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镜！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太乙真人大叫一声，一记拂尘向敖闰甩去。李靖显然也看到了那枚镜子，腾空而起，试图从敖闰手中夺来。

敖闰今日是孤身前来，另外两个龙王不在场，无法为她辅助，可她自己一个人也足够了。

高大的女性身形在裂空爪的缝隙间穿梭，三人头顶时不时某个方位就传来女子的笑声。

敖丙手中幻化出盘龙冰锤，向空中一挥，瞬间结起数道冰柱，阻碍了敖闰空间传送的随意路线。

“啧。”敖闰在上空停下，语气不耐，“敖光真是把你养坏了。怎么，你也想魔童回来？难道就将全部龙族的性命于不顾吗？”

敖丙咬了咬牙：“在偷换灵珠这件事上，龙族有错，我也不想父王和其他族人遭难。但这与哪吒无关，龙族的错误，不该由他人受过。把琉璃镜给我，让哪吒回来！”

他说完，又向空中挥出一道尖锐的冰柱。

敖闰抬手打下那冰，嗤笑道：“天真。你和你父王一样，总有那么多的大道理。但实际上呢？敖光背信弃义，你也曾经试图活埋整个陈塘关，不是吗？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了，事实分明就是，你们父子俩占尽便宜，还装出一副可怜样！”

敖丙抿了抿唇，没有反驳，而是立刻又上去抢那镜子。

龙族本就强大，敖闰更是四海龙王之一，太乙真人和李靖并非敖闰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但敖丙乃灵珠转世，尽管年岁尚小，可他每日勤加练习，武艺高强，如果全力以赴，敖闰在他手下并讨不到便宜。

只见敖丙一锤挥向敖闰，但这一刻，敖闰却举起手中的琉璃镜。

敖丙一惊，急忙改了挥锤的方向，只堪堪擦过，这才没有把琉璃镜砸个正着。

敖闰看准他失去方向的机会，突然从敖丙的背后出现，而敖丙被她掣肘，察觉到时已经晚了一步，被敖闰一掌打在后背，笔直飞出去十丈远。

“哎哟！娃儿，你没得事吧？！”

太乙真人手中的拂尘一下子变得很长，卷住敖丙飞出去的身体，柔软的拂尘化掉了敖闰的力道，将他带了回来，稳稳放落在地上。

敖丙擦去嘴角的血：“我没事，多谢师伯。”

灵珠恢复能力很快，敖闰那一掌并非使出全力，而且他尽管没能躲开，也已经做了防备，只受了点小伤，很快就会好。

太乙真人指向敖闰骂道：“以大欺小，你怎么当姑姑的？！”

敖闰冷哼一声：“这话你该去问敖光。他卖亲求荣，是怎么当大哥的？我只不过是把敖光对待弟妹的手段还给他的儿子罢了，这还不到十分之一呢。”

“当年的事，我相信父王定有苦衷，你怨恨他、怨恨我也好，但这都与哪吒无——”

“别说了。没兴趣听你的废话，我只是来做交易的，”敖闰打断了他，又举起手里的琉璃镜，“我已经说过，想要这枚镜子，就拿你的龙筋来换。敖丙，你意下如何？我只数到三。”

一，二。

敖闰的龙爪已嵌入镜子，碎裂声顿时传来，敖丙的呼吸声都不由得沉重两分。

他脑中正在飞速盘算着，这枚镜子是哪吒回来的唯一希望。再也见不到哪吒，和他从此成为废人，这两件事孰轻孰重？

无暇更多思考，他心中已经有了抉择。

“我……”

敖丙刚开口，就被太乙真人和李靖同时拦了下来。

李靖拦住他要上前的身体，太乙真人更是干脆，直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三。”

头顶传来清脆的破碎声，敖闰毫不留情地捏碎了镜子，琉璃镜瞬间化为一片清透闪光的碎渣。

“无聊。既然不做交易，就随便你们吧。仙翁的话我已经带到了，那就下次见咯。”

龙尾扬起一阵水汽，敖闰消失在空中，地上只剩下满地碎掉的琉璃齑粉，都不用说粘起来，光是一阵风吹过，就消失不见了。

“哎哟！”

太乙真人哭丧着脸，心疼地抓了一把空中的灰：“全都成灰了。这个敖闰，手劲咋个这么大嘛！”

李靖也是一脸愁容：“仙长，既然琉璃镜是你几年前炼制的，可否还能再炼一个？”

“说来容易，实则困难得很啊。”太乙真人叹了口气，“那琉璃镜是我喝醉时失误了才炼出的，早就不记得配方了，即便记得，也很难复原当时的工艺了。”

敖丙愣愣站在原地，看着琉璃镜化作的粉末吹散在空中，不自觉开口：“……方才，师伯和李大人若是不拦我，或许——”

太乙真人一贯散漫的神色闪过一丝严肃：“不要说了，娃儿，这种要求是绝对不能答应的，莫说我，李大人也不会同意的。”

李靖也道：“没错。你也说了，你们龙族的错，不该让他人受过。同理，大人之间的冤仇，也不该让你一个小辈做出牺牲。这件事，我相信太乙仙长定会有办法的。”

太乙真人讪笑了两下：“李大人，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要是做不到就很难收场了啊……”

敖丙沉默不语，盘龙冰锤在手中消失，他衣袖下的双手，此刻也不动声色地捏成了拳。

这时，旁边一直紧闭的宝莲，打开了。

三人齐齐向宝莲望去，只见宝莲中有一个人小小的元神盘腿而坐，他大概和哪吒长大的样子有几分相似，梳着孩童发髻，眉心一点红痣，唇红齿白，男生女相，生的是一副清秀俊美的好相貌。

他睁眼看着面前三人，露出懵懂无知的神态：“三位是何人？我怎么从未见过你们。”

“这……”

太乙真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侧过头低声对李靖和敖丙道：“你们也看到了，如今他的元神已经占据了宝莲，恐怕我们眼下只能为他重塑肉身了，否则这宝莲会一直被他占着，无法为我所用啊。”

敖丙道：“可是宝莲不是再用一次就会枯萎吗？那殷将军的……”

太乙真人擦了擦汗：“这个，就是我要和李大人商量的。殷夫人的事，只有之后想办法再一次拿到玉液琼浆，或者等宝莲十年后吸收日月精华重开……再从长计议了。”

李靖叹了口气：“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更何况众生皆平等，并无我李靖的夫人就一定要优先于他人的道理，仙长请吧。”

太乙真人对宝莲中心的哪吒道：“莫着急，我乃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和你认识的那个太乙不一样哈，但你不用在意，具体的待会儿再和你解释。我们这就为你重塑肉身，然后将你复活哈。”

哪吒眨了眨眼：“我师父也叫太乙真人，这么说来，三位也是道长？哪吒见过道长，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说完，宝莲中心小小的哪吒双手作揖，恭恭敬敬向三人行了一礼，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个哪吒显然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哪吒，只是这三人心中的哪吒并不是他，即使知道他的身份，对着这个名字也是在叫不出口。

更何况，他们之前才在飞天猪的幻象里见过这个混小子手打夜叉、脚踢龙王三太子的混帐模样，俨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不知敬畏的混世灵珠子。可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哪吒看起来却很懂礼貌，也毫无戾气，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三位道长为何这样看我？”

哪吒乖乖地坐在宝莲的中心，双脚搭在外面，颇有童趣地晃了晃腿：“我之前犯过一些错误，为了保全爹娘，不得已剔骨还父、割肉还母，自尽于他们面前。本以为就会这么死去，没想到有幸得到三位道长相救，真好。”

李靖闻言，不自觉动了恻隐之心。他想到，飞天猪的幻象只能表现部分过往，而非全部，也许这个哪吒并不像幻境中表现出的那样狂妄嗜杀，其实本性是个好孩子，只是未被好好教养罢了。

“你也是个好孩子，”李靖感慨道，“若是换了我儿，他出门在外遇到危险时，我也希望有人能救他性命。”

哪吒嘴甜道：“道长仁心，道长的公子也必然是人中龙凤，必然会有贵人相助的。说起来，道长尊姓大名？”

“……我姓李，你知道这些就行了。”

太乙真人采摘了大把的莲藕，磨成粉后，正热火朝天地雕刻着，哪吒看到了，又问：“是要用莲藕为我重塑肉身吗？太乙师父真是心灵手巧，多谢师父。”

他说着，一口一个“雕得真好看”、“道长，有你为我重塑肉身，真是我的福气”，捧得太乙真人简直飘飘然。

太乙真人笑得脸都涨红了，双眼眯成缝，不住地摆手：“哎哟，小事，小事。你看这个娃儿，小嘴抹蜜了，甜的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被哪吒这么夸噻。”

他说着，即将给手中成型的藕粉团做最后的雕刻工序，敖丙却突然拦住他的动作。

太乙真人疑惑道：“怎么了……？”

敖丙却直直看着宝莲中的人：“在复活之前，你先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哪吒歪了歪头：“什么意思？我醒来时，就看到三位道长在我眼前呀。”

“是吗？那你说说，我叫什么名字。”

哪吒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为我雕刻肉身是太乙道长，旁边那位是李道长，至于道长你，并未自我介绍，我无从得知。”

太乙真人道：“你是要试探他？不至于吧，你看，他也不知道你的名字。”

敖丙却摇头，眼中怀疑更甚：“不知道我是谁才更可疑，他分明有所隐瞒。”

几人皆是愣住，敖丙继续说道：“如果不知道我是龙族，那么你明明看到我头上的龙角，却称我为道长，你不觉得奇怪吗？”

坐在宝莲上的哪吒一愣，随即发现自己已经被拆穿，便不演了。

他原本清秀的面容，是十足十的灵珠子转世，俊美灵动，如今却突然露出一个满是狂妄的笑容，眉宇间竟是藏不住的戾气和杀气。他的五官面貌并没有变化，可浑身的气质却骤然大改。

从一个善良单纯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混世恶童。

“被你看穿了，真烦，这小龙也敢在我面前放肆，这边的哪吒真是废物，早该杀了你将你抽筋剥皮，再把灵珠剃出来打弹珠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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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壹-莲花重生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