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陈玉楼一行如约在客店外等到了陆子钰，她将及膝外套换成了短装，那短刀刀鞘在腰间衣下若隐若现。

“早。”陆子钰走上前去朝众人淡淡一笑，目光瞥见陈玉楼身后的花麻拐嘴角愈发上扬了些。

后者只觉自己身处朝阳下背脊仍不自主地发凉，只好缄口不言躬身行了一礼。

“我们还是先去瞧一眼灾民近况罢。”陆子钰望着陈玉楼一语中的，“也不知此行一去几日，那重症灾民可还等得及。”

陈玉楼沉吟不语，却又不得不承认对方所言自己已深思整夜不得其法。此行一去少说十来日，待成功取药归来只怕尸体早要堆成小山。

最终众人还是去了那间医馆，那里极其周遭的空置宅邸已被卸岭尽数购置用于收治灾民，周遭无不弥漫着低沉压抑的死亡气息。

推门而入间药味夹杂着催吐的污秽之物熏得陆子钰下意识小退半步，陈玉楼也似照顾她只让手下在门前立着不再前行。

陆子钰倚在门边，瞧着不断被抬出的尸体心下揪得慌，那些灾民尸体为防有毒液渗出不能土葬，最终都会化为一把堙灰无人认领。

陈玉楼低头见她两眼空洞凝视前方，指尖在门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显是在寻思些什么，也不便打扰只好由她去了，目光却停留在对方长而密的睫毛上挪不开眼。

黑翘的睫毛覆在她眼帘上如同把羽毛扇，陈玉楼甚至想着在她眨眼时下眼睑兴许还能感到被拂过的轻柔感。

“劳驾，可否让总把头差人跑一趟我的住所，将我床下四只皮箱取来。”

直至清脆的女声钻入耳中陈玉楼才回过神，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正瞧着自己，脑袋歪向一侧倒添了几分俏皮劲儿，目光却不经意瞥向身旁的花麻拐。

“啊。”陈玉楼咳嗽了一声，慌忙正色转头吩咐花麻拐着手将事办了。

陆子钰也觉奇怪，自己方才正出神回头便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她瞧对方眉目晴朗，世故又决断的眼神下少爷义气总会不经意流露出几分使得她总觉得心跳漏上一拍，不禁双颊一红不好意思再催促。幸而陈玉楼回过了神否则自己确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陈玉楼瞧着花麻拐远去的身影心下想着昨日夜间所闻，心道对方定是为了揶揄自己这才暗中提议让花麻拐前去，一时觉得尴尬摸了摸鼻子拼凑着说辞。

“陈总把头不必介怀。”陆子钰瞧着对方窘样不由得心下得意，想着自己终是扳回了一成，低头轻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这般生人来到湘阴谨慎些总是不错的。”

“姑娘宽宏大量，陈某惭愧。”陈玉楼讪讪一笑赔礼。

陆子钰侧头瞧他心情不由大好，嘴角一勾笑得灿烂引得对方不自觉跟着笑了起来。

“陈某邀姑娘一同犯险昨夜想来倒是有些欠了考虑。”陈玉楼丝毫不掩饰忧虑之情，转而又郑重说道，“陈某定会竭力保白姑娘周全。”

“总把头不必介怀。”陆子钰摇头回道，“我在不列颠时常同几位教授探险，多少有些野外经验，只是这些在卸岭绝技前当真不值一提了，还望总把头多担待。”

陈玉楼回想昨日花麻拐提及那一记飞刀时眼中下意识流露的惊恐便知这女子身手不凡较之红姑还高上一筹，心下想着她舞刀弄剑的身影倒还有几分期许。

花麻拐不稍多久便折了回来，一手提溜着两只皮箱在陆子钰面前整齐摆好。陆子钰蹲下丨身子打开其中一只，从皮箱内拿出两支玻璃瓶与一只小铁盒来，径直走入院内四下环顾最终来到位眼神迷离已有些手舞足蹈的老人身边。

小盒内装着玻璃针筒，陈玉楼拦下欲上前阻止的墨大夫静观后文。只见陆子钰熟练地用针筒将两支玻璃瓶内的粉末液体混在一起，对那老人耳语了几句便扎了下去。

老人显是吃痛“腾”地一下似要弹起，陆子钰安抚片刻便将针筒内的液体推入对方体内，不出片刻老人便不再如先前般闹腾了。

“总把头，这是何物。”花麻拐只觉惊奇，不由得开口问道。

“果然是阿莫西林。”陈玉楼低声沉吟，目光瞥到那四口皮箱心下不禁唏嘘。

须知那阿莫西林可是正经美国舶来品药效出众教人咋舌，物以稀为贵价格自是水涨船高，况且多数人手握大量金条也一药难求。

那皮箱内自然全是阿莫西林了。且不论值多少小黄鱼，仅凭这如此数量便知对方背后势力之深自己又是低估些许，陈玉楼下意识生出了几丝不安来。

“哼，洋人的邪门玩意儿。”墨大夫嗤之以鼻便转头不再看。

陆子钰见老人情况转稳便朝几人走去，颇为心虚地把玩着手中针筒。她见陈玉楼神情心下了然，索性开门见山道：“这药连着用效果更好些，只不过眼下僧多粥少，还是先用在危急之人身上罢。”

她言罢转头对墨大夫说道：“还需劳烦墨大夫指派几个聪明的学徒，我好教他们如何用这玩意儿。”

墨大夫虽有些老守却终是医者仁心，唤了几个机敏的学徒来便拂袖不管了。

陆子钰也不愿拖延，讲解一番后让几人在危急的老者身上试了手，确认无碍后再三叮嘱务必将针筒泡在热水中煎煮消毒才放心离开。

出门之际一行人早已整装待发，她只见陈玉楼负手正色望着自己许久不言语。

“怎么了。”陆子钰见这阵仗不免心下添了些紧张，眼神不由得有些游离。

熟料下一刻陈玉楼便带头朝她恭恭敬敬作揖行礼，身后众人齐刷刷地跟上。

“多谢。”

并无那些口若悬河般的说辞，那二字显得格外郑重。

陆子钰愣了一瞬，端庄的笑容随即显露在脸上，弯腰回礼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苗医带起路来轻车熟路，队伍人员精简脚程极快，不出半日便来到那老熊岭附近。

陈玉楼与花麻拐望着绵延峻岭不禁感慨万千，还未来得及唏嘘便见一少年人影匆匆跑来。

“师傅！”

那一口流利的官话，不是荣保咦晓又是谁呢。

小剧场。

@陆子钰：同意右边//@卸岭花麻拐：滤镜害人呐！总把头你可曾想起那一记飞刀……//@陆子钰：……//@陈玉楼：人美心善又多金，是谁家的媳妇儿。[哭][哭][哭]

啊……忽略阿莫西林的量产时间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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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章 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