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上浸的是□□,二人挣扎间吸入只觉头晕眼花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那军官见状满意的很挥手间手下已将他们扔回了马槽继续开车上路。
又行得约摸一个钟头那卡车已开到了湘鄂接壤处,沿着平坦的山道疾驶不出一会儿便来到座德式小楼前。
那小楼隐于深山隐蔽得很平日里人烟罕至,殊不知那小楼是一位传教士联合富商所建,他二人倾慕这湘鄂间原始自然的风光一拍即合下造了这小楼,平日里用来举办讨论会,开设培训班,商议教会事宜也算得上是传播布道的据点之一。
至于后来他二人病死他乡这小楼被军阀抢占分割便是后话了,军阀头子们无非是看中这小楼依山而建用来关押犯人做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再合适不过。
□□药劲生猛得很,直到陈陆二人如麻袋一般被抛在幽暗的地下室里仍未见有何反应。
“军长即刻便到,你二人且在门外守着。”那军官在屋内踱步,转而指着被派去看门的喽啰说道,“他俩不是好惹的主,莫要打什么歪主意。”
那小喽啰原本垂涎陆子钰美色,听自己长官这么一说神情未免失落,又惧于他平日里恩威并施的强硬作风只好悻悻答应。
军官瞟了眼地上人事不省的二人,又吩咐了几句便率人转身离去静候自己主子了,厚重的铁门被重重关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偌大的地下室内顿时安静无声,只有方才关门时的动静来回飘荡,陈玉楼紧闭的双眼动了动似乎恢复了些意识。
他却是被方才动静震醒的,那巨响通过地面传入他耳膜犹如一盆冷水打得他一个激灵。
话虽如此,体内残留迷药带来的眩晕感让他双眼只睁了一刻便又阖上,混迹江湖多年遭险间养成的机警使他的思绪先一步恢复,脑中不断蹦跶出昏迷前听见的二字。
六爷。
若要问六爷是何人,只怕在□□讨生活的都有所耳闻。这六爷不是商贾巨富也不是朝廷命官,他的职业身份在民间有个更通俗的称谓——倒爷。
要说这倒爷可是个教人又爱又恨的存在,他们利用利用商品价格差别进行倒买倒卖,自是会造成市场物价不稳甚至哄抬虚高,可手里头尽是些乱世之下难以搞到的紧俏稀贵货。
民间倒也还有“民倒”与“官倒”之分,这六爷显然属于后者,可又时常能瞧见他插手些民间事物。
上至药品军火下至粮食布匹,就没有他六爷搞不到倒不出的。经年累月的经营下他在地下黑市闯出一片天地人脉广博间又垄断好几个南方市场,风头无二却又低调得紧。
却又何止低调,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六爷驰骋江湖这么多年鲜有人知他身份,更有甚者就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他隐居幕后交货从不现身全为暗箱操作,甚至夸张到有好几笔牵动各派势力命脉的交易都是他背后指使。
可就算说得再神乎其神也难改六爷倒爷本性,运作间市价动荡的局面自是不可避免的。
达官贵人抑或各帮大佬不在乎个把小钱自是不会计较,可这却苦了寻常百姓,俗话说“和世存玉,乱世存金”,就拿这小黄鱼来说它身为不安局势中稳如磐石的硬通货价格本就居高不下,再由六爷等一众倒爷倒腾市价已然水涨船高,百姓想备上几根应急已是不太可能了,只好盼着手中的大头不要贬值了才好。
陈玉楼身为卸岭魁首自是听说过六爷名号,可对方能耐虽大平日里多在南方活动极少插手北方的事物,自己却也是与他素未谋面,此番从那军官口中得知自己身边女子竟是传说中的六爷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他转念一想又觉蹊跷,六爷成名江湖的年头长了去了,这姑娘瞧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年龄却怎么也对不上。
可联想她平日里的谈吐举止倒还颇有几分生意人的架势,若非这女子只是长得后生当真是倒爷。
眩晕感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思考,陈玉楼皱眉间迅速否决了自己的想法,摇头给自己泼了泼冷水,转念间又有了新的设想。
可怜这设想还未自脑海显形,他只听见铁门被轰然打开,又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结结实实的一盆冷水。
准确的说应该是冰水。
冷不丁袭来的刺骨触感打得陈玉楼一个激灵,就连身旁一直深陷昏迷的陆子钰也被浇得惊叫一声弹了起来。
“二位这一觉睡得可还舒服。”
周遭灯光突然亮起,陈玉楼下意识闭目侧头躲闪,他一双夜眼之所以能暗中视物无非是相较常人对光线敏感得多,而由此带来烦恼之一便是在骤然改变的环境状况下需要多些时间适应。
□□余威仍在,陈玉楼恍惚间眯眼朝那踱步到跟前的人影瞧去险些惊呼出声。
那人着了身呢子料的军装,一双长靴擦得锃亮,而他长相竟同那马振邦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脑中彼时回忆应声而起,当日陈玉楼抹了马振邦脖子时内心有多得意此刻背脊便有多凉,若非他鼻梁上架着副眼镜,眼神瞧上去也比马振邦柔和不少,只怕陈玉楼当真要以为自己遭那马振邦厉鬼索命了。
“我道是谁呢。”陆子钰晃动着脑袋抖落鬓边不断流淌的水珠,言语间不见丝毫慌乱,“原是马兴**长,怎的有空不远千里来着湘颚一带了。”
“还不是担心我的那批货会出什么岔子。”马兴国弯腰捏着那女子的下巴阴笑一声道,“虽说六爷声名在外我本不该有何怀疑,况且本就是我爽约在前另约的时间,可这批货值的小黄鱼不少我思来想去还是亲自接他为妙。”
二人此话一出陈玉楼便瞧了个明白,那马振邦与马兴国原是双胞胎兄弟,难怪生得如出一辙。想这马兴国便是那阿莫西林的货主,陆子钰来此地便是为了交付这批货物可对方有事缠身推迟了许久,这才有了她滞留湘阴后的种种。
而那马兴国不可能对货物的去向一无所知,此番连自己也一道绑了去怕是要一同算算与自己的弑兄之仇。眼下自己晚间独自外出不曾带仆从,若要等那援兵赶到只怕连尸体都凉了。
熟料就在陈玉楼权衡脱身之计时身后陆子钰似是仍对泼水之事怀恨在心,以她那管用伎俩阴测测地开口讥讽道:“原是这样,我还以为马军长来此处是为了替亡兄上坟,可转念一想这未免也太晚了些你这当弟弟的都错过几个头七了。”
此话一出陈玉楼便暗叫不好,还未来得及出声制止陆子钰接着说下去那马兴国抬手便抡了她一巴掌,那一下打得颇为瓷实直听得他心尖跟着一跳。
倒不慌,只是有些疼。
那厢陆子钰本就有些头晕,又被掴了这一巴掌只觉得眼冒金星耳边“嗡嗡”响,马兴国怒火中烧下用了大力瞧得他身后副官都有些于心不忍。
而后众人并未听见那女子的啼哭声,整个地下室竟逐渐安静下来,陈玉楼背靠陆子钰没办法扭头观察她境况,却瞧见马兴国直愣愣看着对方眼神中夹杂着一丝疑虑。
“马兴国你还算得上男人么!”陈玉楼生怕对方一巴掌没过瘾慌忙大声喝斥道。
说话间他只觉得肩膀被陆子钰撞了一下似有意让自己噤声,可他哪管得了这许多又盯着对方一字一顿道:“你兄弟是被我亲手抹的脖子,打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马兴国被他这么一吼回过了身,想起马振邦入殓时脖子上狰狞的血口顿时失了理智,自腰间掏出枪拉栓便顶在了对方脑袋上,气急败坏地怒骂:“特娘的,找死都这般着急,我这便送你去见我哥哥赔罪。”
“马军长还请息怒。”陆子钰竭力压抑着慌乱的语气,心平气和地回道:“起初我只是对这批阿莫西林的数量存疑,生怕马军长受了蒙骗损失不小这才将货期朝后延了延,此事同陈总把头无关,还望长官莫要怪罪。”
这话一听便是慌乱中的推诿之词逻辑混乱无一字可信,马兴国却眼神一凛,抵在陈玉楼脑门上的枪竟慢慢放了下来。
可只过了片刻,马兴国又恢复了先前神态,居高临下睨着陈陆二人说道:“好一对狗男女,当真是患难见真情啊。可六爷莫要忘了在这道上混讲的便是诚信二字,你此番挪用买主货物又同陈玉楼这等人物勾结杀害军阀头子可当真在军界将牌子做砸了,想必各路大爷定不会赞成助长这歪风邪气。”
说罢便转身踱步走出地下室,临走还不忘添上一句:“陈玉楼,弑兄之仇不共戴天,我也会将这笔账算在你女人头上,皆是你俩便祈祷能共赴黄泉罢。”
陈玉楼只见那副官跟在马兴国身后一同离开,却转头瞧了瞧留了盏灯。
厚重的铁门又间内外世界隔开,陈陆二人却有些不自在。
其实,主要是陈玉楼。
因为他发现身后陆子钰一言不发,只道她方才强忍那一巴掌带来的疼痛与委屈,恼怒对方欺瞒身份的心情忽地被担心取代。
“疼么。”卸岭魁首斟酌一番后发现自己问得像个傻子。
“阿嚏——”
他听得沉默许久的陆子钰猛地打了个喷嚏,才惊觉这地下室阴冷潮湿他二人又被泼了水女子体寒总是容易着凉的。
“疼倒是不疼。”陆子钰张嘴活动着下颚,牵动嘴角不由得顿了一下,“那□□弄得我嘴有些麻,这下倒更麻了。”
“真不愧是六爷,知觉都异于常人。”陈玉楼听着对方大大咧咧的语气只觉得恼怒的心情转了个弯又回来了,只揶揄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话虽如此,他却生怕她再着些凉,不作他想将背脊贴得近了些好替她取暖。
陆子钰确是觉得有些凉,这一靠只觉得背后传来阵阵暖流沿着脊柱游走在心尖,又瞧对方不接茬只道自己真将对方气着了。
“生气啦?”大小姐无奈只好清了清嗓子试探发问。
熟料那大少爷毫无反应。
“那什么,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瞒你,你知道……”陆子钰发现自己遍不下去了只好用肩膀顶顶身后的背脊,个中似有几分求饶的意味。
因为她发现自己似乎特别在意对方心情。
可那大少爷还是没给丝毫回应。
“陈玉楼!”大小姐不出多久便耗尽了自己的耐心,狠狠撞了对方一下语气却是半埋怨半撒娇。
那不给面子的背影却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若非二人背靠背瞧不清对方表情只怕陈玉楼憋笑的脸早藏不住了。
“你……!”陆子钰这才回过味又撞了对方一下,自己却也绷不住轻笑。
“我可没生气啊。”陈玉楼生怕对方当了真故作云淡风轻地补上一句。
混迹江湖的种种不得以他自是能理解的。
“咱们得想个办法脱身呐。”末了陈玉楼叹了口气望着天花板哀叹。
“不急。”熟料陆子钰打了个哈欠,作势将重心全放在了对方身上,仿佛身处的从来都不是险境。
陈玉楼着实被她的笃定惊到了,心下猜到了几分却又忍不住继续逗她,故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敢问您今年贵庚呐。”
“老娘二十六!”陆子钰猛地坐起笑骂,而后又躺了回去轻飘飘地说,“你可曾想过六爷不是人呢。”
“有你这碗酒打底我可是什么都不惊讶了。”陈玉楼挪了挪身位好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未必。
陆子钰这般想着。
来啦~~ 晚/早安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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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章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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