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暴雨持续了整夜，好似老天爷冷不丁想起这个被他遗忘数月的地方，一个劲地补偿欠下的雨水却丝毫不顾及这贫瘠的土地还能承受多少。

直到翌日下午雨势才逐渐消停，陆子钰打开窗子朝外面瞥了一眼，起身提着两只皮箱便下了楼。

下楼时店小二对她笑得谄媚，生怕眼前这位贵客记恨昨夜的不快。

若照实说，无论哪家客店的守夜小二都不愿听见深夜的敲门声。半梦半醒间被猛然惊醒脾气自是好不到哪儿去，更何况眼前之人浑身近乎湿透一副狼狈的模样，火气攻心下竟一时忘记留心对方的衣着与做工考究的皮箱，不出三言两语便开始推脱客满意图赶人。

吵嚷间一声轻响便教小二彻底回了神，对方手上把玩的不是袁大头还能是什么呢。

一番动静惊醒了后院的掌柜，他阅人无数自是瞧出眼前这位客官并非泛泛之辈，一边喝斥手下人一边亲自将贵客引入上房。

陆子钰倒不在意，也不愿失了礼数只和善地点头淡淡一笑便跨出门去。

潮湿的空气弄得人浑身不自在，她路过杂货铺要了把油纸伞便顺着店小二的指引寻到个电话亭。

这电话亭里里外外积了一层薄灰，明显自打安装完便无人用过。陆子钰叹了口气将信将疑地拿起听筒，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后她如愿听见那头传来话务员平静的语调。

“喂。”一番苦等后模糊却熟悉的男声沿着缆线传来。

“我到了。”陆子钰嘴角不由上扬，“几时交货。”

然，不出三秒，正要继续的笑容戛然而止凝固在她的脸上。

天才放晴了一会儿又开始乌云密布偶尔还有阵阵闷雷，陆子钰从电话亭中走出，心情便如同头顶见鬼的天气。

该死的货主因为战事被困在了湘鄂地界上，派去收货的亲信半道上遭人截杀亡故，现下对方自顾不暇只好将货期拖上一拖。

“见鬼。”陆子钰低声咒骂，又不愿淋雨只好拎着箱子快速往回走去。

街上的行人已是三三两两神色慌张地往家跑，才出摊一会儿的小贩一边收摊一边抱怨，四处充斥的市井气息让她心情稍许平复，可前脚打弯转入幽僻小径后脚便险些撞上个面色阴郁之人。

只见那人杵在路中央，手上却握着把仍在滴血的柴刀，一身粗布衣服破旧不堪比例的眼神却直教人背脊发凉恨不能拔腿便跑。陆子钰侧头朝他身后瞥了一眼，发现其身后一连串血迹蔓延至远处，显是一路流窜而来。

“让开。”陆子钰低声叹了口气仰头冷声道。

那人见眼前女子丝毫没有因恐惧而吓得瑟瑟发抖不由得怒火中烧，扬起手上柴刀作势便要往她颈间抹去。

陆子钰方才怒气未消现下更是心头火起，她向后一仰躲开刀锋手上皮箱一甩一带便砸中对方手腕将柴刀击飞，她丝毫不顾及箱内的货物又抡圆了皮箱正中对方脸颊，而后转身便是一脚结结实实蹬在对方胸前。

动作一气合成丝毫不拖泥带水，打得对方愣神间才觉吃痛不免躬身捂着创处眼神却是更加阴狠，陆子钰仿佛这才想起手中皮箱金贵，走至一旁将它们搁在墙边。

“何必想不开呢。”她转身时不出所料对方已站起身捡过柴刀朝自己冲来。

那厢花麻拐正在街坊的带领下沿着血迹追踪那丧尽天良的疯子，就在不久前他已砍伤数人，路遇此事陈玉楼自不会坐视不理便让花麻拐着手处理。可待他追到小巷便瞧见那人横趴在地口角流血早已不省人事，又见一个身影轻巧地消失在拐角。

“什么人！”花麻拐扬声叫道，拔腿便追了上去，可对方似是有意躲闪，待他跑至巷口早瞧不见半个人影了。

部下闻声而来，花麻拐一声令下几人便四散而开一番搜寻，可皆是无果而终。

空中又有雷声滚过，豆大的雨滴落至地面发出声响，花麻拐不愿再纠缠吩咐手下将人扭送警察署便回了府邸。

陆子钰俯身屋顶，直至众人远去才长吁一口气翻身落地，转头瞧见躲在屋檐下目瞪口呆的孩童仍呆呆瞧着自己不由得轻笑一声，挥手间便消失在院墙那头。

“流年不利啊……”陆子钰撑伞遮住已有些湿漉漉的头顶加快脚步便往客店跑去。

雨又是落了一日。

傍晚陈玉楼瞧着窗外雨势神色凝重，耳边是花麻拐正在讲述白天遭遇。

“总把头，可否要弟兄们暗中调查一番。”花麻拐总觉得心有余悸，回想起自家老大不久前才手刃了个祸害苍生的军阀头子马振邦，现下湘阴地界上出了这么号神秘人让他心有不安，总担心是来寻仇的。

陈玉楼何尝未如此想过，当时将马振邦弑于“小神锋”下便时常担心其麾下旧部与同道交好会对自己群起攻之。可时间一久他却发现自己多虑了，如今乱世军阀麾下鲜有忠诚良将，那马振邦平日举止跋扈无道早已结下不少对家，如今他一殒命便树倒猢狲散，道上暗自庆幸之人还不少。

“罢了。且不论是敌是友，能有此举说明绝非行恶之人，姑且先这般吧。”陈玉楼似是不愿在此事上多花心思，喃喃自语道，“我现下担心的倒是另一回事。”

是夜，狂风暴雨并未半点减弱之势反倒较之昨日还强了些。

陈玉楼负手立在窗前一夜未眠，陆子钰坐在桌边托腮瞧着摇曳的烛火出神，难民在安置地的简陋棚屋下相拥取暖。

众人各怀心事，却无人发现，远处城郊的山坡已有些摇摇欲坠的滑坡之势。

来啦来啦~一起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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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章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