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岛若利已经收拾好运动包,站在场边,视线越过三三两两收拾东西的队员,稳稳地落在她身上,也不懂藏着点。
鹫匠明空心头一跳,放松的神经又瞬间绷紧,飞快地瞥了一眼方才犀利眼神的源头。鹫匠锻治似乎只是瞧了一眼,就同其他队员交谈起来,看上去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我去拿点东西。”鹫匠明空朝着牛岛若利比口型说,试图让自己的离开显得不突兀。她低着头,静步走到爷爷身后,尽可能快地将长椅上的记录本等乱七八糟的物品拢在怀里。
鹫匠锻治专心投入在为队员指出问题中,毫无预兆地岔开:“明空,你做什么去?”
鹫匠明空身形一僵,深吸一口气,不慌不忙说:“时间不早,我帮你把东西放回去,等会儿直接走。”
“行。”鹫匠锻治看也不看一眼,把在用的战术板也递给她,“一起拿着。”
他又在面前围着的一圈人里面扫了一眼,不经意提起:“若利呢?”
鹫匠明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白布贤二郎装似无意说:“前辈有急事先回活动室了。”
鹫匠锻治没再问,继续点明其他人的问题。
鹫匠明空眼角余光瞥见牛岛若利拎着包,在排球馆门口站着等她,半边身体藏在黑暗里,不显得太明显。
抱着那堆东西,小跑着过去,她几乎撞进馆外的阴影中,喘气催促,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快走!”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放得很轻,快速穿过昏暗的走廊。活动室的门虚掩着,牛岛若利伸手推开打开灯,侧身让鹫匠明空先进去。
室内一片寂静,皎白的月光在灯亮起的瞬间跳出窗户,回到室外,打在玻璃上不敢进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薄荷混杂着樟脑、桉叶油的独特气味。
鹫匠明空鼻头皱了皱:“你有受过伤吗?”
“没有。”牛岛若利说,“为什么这么问?”
鹫匠明空好奇地四处张望,发现属于牛岛若利的储物柜紧挨着墙壁立着。
她靠着储物柜斜对角的桌子上,将手中的东西放置在一边:“以前哥哥有喷过,说是镇痛用的。”
“别担心,平时用来缓解肌肉疲劳。”
牛岛若利顺手带上门,隔绝了外面隐约传来的其它社团队员们回来的嘈杂声。空间变得更加私密宁静,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储物柜,“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柜门被拉开,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鹫匠明空倚在距离储物柜几步远的桌子边上,静静注视着牛岛若利宽阔挺拔的背影。
入秋后天气凉得很快,汗水浸湿了里面的训练服,即使为了保暖外面套着件外套,紧实的肌肉线条仍旧暴露的一览无余。
运动员的伤病在所难免,高强度的训练就是在透支身体能量。莫名的冲动攫住鹫匠明空,她不愿意看到未来会出现被伤病缠身的牛岛若利。
两人独处同一空间内,没有外人在。鹫匠明空卸下心防,几乎没有思考,身体先于大脑行动,几步上前,伸出手臂从侧边环抱住牛岛若利的腰。
牛岛若利在顶端隔断层上翻着手帕的动作猛然顿住,水汽蒸发温度下降的身体清晰地感觉到贴上来的温热,和紧紧环抱在腰腹的手臂。他微微侧过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明空?”
鹫匠明空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闷闷地说:“以后一定要当职业运动员吗?”
牛岛若利听出话里内涵的意思,任由她抱着。
他维持着开柜的姿势,一只手搭在柜门上:“明空你知道吗。”
鹫匠明空手臂又收紧几分,她艰难开口:“你说。”
“我一直觉得我是幸运的,打排球的惯用手,优越的身体条件,父亲、鹫匠教练、白鸟泽的所有人,很多数不清的事情,还有,”牛岛若利低声笑了笑,手掌抚摸上鹫匠明空的脖颈,将她再次摁进怀中,“你。”
“喜欢是件微妙的事情。我曾经问过自己喜欢你什么,没找到答案。因为当我意识到这个问题,你的所有我都很喜欢,要想找出一个点,太难了。”
鹫匠明空悬着的心平安落地,再说话的语气中夹杂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脆弱:“那我去当医生,运动医学康复医学什么都行,我不希望你受伤。”
“明空不用为了我,去做你喜欢的。”
鹫匠明空心里的惶然似乎被坚实的胸膛驱散了些。她仰起头,下巴抵在他的大臂,视线落进半开的储物柜里。里面很整齐,几件干净的换洗衣物整齐挂在下方挂衣杆上,上层隔断出来的空间堆着几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角落里放着几卷运动胶带和几个护膝。
塞的满满当当却又不是整齐。
鹫匠明空难过一扫而空。松开抱着腰的手,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腰腹,调笑着问:“若利的柜子里怎么没见我的手帕,是不是故意把我引过来,想和我说那些话。”
她故意拖长尾音,眼里泛着泪光,亮闪闪的,嘴角还带着些戏谑的笑意。
牛岛若利低头看了看腰间作乱的手指,又回头瞧着她狡黠的笑容,似乎有些无奈:“手帕我叠着放在里面了。”
他怀里抱着鹫匠明空,伸手去拿柜子深处的手帕。
鹫匠明空有心作乱,手腕攀在他肩胛骨上,吊着自己。
牛岛若利怕她真摔,空出一只手扶住纤弱的腰肢。
“活动室的灯还亮着,谁最后走的忘关灯了?”熟悉的嗓音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地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鹫匠明空捣乱的心思全无,脸上的笑容刹那间冻住。
慌不择路的她爆发出人生最大的力气,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牛岛若利甩进储物柜,自己也迅速窜了进去。
好在对方顺从不抵抗,从听见声音到藏进去只用了几秒时间。
等牛岛若利再反应上来时,已经缩着身体和惊吓过度的某人近距离面对面相处,头顶的衣服在剧烈晃动下掉下盖在两人身上。
他盯着从门缝中透出来,打到鹫匠明空侧脸的一抹亮光,出手关紧柜门。
空间瞬间变得无比狭窄黑暗。
储物柜只有一米九,上面还隔出五十厘米左右的储物空间,藏身不容许两人站起来。
牛岛若利高大的身躯蜷缩在柜子里,后背紧贴着柜壁,双腿被迫弯曲挨着胸口。鹫匠明空跪坐在他的腿前,双手放在他的膝盖上,脸颊紧贴双手,集中精力盯着柜门。
狭小的空间,清晰地回荡着两人骤然加速的心跳。
活动室的门被推开。
“没人。”五色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探头进来查看,活动室里空空如也,“白布前辈不是说牛岛前辈有急事回活动室了吗?”
白布贤二郎越过他进到室内:“胡说的。”
五色工满脑袋问号:“为什么?”
“掩护。”天童觉推着他进到活动室。
濑见英太疲惫地倒在凳子上:“所以灯是怎么开的,若利也不在。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关了?”
鹫匠明空大气不敢喘。
门口传来一个陌生声音,满是八卦意味:“大平,我刚才看到你们社团的牛岛和一个女生一起进活动室,牛若居然谈起恋爱了。我没在三年级见过,是一年级的吗?”
空气诡异地凝固了一秒。
所有人立刻联想到一个人。
“哦,”大平狮音脱下外套,“也许。”
他不明说情况,跳到另一个话题:“松井,你的脚伤恢复了吗?”
“打棒球受点伤正常。”松井趴着门框,还想多聊两句,棒球部的其他人催他快走,“不说了,我们得走了。”
“等等,”五色工在一连串的实践中平凑出排球部众所周知的秘密,音调激动而拔高,“他们在谈恋爱,前辈们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是牛岛前辈还是明空不同意说出来。”
他迫切地寻求找到接近真相后的夸奖。
活动室里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天童觉手上拿着刚脱下来的外套,往储物柜走去,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手指点着下巴:“哎呀呀,你得去问问若利。”
白布贤二郎面无表情放下笔记本,看到散在桌角的一堆物品,和明空拿走的高度吻合,他翻开封面确定是否是鹫匠教练的。
五色工看着前辈们集体沉默,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气得团团转:“你们太过分了!明明都知道,只瞒着我一个人。”
牛岛若利看着鹫匠明空越来越精彩的脸色,犹豫着说:“明空,其实大家都知道了。”
与此同时,天童觉拉开的自己的储物柜门,发出“吱呀”的声响。白布贤二郎确认笔记本就是教练的,掏出手机说:“明空把教练的东西忘在桌子上了,传个简讯让她回来拿一下吧。”
“咚!”
不大不小的闷响从牛岛若利的储物柜穿出来。
鹫匠明空在三重刺激下,着急忙慌去找手机,怕等简讯提示音响起,他们会打开柜子。情急之下直起上半身,腿部血液不畅通,带着刺痛的麻意从脚底直通至膝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向冰冷坚硬的柜壁。
突如其来的响声,让叽叽喳喳的五色工像被掐住了脖子,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活动室里又陷入诡异一阵的死寂。
鹫匠明空自暴自弃地将脸埋进手掌心,羞愤欲死:“完蛋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房间角落的储物柜,天童觉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我想不需要传简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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