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室里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
鹫匠明空蜷缩在黑暗狭窄的储物柜里,外面静得可怕,不敢想其他人的脸色有多精彩。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鹫匠明空绝望地闭上眼,脸上却传来温热的触感。
“出去吗?”牛岛若利轻抚她的脸庞,“他们都听见了。”
外面响起五色工带着巨大困惑和难以置信的声音,他指着柜子,声音有些发颤:“牛岛前辈和明空在里面吗?”
柜子里一片死寂。
“你觉得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在,或者说,活动室里进老鼠了。”天童觉敲了敲柜门,忍着笑意说:“若利明空,我们先走了。”
五色工咽了口唾沫,真诚发问:“前辈和明空不走吗?”
白布贤二郎嫌弃地拍向他的背部:“笨蛋,走就好了,别问那么多。”
鹫匠明空感觉牛岛若利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埋头在他手掌上蹭了蹭,发出细微的叹气,拔高音调,隔着厚重的金属柜门,显得有些闷:“不用,我们出来了。”
天童觉诧异地挑了挑眉,后退一步腾出位置。
金属柜门被里面的人艰难地推开一条缝,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立马覆上来彻底推开。
鹫匠明空狼狈地从柜子里退了出来,头发稍显凌乱,脸颊通红得滴血,小腿还隐隐发麻,站起来后趔趄了一下。她低着头,不敢看活动室里的大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紧接着,牛岛若利动作僵硬地弯腰从柜子里跨出来。显然在狭小的空间里憋屈坏了,站直后下意识地活动酸痛的脖子和肩膀,额前的碎发更乱了,队服胸口位置被鹫匠明空拽进去时揪出明晃晃的褶皱。
看上去比另一位寻找地缝的人镇定得多,仔细观察其实耳垂也染上一层薄红。
他扫过表情各异的队友,最终落在鹫匠明空恨不得缩成一团的背影上,上前将人挡在身后:“给大家添麻烦。”
“牛岛前辈,明空,”五色工发出惊呼,“你们躲在柜子里干什么?”
他的大脑无法处理具有冲击性的画面。
不过任谁来都想不通两人为什么会躲在储物柜里。
天童觉倒底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红色的头发随着他肩膀的颤抖而晃动,暧昧的眼神在两人之间不断转移:“如果只是为了躲工,就太过小题大做了。”
剩下几人同时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笑声。
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头一次见若利这么有偷感。”山形用力拍着濑见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
五色工没被笑声带偏,他挤开看戏最前线,冲到两人面前,执着地问道:“你们是不是真的在谈恋爱?”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人身上,天童觉饶有兴致地看着横冲直撞盘问的五色工。
鹫匠明空第一反应是看向牛岛若利,眼神里充满求助,和她也想知道为什么除了天童觉以外的人都知道了。
牛岛若利也垂眸看向她,眼神平静,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由她决定。
鹫匠明空在坦荡又包容的眼神中,和周围队友纯看戏无恶意的目光里,感慨五色工顽固的单细胞脑袋,深吸一口气,破罐子破摔般点头:“我们在恋爱。”
五色工得到肯定的答案,眼睛瞬间亮得像灯泡,脸上露出猜中答案后的骄傲表情。随即他又想到什么,急切地追问:“不对,为什么大家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问出心里话,鹫匠明空转头盘问:“对啊,为什么大家都知道!”
牛岛若利拉起她的手,解释道:“大家猜到了来找我证实,我让他们别说出去。”
鹫匠明空看向当天在场的嫌疑犯。
天童觉立马举起双手撇清关系:“我没有说!”
鹫匠明空捂着脸,声音带着浓浓的无奈:“不是要瞒着大家,主要想瞒着爷爷。”
她放下手,恳切道:“要是让他知道,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大家知道就行了,千万别穿到爷爷耳朵里。”
平日里除了在排球馆附近出没会和排球部队员有接触,其他时间碰面都甚少,很少有人知道她在排球部“打零工”。
五色工被她严肃的语气和“后果不堪设想”几个字镇住,立刻挺直腰板,用力拍着胸脯保证,声音响亮:“明空你放心,绝对不会让鹫匠教练知道。”
鹫匠明空看着五色工信誓旦旦的样子,再看向其他前辈憋笑憋得辛苦的模样,只觉得心更累。
算了,总比一直被蒙在鼓里瞎嚷嚷强。
闹剧告一段落。笑料够多了,所有人陆陆续续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牛岛若利凝视着脸颊绯红的鹫匠明空,替她理顺耳边炸起来的碎发,低声说:“我送你出去。”
她巴不得赶紧走,拾起撂在桌子上的一堆东西快步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活动室,穿过走廊,回到排球馆门口。
牛岛若利停下脚步,转过身,伸出手。
宽大的手掌摊开,手帕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给。”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
鹫匠明空看见熟悉的手帕,惊讶地睁大眼睛:“手帕,你什么时候拿的?”
记得被推进柜子到出门,他再也没翻过柜子。
牛岛若利见她惊讶,嘴角似乎极细微地向上牵动几毫米,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被推进去之前,拿到了。”
鹫匠明空回想起自己猛拽他那一下,栽进柜子前似乎手确实飞快地回收了一下,原来是在那会儿拿到的。
这家伙,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想着把手帕拿到手。
躲在储物柜的记忆席卷而来,热流再次涌上脸颊,鹫匠明空感觉自己的脸烫得能煎蛋。她飞快地抓过手帕塞进口袋,声音细若蚊蝇:“谢谢学长。”
牛岛若利盯着她红透的耳根,眼神柔和了几分:“嗯,路上小心。”
鹫匠明空含糊地应了一声,几近落荒而逃。
时间在备考和春高备赛中飞逝,离春高预选赛的日子越来越近,所有人都绷紧弦。
鹫匠明空苦恼了一阵子,学医难度不小。她安于享乐,要是真的定下方向,现在就要着手准备,一旦下定决心,意味着即将迎来繁重的课业压力。
活动室的对话又让人动容。最后在咨询完老师,她开始着手准备明年七月的生物奥林匹克竞赛预赛。
制定好计划,鹫匠明空只能在放学后在排球部待半个小时左右,平时课余时间会泡在自习室或图书馆。
为防着爷爷看出不对,在排球部的时间也不能过于亲近。
鹫匠明空隔着排球馆的门站了许久。
她清晰地看到里面热火朝天的训练场景。队员挥汗如雨,球鞋摩擦地板发出尖锐的“吱呀”声,排球砸地的闷响不绝于耳。
训练间隙,牛岛若利仰头喝水,侧脸的线条绷得紧紧的,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不断滴落,打湿队服。偶尔短暂地靠着墙,闭上眼睛,胸膛剧烈起伏,难以压抑流露出的倦意,让她看得揪心。
心疼像细细密密的针扎在心上,更多的却是无奈。
牛岛若利同样被比赛和升学两座大山压着,每次大赛前的训练强度格外高,文化课的复习也不能落下。两人明明就在同一个学校,接触的机会比以前少了很多。
交流大多转移到手机上。
明明简短的对话,却要漫长的等待,回复的时间永远错开。
鹫匠明空看着手机屏幕上越来越少的对话气泡,心里渐渐滋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怨念。
好像被忽视了……
虽然知道他很忙,但这种感觉总萦绕在心头。她赌气似的一连几天没有发去简讯。
牛岛若利大概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难得在午休时间给她发了一条。
【明空,吃饭了吗?】
鹫匠明空对着迟来的关心,心里那点小委屈一下子放大了。她故意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书包深处,埋头翻书,没有回复。
直到晚上回到家,她才看到牛岛若利几小时后又发了一条。
【训练了。】
鹫匠明空盯着两条消息,心里酸酸涩涩的,把手机扔到一边不回。
思索着早该教训他,总是意识不到发简讯不是回答问题。
春高预选赛的即将来临,空气里的硝烟味浓得化不开。
下午的训练结束得稍早一些,鹫匠锻治没有加练,沉声叮嘱:“注意休息,保持状态。”
众人应声解散,有一刻的放松,就迫不及待收拾东西要离开。
鹫匠明空裹着短袄蹲在树下,应爷爷要求在此等候。
树的叶子簌簌落光,橘猫没因为冬天到来瘦上一半斤,反而养足了秋膘,肚子摸上去更加圆润。
膝盖上摊着生物笔记,鹫匠明空艰难地抱起肥猫,扑掉它头顶的枯草。
“又去什么地方鬼混了。”
“明空。”
牛岛若利声音从身后传来。
鹫匠明空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手上动作不停,继续顺着橘猫的毛。
“怎么了?”
牛岛若利走到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额前的碎发同以往一样,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眼神更加专注明亮,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鹫匠明空抬头看他。
“明空,”牛岛若利说话时嘴里呼出一片白气,“白鸟泽春高预选赛在后天,在县立体育馆。”顿了顿,目光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发出了正式且郑重的邀请,“我想你来看比赛。”
鹫匠明空愣住,打量起他的穿着,保暖厚实,又放下心来。
没想到他会亲自过来邀请,一时间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鹫匠明空注意到不远处的爷爷,正背着手站在排球馆门口的阶梯上,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
鹫匠明空心里一紧,收回视线急忙答应:“好,我会去的。”
训练结束得早,鹫匠锻治久违的和孙女一起早早回家。
晚饭的氛围格外安静一些,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鹫匠明空埋头吃饭。
突然,鹫匠锻治放下了筷子,瓷碗底碰到桌面,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嗒”。他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嘴角,冲着埋头扒饭的鹫匠明空直言:“你和若利的事,我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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