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轻飘,只答了一句便不再接话,又将注意力摆在周遭新奇的环境上。
可陈玉楼却无法继续淡漠下去,他闻言先是眼神一凛,而后斟酌片刻又开口问道:“可是汉历生辰。”
陆子钰隐没在暗处的眼神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又恢复往常模样,语气却是抑制不住的讥讽:“是了,便是农历七月十五,常人一般称之为中元节。”
她借着灯光依稀辨识出陈玉楼面上惊愕的神情,怒火攻心之下还阴恻恻地补上了一句:“总把头可是觉瘟的很,后悔带我走这一遭了,也怪我欠考虑并未提前说明。”
末了还是考虑对方身处的位置与境况将那些伤人的重话都收了回去。
陈玉楼亦是未曾料到陆子钰反应这般大,刚想出言解释对方已转身背对他自顾自晃悠去了。
这倒也不能全怪他陈玉楼反应过激,须知这倒斗掘丘的营生虽然瞧上去放荡不羁百无禁忌,不能与常人说道的规矩禁忌还是一把把,比如“发丘印,摸金符,护身不护鬼吹灯”,又比如“窨子棺,青铜椁,八字不硬勿近前”,再比如“竖葬坑,匣子坟,搬山卸岭绕着走”,更莫提诸如笑面尸、赤衣凶一类了。
究其原因也无非是这些个穿山甲打心底自觉此举终是缺阴德损阳寿,生怕遭报应才立下这般多的说头。
除此之外,有一类人他们是心照不宣极力避免与之一同下墓倒斗的。
便是“七月半”生人。
七月又被称为“鬼月”,乃是一年中阴气最重的时候。这一月鬼门大开,各路鬼神都会自阴间游荡至人界大肆吃喝,直至月半之时鬼门开得最大是而阴气最盛。百姓思念故人,猜想许是有自家先辈混迹其中,便借这个由头烧纸祭祀祭拜先祖,顺便打点那些孤魂野鬼,所以这“七月半”又被称为“斋孤”。
至于在那日出生的人自然也承受了不少偏见,那时人们尚且封建迷信,认为这天阴气旺盛出生的孩子命里带阴主不详,多为孤身终老同亲属相克反冲。
这类观点在掘丘一脉亦是盛行,他们认为鬼月出生之人沾阴气,月半生人阴上加阴,与这类人下墓遇到粽子的概率总是较常人高些。其主要说法是他们身上的阴气可吸引僵尸从而激起尸变,原理同在墓室内遇见猫、狐、黄鼠狼之类的动物一般样,晦气得很。
陈玉楼打心底对这类说法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可也碍于大势所趋选择尊重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自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嫌弃陆子钰的,方才对方眼角眉梢处强忍心中不甘与失落的神情更是瞧得他心底一揪,随即便回过味来想这大小姐自小定是因为生辰八字没少遭人闲言碎语。
想来她平日里一副不羁模样,心底终究还是个姑娘敏感在所难免,一时间颇有些五味杂陈。
言归正传,真正令这卸岭魁首心绪失控的其实另有原因。
地下世界毗邻阴曹地府尸毒阴气旺盛得很,对常人都是有害无益更别提鬼月生人了,这类人普遍阳气不足若是长期滞留在这环境中多少会损耗自身阳气招来些邪病妄灾,折损阳寿也不无可能。
这便是掘墓一脉避免带鬼月生人下墓的另一面说法了,看似无情实则透着关心,只不过他们多少与绿林沾边即便说出些关心人的话也会遭人非议,索性以前种说法直接将人拒之门外来得爽快。
陈玉楼虽未见过鬼月生人下墓后有何实际灾病,只是对方是陆子钰自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况她的生辰着实阴了些,适才着急询问熟料对方全然会错了意。
可眼下陆子钰已然是恼了,走得远远的压根不理人。陈玉楼有些犯难,心想大局当前自己也不好特地找她解释,即便解释了这大小姐正在气头上难免任性兴许还会怪他诅咒自己愈描愈黑。
他叹了口气,心道不管如何还是哄为上策,更何况说到底此事还是自己有错在先,谁让她是自家姑娘呢。
还未待他多想,那厢探路的花麻拐正叫着自己名字显是有了新发现,他只好将思绪先搁置在一边抬脚朝门人走去。
方才兀自思虑时眼中瞧得真切,按理说隋唐大墓的甬道普遍偏长,若是天井多些便更长了,这天井的说道又同理宅第的层层院落,自然与墓主人的身份挂上钩。
可这甬道看上去虽一眼望不到头,也不乏男女侍从的肖像却连小龛都没见一座更别提鎏金铜狮与琉璃灯盏等一类有价值的明器了。
要说器具,也只有沿着侧壁摆放的几只瓦罐便再无其他了。
“嘁,都说唐墓华贵风光无限颇有当世风采,谁想竟是这般穷酸,汉人呐。”五裂见状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之意,只将声音扬得高唯恐旁人听不见。
“若是嫌寒酸几位大可顺梯爬回去,也免得白遭这份罪。”陆子钰正为了方才的事心下烦躁,对耳边传来的聒噪之声忍无可忍,斜眼朝那方向睨了一眼又不冷不热地叹上了一句,“这夷人呐,不说也罢。”
明子闻言却也不阻止,倒不是因为轻狂自大,只因她的注意力全在陆子钰身上。她的耳力较普通人确是高上一筹,方才听见陈陆二人短促的对话后更是对陆子钰添了几丝兴趣,心想自己果然料事如神往后可要多下几番功夫。
“那岩片机关精巧,说明墓主人绝非等闲之辈,想来也是为防自己陵墓被盗颇下了些许功夫。”
陈玉楼对小插曲置若罔闻,见手下腰间鸽笼中的白鸽仍是“咕咕”低鸣一副寻常模样便知眼下暂无毒烟瘴气,按理说唐墓结构不算复杂,若是只有一条墓道那整座墓室结构会呈“甲”字型,甬道尽头便可见封门砖或石墓门了,可借着火光瞧去甬道尽头空空如也整座古冢就像座未完成的工事一般。
“那‘酆都鬼卒’想来在唐代也不是凡夫俗子能弄到的东西,咱们一路掘至此地却并未再瞧见他们影子。”说罢他嘴角微勾,似是将什么东西关联起来一般,转头对明子说道,“劳驾,让你手下脚程最快之人去打些山泉水来。”
明子心知对方已瞧出其中门道,便派了七上取了那几只瓦罐拾梯而上打水去了。那七上脚程当真不赖,手脚并用攀上那挂山梯,不出一会儿便提了水回来。
“将那瓦罐掷到石墙上。”陈玉楼打了个手势率人后退了些许,又见陆子钰正靠在甬道壁上百无聊赖,便顺手扶着她的肩膀想让她站得开些。
熟料陆子钰抖了抖肩甩开对方手掌不露声色地走了开去,只站在衿汐身旁冷眼瞧着周遭动静都不曾瞧他一眼。
虽不言语,陈玉楼从她脸上分明读出了“不理你”三字……
七上对陈玉楼做派颇为不满,可又见自家主人并不反对便将瓦罐交给了气力最大的十诫。
后者不敢耽搁,只接过瓦罐抡了几圈便松了手,暗中只听得“哐当”一声,在场之人无不屏气凝神均被眼前场景震得说不出话来。
错过了中元节更新啊哈哈哈,我又忙了。
以及,那个谁,老婆生气了要哄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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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章 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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