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苏洛苏雨和父亲苏彬吃了早饭,父亲亲自送她们出门,难得出来一次苏雨兴致很高,她吃着父亲准备的点心,撩起纱帘和姐姐小声说话。
“小姐喝水。”林习递上一个水囊,苏洛问:“还有多远?”“回大小姐,过了这片树林便到了。”兰若寺临溪而建,环境清幽,是一个值得一去的好地方。
众人进入红色的大门,周植等人已等候多时,苏洛苏雨福身行礼,周植弯腰作辑,“这位是觉悟大师。”周植介绍道,觉悟和尚容貌清秀,态度温和,年纪在三十左右,“大师好。”众人纷纷问好。
大师在前引路,周植与苏洛并肩而行,苏雨落后几步与春松同行,其余人在不远处跟随。
“苏姑娘,近来可好?”苏洛与周植只有过几面之缘,父亲和周尚书是棋友,偶尔父亲会携她去周府喝茶。
长辈们聊棋谱,说上头了就让他们两个小辈也下一两局棋,不久之后周植给她写了信,苏洛有点惊讶但在父亲的首肯下她回了信,但回信的次数不多。
“还是老样子,读书习武,帮着家父打理府里的事。”苏洛不禁觉得拘谨,头一回在没有长辈陪同下与周植相处。
“公子信中说的前年冬猎之事倒是有趣,‘水宿烟雨寒,洞庭霜落微’令人向往,公子的骑术不错,一箭就射杀了一只白头雕。”
“苏姑娘若想,我们再去一次洞庭湖又何妨。”周植眼里有光,面露期待,苏洛莞尔。
周植曾送来他写的文章让苏洛点评,对偶排仗运用熟练,辞藻华茂刚劲,但是内容浅薄,多用典故有掉书袋之嫌。
苏洛指出其中的不足,周植虽心里有几分挫败但还是虚心接受。
日日手不离卷,只为能得到她的一点称赞,后来苏洛知道周植的心思,不住戳他眉心说他白读圣贤书,心中只有少年情爱,不能红袍加身。他坦然道苏洛才是他心中的魁甲,天下无双。
她们拜了大殿中的佛像,上香祈福,苏洛为妹妹求了一平安符。她虽不信鬼神,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还是求了一签问祸福。
临风冒雨逆行舟,直上仙岩剑碎寒。瘴昏云寒凋群红,玉露乌啼衔天光。苏洛心中默念,觉得不妥,此签是中签但为何这样怪异呢?
她将平安符系在妹妹腕上,看到周植拿着竹签道:“公子也求了签,结果如何?”
苏洛不问他求的是什么,只关心结果。周植咳了一声,衣袖滑下来遮住签子道:“还好。”
他觉得回答有些敷衍,忍不住解释,“在下所求的就在这里,是上签还是下签已经不重要了。”他目光炯炯看着苏洛,一会才移开目光。
“不瞻前顾后,只着眼当下,周公子是个实在人。”苏雨握住姐姐的手笑道。
周植见苏雨眉眼间透着病态,唇色苍白,身形也比同龄的姑娘瘦削一些,但她眼中神采熠熠,常年浸染汤药并没有削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性格意外的开朗坚韧。
抛开显赫的家世不谈,在旁人眼里也是一位值得结交的女子。
苏洛把签子交给觉悟大师,僧人神色一变,转瞬即逝,她捕捉到他的异样,他道了一句阿弥陀佛也不作解释,“贫僧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接下来麻烦公子带两位施主游玩。”
苏洛觉得他一定知道什么,但现在这么多人在场,她也不好追问,只好暂时压下疑问。
苏雨说头晕想去休息。妹妹的脸色的确不是很好,苏洛的手抚上苏雨的脸颊,游玩的心也消了两分。
“许是天气热的缘故,不打紧的,周公子还等着呢,姐姐快去吧。”
苏洛确定她没什么大碍才作罢,“那姐姐先行一步,若是真的不舒服一定要跟姐姐说。”
她让春松和两个丫头去厢房照顾苏雨。苏雨走后陪侍在四周的人瞬间少了一半。
日头有些大,云瑛为苏洛打伞,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个侍卫,侍卫长林习更是心无二用。
苏洛把自己的伞给了周植,油纸伞下的周植笑得灿烂,苏洛不明所以,一把伞而已值得这么开心吗?
苏洛轻摇团扇,靠着被雨水冲洗得光滑的石栏喂鱼,细碎的饵料从她纤细白皙的指尖落下,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水花,佳人却怡然自得地吹着凉风。
周植温和守礼,出身书香门第,诗词歌赋虽不如她精通,但见解独到,句句能说到点子上,让人耳目一新。
众人在湖心的凉亭休息,好像是乏了苏洛坐下后没再说话,云瑛沏了茶端上来。
周植想逗她开心讲了一个故事,说曾在京中流传,据说浣月山上有一仙湖,生长着可治百病的草药,也有人说山上住着仙人,等待有缘人将其带入仙途,从此脱离凡胎,参悟大道飞升成仙,寿与天齐。
周植不信这些,只当个奇闻说了出来,“仙湖,可治百病?”苏洛用杯盖拨了拨浮起的茶叶,若有所思道,“公子,可知浣月山在何处?”
周植想了想,“说来也巧,好像离这里不远。”他察觉到苏洛心中所想,“苏姑娘,传闻而已不可当真。”周植劝解道。
他知道苏洛的妹妹体弱,遍寻名医但收效甚微,苏洛心疼妹妹乃人之常情,但所谓仙草仙人谁都没见过,此行前途未卜,“我想去看看。”如果是真的,冒险一试也值得。
苏洛语气不容拒绝,“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多谢公子告知我。”她欲起身告辞,“等等,在下想和姑娘一起去。”
“这……”苏洛犹豫道,她和周植结交时日不长,实在不应让他和自己一起涉险。
“还是姑娘不把在下当朋友。”周植心揪了起来,是了人家是苏国相的长女,长公主府的翁主,博学多才文武双全,是名满京城的才女。
她怎么看得见你,一个小小的尚书之子,虽有幸得苏国相赏识,能与她书信来往,说不定她只是看在苏国相的面子上才与他结交。
“我们自然是朋友,但这不是普通的出游,我不想你冒险。”
周植闻言心下放松了一点,知道苏洛担心他,“在下也是担心苏姑娘的安危,在下知道苏姑娘内力高深,但在下也不是普通的世家子弟,平时也常练拳来强身健体。”
燕国尚武,女子也可以习武,还有专门收女弟子的武馆,科举考试不限男女,燕国百官之中纱帽照婵娟的不算少见。
周植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洛没有再推辞,“出发的日子我会派家仆告知公子。”周植喜形于色,“天**晚,在下知道兰若寺的素斋味道不错,不如在寺中多留几日?”
苏洛正想找个机会会一会觉悟,借口说想听觉悟大师讲佛经,便答应了周植。
夜幕降临,周植设了素宴款待苏洛姐妹俩,周植住的厢房素净雅致,苏洛注意到窗前种着的几株兰草,碧叶婀娜香味幽幽,看得出被主人照顾得很好。
苏洛不喜欢花草,但这样精心养着的花,能看出种花者的喜爱和用心,她喜欢做事纯粹认真的人,不自觉多看了一儿。
云瑛春松在她们身边布菜,吃完饭苏洛和苏雨回了房间,“周公子人品贵重,性格好,但也不是对谁都这样好。”苏雨一边说,一边观察姐姐的表情。
苏洛嘴角勾起,眼中的笑意若有若无,好像没听到苏雨话外之语。
“难得听到你对男子有这么高的评价。”苏雨一脸理所当然,“我的姐夫自然应是这世间最优秀的男子。那姐姐你觉得周公子如何?”
苏洛笑而不语,在书案上写字,苏雨过来磨墨,笑得像只小狐狸,就差把好奇写在脸上,“才见过几面,再看看吧。”苏洛敛了笑容,提笔落款,云瑛将信纸移到一旁晾干。
得知仙草的传言,苏洛没有着急回相府,而是写信告诉父亲,让父亲调查清楚再作定夺。
这几天,苏洛都在兰若寺闲逛,看似乱走,实则在找人,因为觉悟大师行踪不定,问接待他们的小沙弥,回答的都是那几句敷衍的话,周植也不知晓他确切的行踪。
苏洛做的最多的是去觉悟大师的住处叨扰,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大有你不说清楚我不走的架势,周植没有多问一直陪着苏洛。
苏洛眼尖看到静室墙上的一副字画,昨天还没有的,“止静菡萏宿清风”她念出上面的题字,“大师在书法方面造诣颇高,这应该是他最近之作。”
周植表面镇定自若与苏洛说话,暗地里还是为朋友觉悟捏把汗的,苏洛身份尊贵,兰若寺主持正巧在修闭口禅,才让同拜一师的觉悟来接待。
此等怠慢之罪,要不是苏洛心性好,怕是不能轻飘飘放下了。
手中折扇合拢,她凝神注视画上,“大师挺有闲情逸致的啊。”就是没心思见她一面。一旁合掌的小沙弥头又低了几分,苏洛神情看不出喜怒,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她手边茶盏被斟满。
“人于夏日,不胜溽热,在下常饮白茶养心安神,作文章时更能才思泉涌,小中见大。”苏洛手肘抵住桌沿,指尖轻点,“茶色淡绿香味绵长,该是松溪的白毫银针。”
周植笑容温雅,眸光透亮,“苏姑娘说的分毫不差。”她喝了一口茶,面色放缓。
磬音穿林响,三声和鸟鸣,“钟声有何含义?”苏洛好奇道,周植看了眼窗外,“这是兰若寺日常第三次敲钟,巳时敲响,僧人们参禅完毕便可以离开大殿了。”
苏洛抬头视线飘忽,又一次看向那横披,思绪万千。手背抚平裙面褶皱,她起身告辞,“若大师回来,请派人告诉我。”小沙弥双手合十应了下来。
她大步流星,没一会就离开了觉悟的院子,周植抢先丫鬟们一步追上她。
“公子,寺中可有荷花?”苏洛转头看着他,“兰若寺有几处莲池,苏姑娘想去游玩一番吗?”他本就有邀苏洛湖畔赏莲的念头,但见苏洛心绪不宁,兴致缺缺,只好作罢。
现在苏洛主动提起,他怎么可能拒绝。“夏日佳景错过了岂不可惜,劳公子带路了。”苏洛露出今日第一个笑,如日出而林霏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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