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话的公主府侍卫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宇文瑶几眼。jiuzuowen

皇家公主, 何其尊贵, 自然不是人人可见的。

可这姑娘的法袍上, 有灵语山谷的标记, 腰上系着的是紫色的腰带。

公主府的守门侍卫, 自然都是见多识广的。

这侍卫一打量，就知道这位是五阶的大术士。

术法修为, 一般分为七阶，只是七阶术士, 百年也难出一个。

所以在世俗中，一般都默认六阶已是最高阶了, 一般人甚至认为七阶是传说中的等阶, 非凡人所能及。

这姑娘的五阶, 已是一个很高的等阶了。

她还如此年轻，前途不可限量。

考虑过后，侍卫并未拒绝为她通禀, 但也没有多热情，只让她在原地等着。

宇文瑶也就耐心地等着了。

她心里有些忐忑。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这样上门求见，颇有些莽撞，但除了诺意公主, 她实在想不到还能跟谁商议那件事。

心情恍惚中,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突然，她感觉到一阵萧杀凛然的气势，隔老远就压了过来。

她抬起头, 大吃一惊。

她曾想过会被冷遇，曾想过会被拒之门外，曾想过种种情形。

可她从没想过，她竟会得到如今这种待遇：公主府的另一个主子，公主正夫，皇家驸马穆玄，亲自出迎，请她进门。

诺意公主是大陆最强大国家的公主，还一向深受圣宠，真是说不尽的尊贵荣华。

她的府邸，占地极广，雕梁画栋，处处皇家气象。

宇文瑶长年在山谷修炼，没怎么见过这种盛景，本该是要目不暇接，惊讶赞叹一番的。

但她却没有这种心情。

一来，是她心里有事。

二来……

她此时正跟在穆玄身后，而他……气势不是一般的惊人。

她一直都知道他很强。

她还是三阶术士时，曾跟随这位驸马主帅出征平叛，见过他在千军万马中如闲庭信步的模样。

她当时看不出他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只知道一路征战下来，没有人能在他手底下走过三招。

如今，她已连升两阶了，五感更为敏锐，眼界也大有提升，可还是看不清他的深浅。

宇文瑶心中暗惊，此人的武艺，很可能已到达登峰造极的境界了。

如此境界，气势应该能收放自如才对，可为何他那冷肃萧杀之气，如此强盛无制，竟然蔓延到了几丈开外？

他一路走过的地方，鸟雀噤声，虫蚁瑟缩。

她头皮发麻。

穆玄身份尊贵，实力又极强，宇文瑶对他颇有几分敬意，她此番贸然上门求见，就算被拒之门外也不奇怪，可他却礼数周到地亲自出来迎接，她是很感动的。

因此，虽然觉得此时气氛很有点诡异，她还是很诚挚地感谢道：“我此番不请自来，有劳驸马亲自出迎，为我带路，不胜感激。”

穆玄听了这话，没有立刻回答，待走过一处庭院，来到一条无人的小道上，他才回头，看着宇文瑶，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宇文姑娘不必客气。妻主有命，要我迎她的‘妻主’进来，我只是听从她的吩咐而已。”

他的言语举止，彬彬有礼。

俊脸却黑如锅底。

宇文瑶：“……”

她终于明白他今日的气势为何如此恐怖了。

她极其尴尬，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出该怎样接他这话，只能傻呆呆地愣在原地。

穆玄见她如此，冷静下来一想，也觉无奈。

妻主爱胡闹，尤其爱欺负他，逗弄他，他越是表现得跟平常不一样，越是羞窘懊恼，她越是兴高采烈，也……越是宠爱疼惜他，他又不是今日才知道。

他跟她在一起，无论过多少年，日子也不可能变得平淡无趣。

他轻咳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带路了。

宇文瑶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不敢再说话。

再走过一条小路后，来到一处湖泊，宇文瑶眼前一亮。

只见湖边坐着一个明艳照人的女子，她一见她过来，就盈盈一笑，暖意融融。

这是宇文瑶第一次看到她作女子装扮，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孩，早已为人妻为人母了，可仍是容色娇艳，身形纤美，犹如少女，眼角眉梢间，还带着几分顽皮娇嗔。

宇文瑶心中暗叹，这真是她见过的最美好的女子了，当年他在接受联姻安排之时，对这样完美的相亲对象，曾起过的一番情意，当真是半点也不冤枉。

她也是极喜欢她，只觉得若是她开口说想要天上的星星，她也会努力为她摘下来。

不过……宇文瑶迅速将视线从诺意公主那张俏脸上移开，偷偷瞧了驸马一眼。

这位驸马一见到公主，就立刻收敛了身上的气势，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可他方才那番话，还言犹在耳，那数九寒冬一般的凛冽气势，令她此时头皮还在发麻，宇文瑶丝毫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她礼貌地上前，正要躬身行礼，诺意公主就含笑免了，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宇文瑶又偷偷瞧了瞧驸马，见他神色未变，正定定地看着他的妻主，笑得乖顺幸福，才小心翼翼地坐了过去。

穆玄在附近坐下，尽着正夫的职责，沏茶待客。

武将不比文臣，在风雅之事上造诣不深，穆玄自小痴迷剑术，并没有深入研究过茶道，但他温杯置茶，认真专注地把一项一项步骤做出来，也是有模有样。

诺意公主托了托怀中的儿子，笑道：“瑶瑶你看，这就是那时候让我吐了又吐的家伙。”

宇文瑶：“……”

这话虽然是实情，可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她细看那婴孩，见他年龄虽稚，但已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了。他继承了父亲的剑眉星目和母亲的雪肤玉骨，双眸黑如点漆，灵气十足，让人一见就移不开眼睛。

宇文瑶和他玩了一会，终究心里压着事，有几分心不在焉。

诺意公主眸光在她身上转了转，将怀中的婴孩交给了穆玄。

穆玄知道她们有事要谈，接过儿子后，就礼貌地告退了。

宇文瑶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驸马其实挺好的。

就是……有时候可怕了点。

诺意公主歪歪头看着她：“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宇文瑶低头揉了揉衣角，鼓足勇气，说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诺意公主点点头，温和地看着她。

宇文瑶心下稍慰，终于把话说了出来：“我想问，如果我想娶殷玉做我的正夫，有没有什么办法？”

诺意公主一惊。

她迅速环顾了周围一圈，见四下无人，才敢开口说话，第一句话就是：“你伯父知道你跟殷玉的事吗？”

宇文瑶道：“他知道我喜欢殷玉，但……自从我随殷玉出发去凉州查贪之后，就没有再跟他提及过这事了。”

她有些黯然。

自父亲和大哥过世后，她就跟伯父宇文博最亲近了，什么话都跟他说，在他面前毫无保留。

可是，她如今有了心爱之人，却不能跟伯父分享种种喜悦与忧愁，她甚至不敢跟他提起一个字，生怕一时的无心之失，就会让心里那人受到伤害。

宇文瑶压下心里的酸涩，认真地对公主说道：“我晓得轻重，这事我没有跟别人说过，只与你一个人说。”

诺意公主点点头，心头震动。

一是感动于她对自己的信任。

二是，眼前这姑娘明明多年埋头修炼，不理俗务，可如今，她为了一个男子，却开始学习人情世故，一脚踏入到这滚滚红尘中来。

殷玉虽好，可她从来就不缺裙下之臣，却肯为他如此。

她没有再多问什么，只侧着头，认认真真地为她想起办法来。

宇文瑶期盼地看着她。

可诺意公主想了半天，最终脸现歉意。

宇文瑶的心直往下沉。

诺意公主见她脸色灰暗，心生不忍，又想了想，说道：“我是没有办法，但我二皇兄足智多谋，他或许会有办法。”

宇文瑶眼睛一亮，诺尔皇子天纵之才，她也是如雷贯耳，而且，他如今是整个帝国实际上的掌权人了，她的伯父宇文博和殷玉的父亲殷公爵，再地位显赫，再权倾朝野，也都是他的臣子，如果这世上还有谁是能让她跟殷玉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的，那就是他了。

诺意公主叫来侍从，备了些茶水点心，让她随意享用，就准备进宫去了。

她走之前，踌躇着对宇文瑶说道：“朝堂局势错综复杂，二皇兄也有很多顾忌，未必能帮上忙……”

宇文瑶赶紧道：“这本是我的私事，打扰到你和皇太子殿下已是不该了，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感激你们。只是……你向皇太子殿下提及这事时，能不能说，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是我很想娶殷玉，他并没有……”

诺意公主点点头，她明白，宇文瑶这是要保护殷玉呢。

她对他的保护，竟到了如此小心翼翼的境地。

明明在不久之前，她还曾那样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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