随葬更是还未来得及起出来便已坠入了深渊。

经历三进瓶山、杨副官叛变罗老歪身死、马振邦横插一脚残杀卸岭弟兄,这一趟实属损兵折将,带回去的兄弟算上缺胳臂少腿的数量还未及带出去的一半,毋需拨算盘瞎子都瞧得出是只亏不赚。

好在紧要关头陈玉楼挺身而出誓死保全余下弟兄,无不叫人臣服在其义薄云天的豪情之下。

可,这教人无法忽略的战损比总是扎眼的,幸而卸岭绿林出身靠的便那是义气行江湖,也不多言只仍旧尽着自己的职守。

陈玉楼瞧在眼里,心下却是极愧疚的。可愧疚终也于事无补,堂堂卸岭总把头也并非拘泥眼前之人,当即安排花麻拐将那些明器盘了盘,寻了老主顾和掌柜将尽数出手。

其中不乏听了风声欲趁火打劫之辈,须知那罗老歪是陈玉楼的磕头兄弟,即便是非正规军也算得上是个雄踞一方的军阀。两人去一人回的局面给了胆大包天的非陈姓宵小之辈造谣生事的机会,一时间陈玉楼乃至整个卸岭的风评参差不齐不同往昔。

但那陈玉楼却不是泛泛之辈,虽是个义字当先秉性冲动的大少爷,幼年时也是个身世凄惨的娃儿。先是出生之时赶上兵荒马乱之际,为了躲避战祸,族人都躲进了一座早已被盗空的古墓地宫里,不见天日的躲了两个多月。

好容易等到风波平息族人重见天日,才过了十岁太平光景独自上街玩耍却又被个破衣烂衫的老道摄去,关在那鸟不拉屎的山里强行授了五载学,待那老道羽化自己摸索回家已是个束发少年了。

那时卸岭上下只道少当家年幼早逝,接班人又迟迟未见动静不免起了反心。可怜老把头心系儿子白了头发还要整日提防着内外势力虎视眈眈,此刻见着失踪多年的儿子又惊又喜,五载未见少年已变了样貌,眉眼间的倔强秉性倒是一点未改。

陈玉楼小小年纪只稍几天便瞧出父亲所烦之事,原来那老道脾气古怪,强行授课不说稍不如意便想尽法子刁难那小徒弟,轻则罚挑水劈柴,重者就将他深夜丢入自己布好的陷阱教他一晚上进出不得。

好在小徒儿并非什么憨蠢之流,吃的亏多了自是记打,花不了几个月便摸清了师傅路数,几年下来世故圆滑尤胜成人。

须知那老道也非故意刁难,自是在年少时尝遍了人心险恶世态炎凉,心情好时也会在茶余饭后对着眼前唯一的活人倾诉则个,意在教他早些了解这世道。

现如今失踪多年的少主突然归家,牵动的利益何止一方,转眼间各种谣言如空穴来风,仿佛刻意压低声音生怕老把头是个聋子。

可陈氏父子终不是省油的灯,尤其在陈玉楼对父亲和盘托出自己的经历又现了一手那老道的绝学,老把头更是心下笃定。父子俩心有灵犀,接着一次鉴宝的机会给自家儿子正了名顺便清理了门户。

放眼如今那架势同自己幼时别无二致,陈玉楼不禁心下讥讽。他可谓年少成名,孤傲清高任性妄为的大少爷脾气自是根深蒂固,虽世故圆滑为表象,义气当先为内里,却并非心慈手软之辈。否则又如何坐稳卸岭魁首,使陈家历经多年仍是三湘四水黑白两道头把金交椅。

他不急着出手,先任由那流言发酵上十天半个月。期间让花麻拐暗自打听始作俑者,再派出面生的手下流窜于大街小巷佯装另一派知情人士,有意无意将那几人的姓名曲线点出任由百姓猜想。又派出一拨人着了对家门下衣服在茶水小贩面前自言自语替卸岭鸣不平将罪名坐实。

一时间坊间重重言论四起,不知情的小老百姓一时难辨是非,心底却是下意识投向平日里赈济灾民为人亲善的陈家。此刻只需有一人嗫嚅“表明”自己的想法便可完全扭转局势。

最后陈总把头才摇着折扇架了墨镜粉墨登场,带着些品相样貌中上等的名器挨个拜访那些个把头,以口若悬河的架势明里暗里点出自己自始至终都明白得很,却念在世道凄凉不愿追究,只望将那些元墓名器出手。

陈玉楼一番话和善谦逊中带着无数杀机,花麻拐早就带人埋伏在周边以备不时之需。结局自是显而易见,一番拉锯之下几位把头“自愿”以寻常的三倍价格慧眼识珠收下了那些明器,还让出了几条贩私的路子让它们姓了陈。

手握大笔善款也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陈玉楼一边安排从省外调运大批量粮食填充粮仓赈济灾民,一边打点门下殉难的弟兄家属,就连罗老歪家中的七门姨太太也都尽数安排好了去处。

他与罗老歪说开了无非是互相利用,前者离了后者的掘子营大批劳力难以开展苦力活,后者离了前者更是别想坐到如今的交椅了。

二人也算是日久生情,罗老歪虽是个三句不离娘五句不出祖宗嫖赌抽俱全的粗人,绿林义气倒也不缺,就连陈玉楼也不得不承认有时确与他略有些臭味相投,此番打点也算是对瓶山之行做了个妥帖收尾。

往后两月有余日子过得安稳极了,老天似是开了眼省外的粮食走那陈氏小道一路妥帖,源源不断调运至湘阴将粮仓填了个六七分,挨上一季自是无妨。红姑娘腿伤渐愈,性急如她已开始甩了柺杖独自行走了,卸岭上下一片祥和众人也逐渐将瓶山的惨烈之状逐渐埋进心底让它翻篇。

“要下雨了。”陈玉楼负手站在院中喃喃道,一袭月白色的长衫将他的身影衬得修长。

一旁的花麻拐抬头看着晴朗的碧空不免心下打鼓,不出片刻便觉天色渐暗大有乌云压境的态势。

“怎的,想淋雨。”陈玉楼仰头得意一笑,转身便往屋内走去,他五官天生敏锐过人嗅觉自是其中之一,空中如细丝般飘散的土潮气又怎逃得过他的鼻子。

当晚暴雨如注雷声轰鸣,也算暂时缓了“南旱北涝”的燃眉之急。

倾盆的雨势砸在青石板路面上溅起水花,空无一人的街道自远处悠悠亮起一点橙光,摇摇晃晃透着些诡异。直到那亮光愈发近了些才瞧清原来是架人力车,车夫光着膀子不惧敲打在前胸后背的雨点埋头拼命跑着,随着车前的铜铃发出一阵脆响,车轮在一家古朴的客店前停了下来。

“客官,这便到了。”车夫懒得擦去早已同汗水你侬我侬的雨滴,回头点头哈腰地轻声说道,又斟酌着添了一句,“这地方是附近最好的客店了。”

车上的人也不说话,拎起搁在膝盖上的行李箱蹬着横杆轻松一跃便蹿至屋檐下。

“劳驾替我把剩下的行李挪过来。”那人伸手拿了一摞银元,少说也有十个大头,却只握在手中不见下一步动作。

车夫不敢有微词,转身替其将垒在车内的四个皮箱子搬了下来,手脚极轻像是在搬名贵瓷器。

须知车夫混迹于市井,三教九流各式乘客算是见了一个遍,眼前这位出手阔绰衣着考究,言辞间礼貌温驯得很却又让人莫名泄了宰肥羊的胆。

瞎子都瞧得出不好惹。

再说对方手中的十块大洋算作是尾款,上车之时已给了五块。须知人力车夫挣得极少,没日没夜拉活一家老小生活仍堪忧得很,天降此笔横财自己又怎能错过。

皮箱被整齐地摆在那人脚边,银元如约出现在车夫眼前,一枚不少。

“辛苦了,多谢。”

“您哪儿的话,得谢谢您才是。”车夫将银元放入腰间钱袋,不愿多惹事端跨过车杆客套几句匆匆拉车走了。

那人不再看车夫,抬头看那水注沿着屋檐不断流淌,又低头看了看早已在车内迎风湿透的衣服靴子。

“啧。”方才越出车厢时打在头顶的痛感仍在,他抬手捋了捋额前早已湿透的头发。

还偏偏忘了带伞。

“该死的雨。”

低声咒骂间他转身敲响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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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中总把头的人设不招待见(大实话)颜值一般(大大大实话),网剧给总把头来了个全身大整容(捂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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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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