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流逝。kanshushen

殷玉表面上依然镇定自若, 但心里已经开始紧张起来了。

他与宇文瑶的婚礼, 是由灵语山谷筹备的, 一切按谷主成婚的仪式流程来, 与寻常人家的婚礼有些不同。

一般人家成婚, 女子若迎娶正夫，就站在家里正门等候, 若迎娶侧夫，就在侧门等候。而男子则骑着骏马, 领着陪嫁从人和嫁妆车辆，来到妻家拜天地。

可如今, 他被告知要在这里等待宇文瑶来接他。

而之后该如何做, 他也不清楚。

这主要是因为, 宇文瑶是灵语山谷创立以来的第一个女谷主，所以她的婚礼该如何进行，也让谷内主管各项礼仪仪式的长老大费脑筋。

据说, 那位长老四处收集意见后，设计了一套“既遵循了传统又有适当创新”的仪式，这些天来，一直得意洋洋, 逢人便怪笑几声。

殷玉得知此事时, 只觉得有些忐忑不安。

在紧张与不安中，吉时终于到了，院子外响起了阵阵喧闹声，将原本的冷清驱散一空。

殷玉定了定神, 站起来，在穆玄的陪伴下，来到院门处。

外面来了好几百人，都是灵语山谷的弟子，个个满脸红光，欢声笑语，殷玉一出现，几百道目光便瞬间集中到他一人身上。

大庭广众下，殷玉没有丝毫怯场，仪态端庄温雅，如玉树临风，只在看到不远处的喜车上，那位身穿繁复喜服的美貌姑娘时，微微红了脸。

宇文瑶也红了脸，很开心很幸福地向他微笑。

殷玉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不知道是该自己走过去，还是等她下车来接他，突然感觉到身边的穆玄气势陡然上升。

他侧头看他，见这位闻名大陆的剑术顶尖高手将右手搭在剑柄上，似要拔剑出鞘，但不知为何，又停住了没动，神色古怪。

殷玉正讶异着，突然身子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被几圈暗绿色的藤蔓紧紧束缚住了，他在半空中稍一环顾，看见地上有位穿着木系术士服饰的人正抓着藤蔓的另一端。

他在这高阶木系术士的操纵下，像风筝一样在空中飞了三圈，才落到宇文瑶身边。

殷玉：“……”

宇文瑶尴尬地小声安慰道：“你别怕，我一直注意着呢，不会让你有危险的，他们说这样飞三圈，是缘定三生的意思，很吉利的。”

殷玉：“……”

在空中飞三圈跟缘定三生到底有哪门子的关系？

还有，这样硬生生地把他拉扯过来，到底是娶亲还是抢亲？

此时众目睽睽，他不敢露出异色，只得硬撑着，摆出优雅得体的微笑。

视线漂移一圈，他在汹涌的人群中找到穆玄，见他一脸深切的同情之色，只是右手已从剑柄上收回，显然是不打算出手搭救了。

喜车在众人的包围簇拥下，欢天喜地地向祭坛方向行去。

术士成婚，在拜天地前，先拜神灵。

当殷玉又突然被藤蔓从喜车里拉扯到祭坛前时，已是镇定自若了。

好歹这次宇文瑶陪着他一起被捆绑拉扯，两人也没有被操纵着在半空里转，这待遇已有提升了，殷玉很满足。

他与宇文瑶一起端端正正地跪好。

突然，他身侧两步处，猛地窜起了三人高的火柱，火光灼亮，火舌张牙舞爪，热浪逼人。

殷玉：“……”

他心中庆幸，幸好自己素有泰山崩于前不动声色的涵养，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火焰时，只是僵硬了一下，并没有失仪。

宇文瑶尴尬道：“他们说，这火寓意着我们日后的生活红红火火，很吉利的。”

殷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之后还有哪些‘吉利’的仪式？”

宇文瑶很歉疚：“他们说，不能事先提醒你，不然就不吉利了。”

殷玉想着这姑娘就要正式成为自己的妻主了，自己是要尊敬她的。

于是，他柔柔一笑，正要说些话平复她的歉疚之心，突然感觉到自己脖颈处一凉，一缕头发已被切断，飞了起来。

这头发与宇文瑶的一缕头发飞到一起，落在神像前。

宇文瑶很幸福地说道：“这叫做结发同心。”

殷玉：“……”

方才那缕突如其来的金系灵线切他头发时，距离他喉头只有两寸啊，手一歪就会顺便切上了。

他僵硬地看着宇文瑶。

宇文瑶温柔地对他微笑，伸手牵了他的手。

两人在神像面前，手拉着手。

殷玉感受到手中的温软，回过神来。

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亲近，堂堂正正地亲近。

这是他期盼已久的婚礼，身边是他爱慕已久的姑娘。

他释然了，微笑着和她一起，在神灵面前，虔诚地许下誓言，相约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然后，就是世俗的成亲仪式，在老谷主的主持下，两人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成后，殷玉和宇文瑶终于正式结成夫妻了。

殷玉眸光温柔如水，轻轻喊了一句“妻主”，几乎要落下泪来，赶紧忍住。

宇文瑶也是眸中含泪，柔声应道：“嗯，我在。”

两人对视，都是百感交集，恍如梦中。

接着，是露天宴席，整个灵语山谷的长老和学徒都来了，还有不少谷外术士从各地赶来道贺，向来宁静清幽，仿若仙境的山谷，此时漫山遍野都是人，贺礼堆成了一座山。

殷家的长辈亲属早就明说不会来了，宇文瑶得知后，也只邀请了她的母亲和继父两人到场。

那两人原本因女方亲友宾客太少而略有微词，但当已继任为火焰宫宫主，原本应该坐在贵宾席的诺意公主，微笑着款款走到女方亲友的席位上，落落大方地坐下时，两人不敢再流露出丝毫不满了，只安安静静地吃饭喝茶。

殷玉和宇文瑶相携向宾客们敬酒敬茶，殷玉依旧仪容俊雅，风度翩翩，让所有人对他赞不绝口，只是他一席一席地敬下去，渐渐觉得有些晕了。

他还依稀记得之前在小院子里等候时那份寂寥，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要迎接冷冷清清的婚礼了，真没想到，原来他的婚礼一点也不冷清，反而非常热闹。

只是……也热闹过头了……这得有几千人了吧……

好不容易，终于敬完酒敬完茶了，两人坐下，殷玉晕乎着，一时没注意，宇文瑶已经很体贴地给他倒了杯茶了。

殷玉大吃一惊，压低声音道：“现在人多，你别伺候我。”

宇文瑶柔声道：“没事，这里大多是术士，不怎么在意这些世俗规矩，更何况我是顶阶术士，更不用守俗规了。”

殷玉环顾一圈，果然没收到什么批判的目光，才稍稍放下心，端起杯子将茶水喝下。

这茶叶是附近的灵山所出，泡茶的水取自谷中灵泉，茶汤清香浓郁，他喝了这灵茶，酒气消散了不少。

宇文瑶见他喜欢，马上帮他续了茶水，还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下，殷玉受到如此宠爱，腼腆起来，长睫低垂，俊脸泛红。

宇文瑶见他这样子，紧张地环顾四周，凶狠地瞪向敢盯着他看的人，恨不得把这美貌的夫君藏得严严实实的。

众宾客酒足饭饱后，不知道在谁的带头下，用各式术法在夜空中写起字来。

术士们再桀骜不驯不理世俗，在谷主成亲的好日子里，也是很会做人的，写出来的字句，一眼看去，绝大部分都是很美好的祝福，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早生贵女，白头偕老，诸如此类。

暗沉的夜空中，蕴含五行灵气的各色祝福语句交相辉映，犹如最灿烂最美丽的烟花焰火。

殷玉在宇文瑶的陪伴下，仰头看着看着，心里幸福无限，眼睛湿润起来，沉浸在感动中，也就忽略了偶尔闪现出来的“吾与谷主夫君孰美？”“你就不会撒泡尿自己照照？”“山谷西市213号铺出售玉颜粉，让您拥有谷主夫君一般的盛世美颜”之类的奇怪字句了。

突然，他感觉到原本握着他的手的宇文瑶把手抽了出来，他侧头，见她温柔地笑了笑，纤指微动，也写起字来。

殷玉抬头，看到她写的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她是顶阶的术士，写出的字金光璀璨，比夜空中的其它字句更明亮更显眼。

术士们沸腾起来，交口称赞谷主术法高深，又感叹这样的好姑娘，居然还是个痴情种子，宠夫狂魔，数千道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瞬间集中到殷玉身上，几乎要把他烧穿了。

殷玉不敢失仪，端端正正地坐好了，只羞涩地低垂着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殷玉感觉到众人的目光终于放过他了，才稍抬头，小声问道：“那句话我从未见过，是你作的诗？还有上下句吗？”

宇文瑶含糊道：“我不会作诗，那是某本古籍上的词句，但我也忘了是哪本了，好像是没有上下句的。”

殷玉素来喜好诗词，听她如此说，略感遗憾。

他再次仰头，宇文瑶果真术法高深，那句话还明晃晃地挂在夜空中，他看了一眼，又赶紧垂下头，心里又是羞涩，又是甜蜜欢喜。

宇文瑶转头，看了看与穆玄并肩站在角落处，正和他窃窃私语的诺意公主。

那句话是前些天筹备婚礼时，她告诉她的，还特地叮嘱她，若殷玉问起来处，要如此回答。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她与殷玉，她与穆玄，如今都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了，她们，都很幸福。

夜渐深了，宾客们还在兴致勃勃地饮酒写字，不愿离开。

谷内主管各项礼仪仪式的长老凑了过来，很体贴地说道：“我和其他长老留在这里照管着，帮你们送客，你们快去洞房吧，**一刻值千金嘛，呵呵。”

殷玉一听，瞬间僵硬如雕塑。

虽然众所周知，周公之礼是成亲的最后一个环节，可这人说话就不能委婉些？还有，干嘛最后要加一句“呵呵”？

宇文瑶也红了脸，赶紧站起来，急急拉着殷玉跑了。

殷玉：“……”

他知道她是害羞了，所以才会这样拉着他逃跑。

可别人不知道啊，在别人看来，她这样会显得很猴急啊，看起来好像急着要洞房似的……

殷玉也不便呼喊挣扎，就这样一路被她拉扯进了新房。

这下子，比起娶亲，真的更像抢亲了。

事已至此，殷玉也不想说她什么了，他只知道，这姑娘已经是他的妻主了，他是要好好侍奉她的。

这侍奉，是全方位的侍奉，自然包括了床上的侍奉……

他优雅地提起酒壶，斟了两杯酒，和她喝下交杯酒后，就含羞拥着她，亲吻爱抚，温柔服侍。

两人都感到，名正言顺后，心里安定踏实了很多，红帐内，喜床上，新婚的夫妻身心交融，恩爱缠绵，一室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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