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钰借着远处微弱的篝火光寻了处僻静的林荫来回踱步,背后喧嚣尚存却较先前消停了不少。
她抬头望着悬在中天的圆月,冷白色的月光穿过濡湿的眼眶显得有些扎眼,陆子钰下意识侧首闭目闪躲,转头间只觉得胃部灼烧头晕得厉害显是苗酒后颈上头,无奈之下只好小心翼翼地朝后退去寻了棵大树小口喘气。
常言道“酒醉惹人恼”,大抵是因为这杯中之物总会在人毫无察觉之际挖出平日里极力回避的小小情绪并将其放得无限大。
乡民欢舞时的热烈气氛仿佛又在火上喷了一把油,陆子钰同身边人对视时只觉得脑中“轰——”地一下。
她早就意识到自己喜欢他,却未曾料到这般喜欢。
甚至教她有些恼。
毫无疑问陈陆皆是见微知著的聪明人,可偏就是这过人的聪明劲儿才让他们较常人更容易从中尝到苦楚。
极苦又极痛,却饱含未名的吸引力。
陆子钰曾极力告诫自己莫要在此地陷得太深,她亦是一度相信自己做得很好,可只需酒过三巡便能让她溃不成军轻易承认自己先前惺惺作态。
无奈之下她只好晃了晃脑袋仿佛如此这般便才能使自己从中抽离,熟料酒醉上头间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只好作罢,只低头喘息不再言语了。
想起方才二人对视她低笑了一记,他们默契日益见长,只需一望便可读尽对方所想。
陆子钰自是知道他的念头,知道他的心思,也知道他的答案。
同自己如出一辙的答案。
正当她苦恼无法从这凄凄哀哀的想法中抽离时,不知何时出现在远处的灯光教她浑身紧绷。
那灯光虽泛着暖黄色,却飘飘悠悠由远及近如同鬼火,背后村民的喧嚣仍在映衬这光亮更是诡异。
陆子钰眯细了眼想瞧清来人却苦于光线昏暗只辨别出两个模糊的人影,她浑身警铃大作刚想抖袖间“无铭”出鞘却发现这短刀被自己绑在了腿上,如今她着了身裙装哪能轻易在眨眼间取出兵刃,无奈之下只好抬手拂过鬓边佯装整理头发借着夜色不露痕迹地取下枚小金钗隐在手心。
她并不急于发难,只静静杵着以静制动,那两个人影愈走愈进几声细微的银铃声响传入她耳膜。
“原来是大祭司。”陆子钰心下笃定,泰然自若只微微欠身道,“我既是客本不该乱走,还请祭司多担待。”
“没事。”
来人果真是大祭司,只见她提着灯笼施施然地走近,身旁跟着的是那老款首。
陆子钰瞧她会说官话,而且相较蒲瑛更是流利些,吃惊之余到也觉得不甚意外,毕竟身为蒲瑛师傅,自是要处处都比徒儿高上一筹的。
这是她头一次离得这么近瞧着对方,只是那祭司仍以面纱覆面瞧不清容貌,说官话时的音色同方才大不相同,清冷妖娆莫名让自己不太自在。
阴森。
这是陆子钰神志迷糊间得出的结论,那声音总如同细密小虫沿着脊柱爬行教她头皮发麻。
“白姑娘是汉家人,想必未曾试过我侗家的卜卦之术。”那祭司未曾料到对方竟不再寻话头,只静静地立在原地瞧着自己难免有些尴尬,便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我瞧姑娘你周身阴气较常人重些,这生辰八字中可是带着阴。”
若在平日陆子钰定是副处变不惊的大方模样,可今日却在烈酒的催发下来了脾气。她本就对卜卦之术反感得很,眼下这古怪的祭司才与自己打了照面便开始旁敲侧击打听八字,言语间似满是道不明的意味。
“我虽与大祭司同为女性,可一见面便打听这私密问题不觉得有些失礼么。”她扬起细眉盯着那方位,几乎未作思考又补了一句,“也是我孤陋寡闻了,倒不知这汉侗之间有这般多的礼数差异,侗家历经数百年尚能保持真我作风当真教我钦佩得很。”
此话一出饶是粗通官话之人也能听出其中的讥讽之意,合着这大小姐是在含沙射影明褒暗贬说这侗家蛮荒不知礼数呢。
那款首年长老道又怎会不知其意,闻言当即变了脸色眼神不善,却并未如同陆子钰意料一般发作。
那祭司不恼却也不言语了,隐在昏黄的灯光下似在打量些什么,一时间双方寂寥无声显得更诡异了些。
“原来你在这儿,真让我一通好找。”
背后毫无征兆响起的动静吓得陆子钰手上金钗险些出手,可那人影转眼已至身边出手飞快覆住了自己手背。
“有些晕,出来透透气。”陆子钰借着月光瞧见对方有些焦急的神色,毫不掩饰自己的歉意朝他乖巧地笑笑。
“原来祭司大人同款首也在,这厢失礼了。”陈玉楼自然瞧得见那二人,他故意做了付眯眼使劲张望的模样恍然说道又微微欠身行礼,“想是内人给二位添麻烦了。”
“不曾麻烦。”祭司依旧是一副淡然的语气,却不打算继续逗留纠缠,顺势给了个台阶说道,“我也是巡村时恰好遇到令夫人,见她一人便闲聊几句,我瞧二位喝了不少酒便快些歇息罢。”
“这米酒可口倒确有些上头,我二人这便告退了。”陈玉楼毫不迟疑地拾阶而下,牵着陆子钰举步便往回走。
“你都听见了?”陆子钰见那二人未曾尾随低声问道。
陈玉楼应了一声,也不多问只道她饮酒伤神,取过手中金钗精准地插回她鬓边,细细端详下脑中却是思虑万千。
他瞧得清楚,那人前倚老卖老精明世故的款首竟不止一次对那祭司毕恭毕敬眼中满是谄媚之意,而对方眉眼间的一张一弛就能使他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踩碎了薄冰沉入深潭。
按理说这款首算得上是村中领头人物,祭司的工作自是归他安排,没道理这一乡之长要屈居祭司之下。
况且看他二人相处的方式明显是这祭司占得上风,更是将这款首映衬得如同傀儡,这一反常之事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村中有鬼。
陆子钰也觉得这祭司并非良人,二人生怕周遭有耳目一路上不曾多言,待回到住处衿汐已睡下了,花麻拐服了秘药正站在院内吹风醒酒,满脸通红也不知在陈玉楼离开时遭了多少罪。
他瞧见二人归来刚想上前询问却被陈玉楼打了个手势制止,三人聚得近些压低了声音说话。
陈玉楼吩咐花麻拐小心放出藏在行礼暗格中的飞鸽通知侯在林中的人马连夜绕道先埋伏在后山接应,待翌日向蒲瑛打听到这石碑的具体方位来历再同他们汇合。
花麻拐应下,三人也不多言各自回房歇息了,待月悬中天时再放那信鸽。
陆子钰坐在桌边倒茶醒酒,同陈玉楼二人大眼瞪小眼。
想那衿汐已是睡死了过去,自己一来不好打扰,二来周遭说不定有眼线暗布,想来还是挤在一间比较保险。
“你倒是不困。”陆子钰只觉得眼皮发沉,支愣着下颚看着陈玉楼悄悄掀开窗沿向外窥探。
“这酒后劲足得很说不困是假的。”陈玉楼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清楚地瞧见距离别院不远处杵着个人影,那人显是觉得自己隐于黑夜无人能察觉,也不讲究只大摇大摆地盯梢。
打哈欠是一个极容易传染身边人的动作,陆子钰也忍不住哈欠连天,她决心不再扭捏直接切入主题。
“睡呗?”
“睡呗。”陈玉楼将窗户掩上回头只瞧见陆子钰睡眼惺忪直泛迷糊,全然不似清醒时那般凌厉反倒透着些可爱。
可说到底他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有些失礼,他身为男子总不见得委屈了姑娘。
虽然,这床算不得小。
卸岭魁首终是发扬了把奉献精神,主动提出自己打地铺即可。
陆子钰想这深山夜间湿冷,打地铺未免太寒了些,二人合计一番只将屋内各式椅子东拼西凑组了张床,铺了被子做褥也能凑活一夜。
二人灭了烛光合衣躺下,陆子钰脑袋沾着枕头困意如山倒眨眼间便沉沉睡去,陈玉楼生怕出什么变故也不敢睡得太死只闭目养神。
况且膈得腰酸背疼哪里能睡得踏实。
若实在困了便盯着床上之人解闷,谁让她睡得这般安稳让他百看不腻。
翌日一早蒲瑛便带着醒酒汤挨户敲门,幸亏陈陆二人起得早随意将床铺摆弄了一番便开门迎了上去。
还未聊上几句陈玉楼便随意提及前段时间的灾祸,蒲瑛倒不设防将暴雨冲塌坝中土坡之事大致说了说。
陈陆见那蒲瑛说法与老妪并无二致便知此事不假,四人用过早饭后便寻了个理由同款首道别。
那款首竟未多挽留,更是对昨夜之事只字不提仍是一副倚老卖老的模样。
只是不见祭司人影。
陈玉楼不打算多做纠缠,索性也装傻不知寒暄几句便话别带人离开了,心下盘算麾下部队应是已到了目的附近,自己一行届时应刚好能与他们汇合。
一路上竟出乎意料地风平浪静,有陈玉楼施展“望”字诀四人行得不出半日便已到了目的附近。
可事出反常必为妖,江湖路走得多了这条真理便愈发真实。
直到那大祭司擒着独自解手的衿汐出现在几人眼前时,真理被再次印证从不有失。
“也不知几位点的是什么香,饮的是什么水。”
项目中标忙得飞起实在没时间敲键盘了
最近可能龟速更新,腻歪够了正好让我好好盘盘副本任务哈哈哈哈
未捉虫,食用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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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章 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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