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楼话虽如此,可在场之人都心如明镜。这看似意外的情状却全在他陈玉楼意料之内,明摆着往坑里扔了张饼对方便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
祭司直勾勾地盯着始作俑者,一张脸隐在面纱下瞧不清表情,可下意识闪动的眼波却早已将她出卖。那边五裂仍在兀自哀嚎,四分同他关系最好欲上前搀扶却被对方在剧痛失智之下猛然甩手打了个趔趄。
陆子钰冷眼瞧着,只见那五裂的右手自小臂往下已无一处完好,他试图用清水冲去黏在伤口上的毒液熟料那毒液如油脂一般水冲不掉牢牢咬在了皮肤上,冒着白烟的细小泡沫滋滋作响越往里一寸便越严重几分,十指连心常人哪里忍受得住。
五裂大口喘着粗气,见一法不成情急之下便又尝试以布料擦去毒液,可算得上是最愚蠢的做法了,那毒液早已将肌理腐蚀得如同豆腐脑,擦拭之下不知带去多少皮肉疼得他眼前发白几要晕死过去。
“我瞧这手留着也无他用。”衿汐盯着那只白骨森森的手分析得头头是道,“这创口通常的做法是去腐消肌,他这般情状只怕刮骨都无力回天了,就算医好了也只剩下付骨架子,倒也别致得很。”
语调虽阴阳怪气却是句句在理,祭司瞧着五裂心想若是再拖下去毒气蔓延伤了心肺自己还未下墓便折损一人着实划不来,便回头对九丧使了个眼神,后者会意走至五裂身边钳制住他以腰带紧紧扎住他上臂血脉朝七上点点头。
众人只见那七上自腰后取出锁镰猛甩了几圈就超五裂掷去,一勾一探间那锁镰飞出勾住了对方手肘,再猛力一扯五裂的半截手臂便已被齐齐切下。
五裂两眼一直便疼得昏死过去,九戒仍是不慌不忙地替其包扎伤口,干净利落不带任何感情。
卸岭力士们虽见多识广,可也都是肉长的人心见了此景难免动容。再看那斥候一行,除了四分稍有不忍余下几人皆是事不关己的冷漠姿态,都懒得挪动几步上前关心同门,鄙夷之余心下难免发憷,常言道混迹江湖行的便是个“义”字,这些斥候对同门尚且如此,若当真动起手来只怕不会留半分情面难缠得很。
陈陆二人心下倒也未起多大波澜,陆子钰懒理斥候间的“同门情谊”,相较而言她却是更乐得拿陈玉楼开涮。
“我还道衿汐是个温婉可人的柔弱医女,没成想埋汰起人来也是个不留情面牙尖嘴利之辈。”大敌当前陆子钰自是不会驳了他陈玉楼的面,可她偏生了付临危不乱的性子,甚至乐得在危急中寻些趣,环顾四周只好先拿衿汐开刀。
她转头睨着医女,见对方面色发青显是被方才那剁手一幕恶心得不轻,憋笑之下只好皱皱鼻头又低声补上一句:“怎的,方才我还道医女通透伶俐,这才过了多久你便来打我的脸。”
“想什么呢,我可是卸岭门徒。”衿汐同样将声音压得极低,看着陈玉楼携花麻拐上前“慰问”的背影嘀咕,“我虽一介女流又手无缚鸡之力,可也别将我同寻常女子混为一谈。”
她这般说着,心里头却做着他想。
衿汐侧眼瞥了瞥,见陆子钰不再拿自己打趣只是噙着笑观赏眼前好戏,令人舒心的分寸感又在二人间铺成开,一张一弛拿捏得恰到好处。
她似乎总是这幅样子,恣意妄为得很。
自己倒还有些羡慕。
古往今来,放眼天下莫非男尊女卑之态,清廷结束后社会虽然开放了些,可脑中固有的思维却无法轻易被改变。女子若想有一技之长是难,想活得潇洒自由更是难上加难,毫无疑问陆子钰的活法可算得上是每个女子心中的标杆了。
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医女思量着,猛然回神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她带动感染,身处这般险境倒还能有心思想着别的。
“当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衿汐末了违心地嘟囔一句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祭司一行的动向上。
却从未发现那女子的嘴角在听着话之后又向上扬了扬,却总带着丝丝无奈与苦涩。
那厢陈玉楼只静静立在一旁,直到九裂与四分二人合力将五裂断臂处的伤口处理妥当这才同花麻拐打了个手势踱步上前。
“嘿呀,真未曾想这古墓机关如此歹毒。”
卸岭魁首负手走近,做了副关切的模样弯腰查探,还不忘侧头瞧了瞧地上的残肢。只稍一会儿功夫,那残肢被毒液腐蚀得仅剩一副骨架,就连附近的绿草都有了几分枯死之意。
“若是五裂兄弟能稍稍等会儿,也不至酿成这般大祸啊。不过无碍,得亏决定及时壮士断腕,想来毒素未侵入心脉,休养一段时间便可行动自如了。
“常言道兄弟同手足,我平日里也多见自家弟兄下墓挂彩,十指连心每每都让我揪心不已。”陈玉楼脸上关切惋惜之情极为真切,若是碰上个不明事理的只怕真要被他打动又对他的人品胸怀赞赏一番。
只可惜在场之人一个不是。
祭司怎会听不出他短短几语中夹杂的各类讥讽,就连不擅中文的斥候们都可略知一二。
这卸岭魁首话中无非两层深意,一来是讽他们自大无知一味逞能冒进自尝苦果,二来更是叹这头领冷漠无情全然不顾手足生死,激怒对方间又可挑拨主仆关系真可谓一石二鸟。
“多谢关心。”祭司笑容僵硬费劲,明显提了口气后柔声道,“是我手下不懂事,他素来性子急总坏事,也是该让他吃吃苦头了,我只担心他捅的篓子可不要耽误了咱们接下去的行程才好。”
“自是不会。”陈玉楼泄愤一番后也不打算将对方逼得太紧,轻笑道,“这篓子找补起来也并非难事,更何况硬淌机关原本也是破阵之法。”
二人又皮笑肉不笑地又打了几个哈哈,陈玉楼也不敢耽搁转身同花麻拐对了个颜色转身便朝那坑洞走去。
陆子钰刚想同衿汐一同跟上,却发现后者此番异常心急甚至还未等与自己通气便先行三步并作两步小跑了过去。
这架势颇教人摸不着头脑,陆子钰快步跟上心想一行人出来这些时日对方哪次不是小心翼翼又怕拖了后腿,怎的又说变就变了。
“没事吧。”衿汐小声询问目光却不离那坑洞。
张望之下只见那坑洞下深不见底,却隐约能听见液体滴落流淌之声,刺鼻的气味裹着白烟直往外冒。
陈玉楼打了个手势,在不远处待命许久的卸岭力士们举着独门特制的藤盾挡在四人周围。
“留神。”
花麻拐说罢便捡了块石头砸向坑洞周围的碎瓦,那石块只磕到了坑洞边缘便触发了机括无数毒液激射而出。卸岭力士们不见慌乱脚下挪动些许便转换了阵型用藤盾将零星毒液悉数挡住,一时间毒液腐蚀皮革之声不绝于耳。
祭司一行便没这般好运了,幸亏个个身手了得寻了巨树磐石遮挡才幸免于难。
这卸岭一脉的盾阵在业内算得上出名,陆子钰虽有耳闻却也是头一遭见,蹲在甲盾后总忍不住从缝隙间向外张望。
“不要命了么。”
可还未等瞧见些什么就只觉得肩头一沉,原是陈玉楼眼疾手快将她拽了回来,又似是怕她心不死索性胳臂一伸将其环住不让她瞎动弹。
脖子上传来的重量让陆子钰放弃了挣扎,索性就势蹲坐在地静静等候,心思一闲又止不住回想方才情状不由得嗤嗤低笑出声。
“总把头当真比我想的还要……”她抬头瞧着,对眼间硬生生将想好的词汇咽了回去。
“如何。”要事当前陈玉楼只瞥了她一眼就专心眼前了,却忍不住又分出心思补上了一句,“你倒是评价则个。”
惯用的阴阳怪气。
“机智。”
嗯,这般说也没错。陆子钰心下嘟囔,她怎会错过那些斥候在二人演讲时那稍有波澜的眼神。
那毒液并未长时间喷射,待到许久无动静众人才撤了大阵又围在坑洞四周琢磨起来。
“我想的果然没错。”陈玉楼往里张望得清楚,“这盛装毒液的机括被金乌丝联结在瓦片之上,但凡牵着一点就能被触发。”
“若是断了这金乌丝机关就可解?”花麻拐皱眉思量,心想这机括灵敏至极哪怕有分毫差池也会落个非死即残的下场,一时间犯了难不知该派哪位兄弟上阵。
“我来。”
众人侧目望去,说话之人却是沉默许久的衿汐。
小剧场:
@陆子钰:真的不是因为怕被打嘛→_→//@陈玉楼:排面//@陆子钰:为什么某人慰问还要带下属却不给他一句台词[抠鼻]
对我卡了_(:зゝ∠)_
躺平疏通下脑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章 三四十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