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三三两两替对方检查着装备,花麻拐率人打了头阵翻身便攀着挂山梯逐步向下挪去。
“请吧。”陈玉楼见花麻拐等人已下行了一段距离,也不着急动身转头对明子一行做了个“请”的手势。
明子转动着一双眸子不经意地往盗洞深处瞥了一眼,暗地里心道好你个陈玉楼,派了心腹打头阵明面上行谨慎之事可实际上依旧宣誓此行主权。
瞧这架势自己确是先他一步下这盗洞,前后夹击若是突遭发难自己捞不得半点好处,可转念又想,他陈玉楼选在此时候动手却也是个失智之举,这“挂山梯”又韧又长攀爬起来浑然不似寻常梯子那般省力,不仅需全神贯注留心脚下还须腰腹背同时运劲让自己保持在笔直的状态才不会重心不稳坠落万丈高空。
可想而知,人在此刻是极难再匀出多余心神发难对方的,饶是自己一行身姿轻盈矫健也万般不敢托大。
“那我便先走一步。”明子只花了片刻便盘算出个大概,也不推辞只朝身后一行人打了个眼色,那九丧会意先行一步转身便沿着挂山梯三两步便见不着影儿了,待到一哭二闹等人跟着下了一段距离后她才动身。
陈玉楼也不急,只等着十诫断后消失良久后才转头对身后陆子钰对了一眼。
“走罢。”他也不多言,只伸手替那女子掖了掖脸颊上蒙着的黑布,自己先行一步顺梯而下。
陆子钰盘算着他已下行了一段距离,对衿汐点了点头自己也翻了下去。
后者眼见对方消失在阴影之中,心知自己若再不动身恐拖了后腿,随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药箱束在背后跟了下去。
余下些卸岭力士们纷纷三作两步殿后,只留下两三人守在洞口以备不时之需。
一时间原本站满各色人马的坡地瞬时冷清了许多,人气快速散去还添了几分凉意。
常言道人抱群而居,又是在这荒无人烟之所他们自然而然地凑到了一块寻了片地方坐下,他们已经习惯了等待,通常都是你一言我一语后便相顾无言了。
不稍一会儿功夫,几人只觉得一股清甜之气顺着山间轻风钻入鼻腔,正寻思着是何花香便两眼一黑再也没了意识。
不远处蒲朠自草丛后掩着口鼻钻出,走进踢了踢昏迷的卸岭力士,在确保他们短时间内即便天崩地裂也不会醒来半分后踮脚看了看那深不见底的盗洞,又特意多等了一会儿才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颤颤巍巍地将脚伸到那挂山梯的踏板上,双手拽着铁链许久才终于又迈出了一步。
那厢众人皆沿着“挂山梯”不急不馁地向下进发,陆子钰只觉得自己一进这盗洞周身寒意骤然暴涨,愈是向下手臂上便起出愈多鸡皮疙瘩来,不管自己如何调整呼吸就是挥之不去。
她只道是自己头一遭下墓不太适应,可这洞内明明无风也算不得太凉却有没来由的寒意无孔不入实在不能教她置若罔闻。
无奈之下她只好将精力放在脚下,又寻些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周身发冷之下那开路的卸岭力士们腰间的光亮成了她下意识目光聚焦的点。
这盗洞幽暗深长,卸岭力士们三三两两都在腰间拴着一盏马灯,一来是为了将周遭照得亮堂些,虽然这灯光微弱堪比萤烛,可在这般境遇下心理上的安慰总是来得异常重要。
陆子钰瞧着那橙黄色的光亮星星点点一路蔓延至深处,也不知可是那心理安慰起了作用周身倒不似先前那般阴冷了。
“留神脚下。”
正看得有些愣神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喝,原是陈玉楼关心对方安危总时不时抬头看看她境况,可一连好几次都瞧见这大小姐双眼直勾勾盯着深渊处脚下动作却是不停。
他心想在这乌漆墨黑的地方,常人都是伸手不见五指,就连自己门人行动起来都是谨慎异常,怎的她反倒还开起了小差。
他只道陆子钰仗着身手敏捷托大,顾及她安危适才出言提醒。他只见后者被叫得一个激灵,脚下仍踩得扎实只瘪了瘪嘴又留神脚下不再东张西望这才放心低头留心花麻拐一行动向。
陆子钰被他这么一吼思绪倒是回了不少,调整了呼吸兀自晃晃脑袋将寒冷与灯光统统摒弃在外。
可还未等走上几步她只觉有阵细不可查的微风拂过自己耳边,速度奇快只是一瞬的功夫,她也曾下意识认为那是自己受凉后的幻觉,可脸颊被碎发拂过后微微发痒的感觉像是在告诉自己所感非虚。
“怎么了!”
又有一声吆喝声传来,发话的却是花麻拐。
陆子钰一行不知花麻拐为何出此言,但陈玉楼却是听的真切,花麻拐定是听见脚下同门发出的那一声惊呼后才作此反应。
他还瞧见,那力士腰间的马灯骤然熄灭。
“没……没什么。”那卸岭力士许是生怕花麻拐责骂,匆匆解释道,“可能是风,也可能是马灯油料尽了……”
“这地方离洞口甚远何来的风。”花麻拐语气不善,“早让你下墓前检查装备怎么就是当作耳旁风!”
也唯有他自己知道,将这马灯熄灭归结于油料不住也是他一厢情愿,毕竟这深坑空气早已实现对流,有风吹过那真叫活见了鬼。
更何况,这马灯的火苗有玻璃罩覆盖,岂是这么容易被风吹灭的。
那卸岭力士也识得大体不再言语,只专心向下挪去。
“出什么事儿了。”陆子钰只觉得心头不安认不出发问,她心知陈玉楼定是一清二楚。
“没什么,无伤大雅。”陈玉楼见场面未起波澜也不出言,只让花麻拐一人处理,心里头却是留了个心眼来。
好在接下去一路还算平安无事,余下之人权当是方才插曲是装备不足也未上心,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行人终于触及了地面。
原来这那盗洞正好挖在了“天井”上方,那“天井”乃唐墓独有的构造,通常数量为一至四条不等,数量与墓主人的官阶身世背景紧密相关,王侯将相墓中的“天井”两壁还会绘有廊屋楹柱及列戟,考究的甚至会分列宫门。
这“天井”用途良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方便取土了,正因如此这低下的墓室甬道之类都会显得异常深广,故而唐墓多依山为陵,并无墓门、神道等装饰性建筑,较难发现。
陆子钰跺了跺脚好让自己适应脚踏实地的感觉,却总忍不住伸手往自己两条胳臂上来回磨蹭,好像这样能让久久不退的鸡皮疙瘩打起退堂鼓。
此时花麻拐已率人勘查起周遭情况,陆子钰眯眼间只觉这甬道深长一眼望不到底,伸脚试探间又觉这地面并不平坦,微微朝一旁倾斜直抵甬道尽头。
陈玉楼瞧着忍俊不禁,心想常人下墓都是瞻前顾后生怕惹上个粽子禁婆,她倒好满是好奇的模样依旧对害怕浑然不知。
“唐墓多是此构造。”他出言解释,“你瞧这甬道壁四周还绘有壁刻。”
陆子钰接过马灯循声望去,灯光映照下果见四周石壁上刻着四神与天象图,各色颜料在盗洞开拓与空气接触后迅速氧化剥落,在明艳的色面上蒙了一层灰。
陈玉楼见她凝神壁画间也由得她去,转头注意明子动向。只见后者也将目光集中在斑驳的画面间,仿佛将整个人都浸了去,眼底深沉却不见波动。
“莫非你是五月初五的生辰。”他将目光暂时挪开又移回陆子钰身上拿她打趣。
“不是啊。”后者仍醉心壁画上的朱雀,语气轻飘飘地回道,“我是七月十五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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