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蒲瑛一去便没了音儿,陆子钰想去寻她却碍于自己是客不方便随意四处走动,又想到若是向对方一说明,他二人是夫妻的谎言便不攻自破了。
思来想去之下陆子钰只好作罢,故意摆了副愠怒的表情瞪了陈玉楼一眼,心下却做好打算届时大不了同衿汐挤一间。
侗家人热情好客,蒲瑛又在临走时同附近村民打了招呼,没过一会儿附近歇息在家的老人们便带着油茶寻了过来。
花麻拐眼力好,赶忙上前恭敬地双手接过又招呼老人们在院内竹椅上坐下,她们皆是老妪又质朴得很,见小辈恭敬自己也不摆架子你一言我一语唠起了家常。
“嘿呀,这汉的女儿就是生得水灵,我老太婆坐在这儿倒显得寒酸。”其中一位会说官话的婆婆眼神上下打量着陆子钰同衿汐,仿佛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
衿汐脸皮薄,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只一个劲地谦虚摇头发笑,眼神不自觉瞥向陆子钰向其求救。
“婆婆过奖了。”陆子钰笑吟吟地接茬,仍是一副常见的得体样,“我瞧婆婆朱颜鹤发仪态万千,想您年轻时也定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那老妪只会些大白话,虽听不懂先前辞藻深意,可末了那“美人”二字却是听得实实在在,不由得迷花眼笑又将二人一通夸。
陈玉楼见她眼角眉梢确存了些风韵,一身打扮也较旁人精致些,她只随便挑了张竹椅坐下,余下同伴皆不自觉地将她夹在中间大有众星捧月之势,想来年轻时便是位说得上话的人物。
“婆婆哪儿的话。”陈玉楼瞧准时机施展“问”字决,顺理成章地牵起陆子钰的手扣着,笑意从容,“您若是晚生个几十年只怕要将内人比成个黄毛丫鬟啦。”
这卸岭魁首长了副不显老的模样,若是再笑得戆实些配上卖乖的话语轻易间便能讨得长辈关心,年少时更是不知用这招蒙骗了多少门下图谋不轨之人。眼前这老妪自是不必说,女子爱美本就无年龄限制,现如今眼前男男女女皆夸她容貌身姿直教她内心飘得很,笑声也逐渐变得尖了些。
陈玉楼前脚捧完老妪后脚话锋一转,口若莲花开始夸赞山间风景,结合侗家历史真可谓妙语连珠直将一旁陆子钰听得发愣。
还有些犯困。
大小姐拼命抑制着打哈欠的念头,偷偷瞥了眼衿汐与花麻拐,见他二人神情淡定似是早已习惯也只好沉默不语摆了个笑强撑。
“前段时日连日天灾着实吓人。”陈玉楼切入正题,做了副后怕的表情说道,“我们沿路途径几个村落,发现村民们都因此事染了病,您这边可有大碍?”
“窝在这地方,暴雨走山这种事情见得多啦。”老妪无所谓地笑笑,言语轻松,“前些时候后山还被冲塌了一片,幸有萨岁保佑没伤着那石碑。”
四人闻言不露声色地悄悄对视一眼,陈玉楼面上神情丝毫不见慌乱,只惊叹一声道:“呀,我听老人言这走山之后水质难免受染,这地方距离村落这么近可别遭了什么罪。”
“年轻人大可放心。”老妪摆了副长辈的姿态回道,“我们从来都只将水烧开了再饮用,若不是萨岁发怒我们都可平安无恙。”
陈陆二人心下了然,看来这一切说头都在这后山了,只要寻得那石碑具体地方也不算难找。
就在陆子钰想开口问那石碑同萨岁的关联时,蒲瑛蹦蹦跳跳地出现邀请众人去祭坛附近占位,前者见时机不成熟也不便再追。
陈玉楼倒不急这一时,只同老妪行礼作别,又牵着自个儿“娇妻”的手跟着蒲瑛慢慢悠悠地怡然踱步。
他怎会错过这天降的好机会,侗家人的祭典本就难见陆子钰又是兴致盎然,见她一路跋涉却乐在其中,自己只觉得心尖生花岂有不作陪之理。
至于那石碑古冢,且等两天再说也不迟。
可怜陆子钰终于在半路上将那个憋了半晌的哈欠狠狠打了出来,神清气爽下她微微眨巴那双泛着些许泪光的眸子,斜眼瞧着身旁之人冷不丁指着路边的野花问道:“你说它是什么颜色的。”
“白色啊。”陈玉楼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却直愣愣地回答对方问题。
“哦。”陆子钰点点头,正了正神色又问,“你应能将它说成黑色的吧。”
陈玉楼这才回过神,合着这大小姐是在拿自己打趣,变着法说自己话痨呢。他也不恼,只顺着对方话头若有所思地回道:“不曾试过兴许可以,我倒是能为你试上一试。”
陆子钰笑着啐了他一口,二人一言一语你来我往间已随蒲瑛来到了祭坛附近,小姑娘替来客们找了个抬眼便能瞧清坛上情形的理想座位。
此时天色已有些昏暗,村民们大多已尽数围坐静等祭典开始,几人不敢耽搁只匆匆谢过便落了座。
仅等了片刻时间,陈玉楼瞧见祭坛周遭的火盆被齐齐点燃,心知这祭典算是正式开始了。
火光一闪只见一人影出现在祭坛中央,远远瞧去只见她以面纱蒙面看不清样貌,一双瞳仁被火光映得泛红,那在曳地裙摆下若隐若现的赤足教人怎么也挪不开眼。
“想必这便是蒲瑛的师傅罢。”陆子钰瞧着不远处小姑娘崇拜的眼神悄声问道。
“应当是了。”陈玉楼点头沉吟,又补上一句说道,“看来这大祭司在侗家人群中地位不低啊。”
二人还想低头再交谈些什么,只听得祭坛四周几记给以声悠然而起。这“给以”又称牛腿琴,因其形状细长恰似牛腿而得名,音色空灵细柔是侗家人常用的传统乐器。
待那牛腿琴独奏了片刻,芦笙与琵琶悄然加入。只见那大祭司站在祭坛中央抬头仰天双手高举似有拜问天地之意。
陈陆二人便缄默不语了,随众人齐齐将目光放在女子虔诚的身影上。衿汐同花麻拐亦是瞧得认真,现场一片沉寂无人说话,仿佛那台上女子此刻便是萨岁化身。
又听得那女子嘴中念念有词,四人却听不懂其中意思,想她定是用侗语念着那些祭拜萨岁的祝辞,眼角瞥见村名虔诚的模样更是断定了想法。
祭司念叨了许久,高举的双臂终于放下继而随着乐声舞动起来,灵蛇般的双臂有节奏地扭转又带着腰肢一同扭动。
她踝间腰际系着银铃,肢体摆动间阵阵清脆的铃声附和着音乐节奏衔接得恰到好处,火光映着她灵动的身影倒添了几分神秘。
陆子钰支愣着下颚瞧得饶有意味,她虽不信鬼神却不排斥这种所谓“跳大神”的祭典戏码,再者这气氛确是不赖,沿途长长见识总是好的。
这舞蹈祝辞约摸持续了一刻钟,随着祭司手上动作收势,周遭乐声亦是戛然而止。而后那祭司又是朗声说了好一番话,话至一半村民齐刷刷地看向四人,显是对来客做了介绍。
待她话毕村民们欢呼一声开始了庆祝仪式,一旁等候多时的妇女们端着热气腾腾的酒肉菜肴上桌。侗家人喜酸,各类腌酸和鱼是他们每日必不可少的美味,他们又热情好客,平时则喜以酒消除疲劳,更是以酒为礼、以酒为乐。
这侗家的酒多以糯米酿成,家家都会自酿自烤,尝起来甜酸可口柔中带刚。陆子钰喜甜,腌酸食多了难免烧心,辣味吃多了更是吃不消,久而久之这米酒便成了她的首选。
再者村民知他们是客纷纷涌上前来挨个敬酒,蒲瑛玩得兴起索性在他们这桌坐下充当翻译,四人这下失了语言不通的籍口算是彻底逃不掉了。
陈玉楼与花麻拐身为男子自是冲在最前替两位女伴挡酒,无奈对方人数众多总有些喝不过来,陆子钰同衿汐瞧着心下不忍怎好躲在他二人身后,纷纷举杯替他们分散火力。
那侗家米酒虽吃口微甜轻柔实则后劲十足,衿汐平日不常饮酒还未过三巡便已觉得脑袋犯晕眼中人影重叠。
花麻拐眼疾手快,趁她欲将酒碗凑近嘴边前劈手夺下,那一下来得突然衿汐本就有些脱力被带得脚下一个趔趄,亏得陆子钰一手扶住才免于摔倒的窘境。
“我这妹子不擅饮酒,还请各位手下留情。”花麻拐见衿汐无碍便放心应付村民,端起一满碗酒豪爽说道,“我这便自罚一碗。”
他那句话显是说给蒲瑛听的,小丫头对他颇有好感瞧其求饶才忙不迭回过劲来替他们解围。
“咱们跳舞去吧。”蒲瑛说罢又用侗语对乡亲们说了好几遍,许是村民也喝得到位开始三三两两朝篝火围去。
花麻拐朝陈玉楼看了一眼,见对方微微点头便接替陆子钰照看衿汐,又从药箱里翻出几粒“天星百草丸”给她服下。
那“天星百草丸”是卸岭一脉下墓时常服的秘药之一,有着教人长时间保持神志清醒的功效,用来解酒也算是大材小用了。
陆子钰见衿汐无碍便转身去寻陈玉楼,后者已被人群拱到了篝火边,一路下来不知喝了多少酒却仍是副泰然处之的圆滑模样。
陈玉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从方才起他便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一行,可细细找去却寻不得人,一来二去之下只好静观其变。
恰好此时耳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不再思虑只顺理成章地牵起对方的手带到身边,陆子钰只觉得他掌心滚烫心知那酒已上了头,可二人皆是会家子越在此时心弦越是紧绷,下意识留神周遭生怕有什么变故。
说是跳舞也不过是成群结队地围在篝火边转圈唱歌,陈陆不会山歌只跟着蹦跶,侗家人能歌善舞气氛被烘托得热烈欢脱,二人被带得沉浸其中心绪在米酒的作用下难免兴奋了些。
陈玉楼只觉得眼中满是她,她笑得较平日里放肆了些,火光映衬下显得更是明艳动人,一双眸子里似是装满了星辰。
卸岭魁首似是有这么一瞬间觉得若是能与她一同在这深山老林中安顿下来倒也不错。
远离江湖险恶人世喧嚣,唯有他二人。
可他终是未开口,也自知不能。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容易陪着村民跳得尽兴,可怜陈玉楼只同蒲瑛闲聊了几句气还未捋顺回头便发现陆子钰不见了踪影。
小剧场
【甩了甩了甩了】(12)
@花麻拐:我要举报有人假公济私[再见][再见][再见]
@衿汐: 1
@陈玉楼:[抠鼻]
@衿汐:这算不算公费旅游哇[笑cry]
@花麻拐: 1
@陈振山:呵呵呵呵呵……(兔崽子)
来啦来啦
睡啦睡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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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章 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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