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重新恢复更新!

年少时的暧昧,大概就是朋友间半明半昧地开玩笑。

一个打死不说,一个假装不懂。眉眼交接时以为的甜蜜,其实细想想,也没有什么瓜葛。如果觉得暧昧的感觉总是忽近忽远,这就对了,一切暧昧都不过是备胎行为,离得太近、隔得太远,都是麻烦。

-

九十九始终觉得自己比宫家兄弟早出生一年是一件好事。

不要误会,他并不是说什么有两个小弟很爽...呃,也许有一点吧。

每当看见两个黑毛脑袋在走廊追打,后面还跟着一个气急败坏的教导主任时,九十九总会情不自禁地隔着窗户投去同情的目光——要真和这两个整天吵得房顶都要掀翻的家伙当同班同学,怕不是耳朵都要磨出茧子...

究竟得是何等神人才能扛住如此折磨的精神摧残?

九十九很庆幸自己不用去当那个神人,当双胞胎踩着四月樱吹雪踏入野狐中学时,他早已稳坐二年级教室。

宫侑和宫治不出所料加入了排球部,在那里,他们结识了一名叫做尾白阿兰的混血儿,中间省略各种青春校园喜剧,三人很快成为了朋友。

“嘿,”

有天训练后撞见正在收拾器材的尾白,九十九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突然开口调笑,“那两个家伙没把更衣室拆了吧?”

对方巧克力色的胳膊正架着好几个排球,闻言抬头,看到搭话的人后明显愣了愣,不过很快又露出苦笑:“呃...他们的精力...实在是太过旺盛了。”

九十九笑了笑,伸手帮他拿过几个排球:“真是辛苦你了。”

其实尾白和九十九才是同一年级,原本交集寥寥,没想到却因为双胞胎而意外熟络了起来。

尾白是一位拥有与生俱来优越体格的主攻手,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能完美接住双胞胎跳脱的脑回路并且扛起吐槽的重任!

嗯,就冲这点,九十九已经非常认可他了。

“好吧,但是尾白前辈还是没有天崇哥厉害!”

宫侑大声强调,身旁扒着米饭的宫治点点头表示赞同。

“知道了知道了,好好吃你的。”九十九现在已经对这种夸赞免疫了。

“话说…今天天崇哥为什么不往高处再跳跳?明明可以跳更高的吧!”宫侑说起刚刚的训练,“你只要跳起来,我一定能给你传到位!”

宫侑非常期待地看着他,但面前人却表情淡然,仿佛丝毫没有把少年的疑问放在心上。

“没什么必要吧。反正,能得分就好了。”

...才不是。

宫侑咧了咧嘴,有些气愤地往嘴里又塞了一大口,在双胞胎弟弟看傻子的注视下差点被噎死。

后来呢,九十九也说不清楚是从哪天开始的,宫侑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他总爱挨着九十九坐,训练时故意用汗津津的手臂贴上来,甚至不愿再像宫治那样规规矩矩喊天崇哥了,反而总拖着黏糊的尾音喊他天崇,像块甩不开的麦芽糖。

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好,蔚蓝色的浩大天空中只有淡淡的几片白云,阳光留恋地挂在墙头和檐上。

九十九心情还不错,刚打开便当盒准备享用妹妹的爱心便当(实验版),就听见天台铁门被“哐当”一声撞开。

“嗨!天崇——!”

好吧,(独处)午餐时间结束。九十九嘴角一下子垮下来。

宫侑顶着满头乱翘的黑毛笑嘻嘻走过来,制服扣子歪了两颗,一屁股挨着他坐下。少年膝盖紧贴着九十九的裤缝,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体温。

宫侑幸灾乐祸地告诉他治被老师留堂了。说起这个,比起弟弟刚好高了一分卡在及格线上的少年显得有些得意洋洋,九十九甚至可以想象得到这人是怎么在治的怒视中得瑟炫耀的。

很明显宫侑没被双胞胎弟弟揍,不然他这会就是在和九十九抱怨了,所以是因为有老师在场?看来治已经开始补课了。国文?那就是...高田老师?

哦...为他默哀...

九十九在心中给小弟立了个碑,也没人看得出满脸淡漠的黑发少年脑袋里的天马行空。

他专心消灭便当,宫侑则歪着头正大光明地看他,两人一言不发,只有偶尔掠过的凉风,轻轻撩起九十九垂在耳间的发丝。

“我说...”

宫侑突然开口,引得九十九抬眼,没想到一只手抚上了他刚刚被发丝遮挡的耳朵,带着点力道,摩挲着打过耳钉的耳骨与耳垂,却又小心地避开了伤口处。

“…天崇什么时候打的耳洞?”他问。

指腹带着薄茧,摩擦得有些刺痛。九十九皱着眉想拍开那只手,却被对方变本加厉地继续揉捏。耳廓很快变得发烫,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弃抵抗:“上个星期。”

宫侑好奇地凑近,目光投向他右侧完好无损的耳朵,“那边没打吗?”

“没有,医生说等这边长好再说。”

“哦...那我也去打一个吧,”宫侑松开手,笑嘻嘻地指着自己右耳,

“就打在右边,怎么样?”

九十九摇了摇头,“你就别打了。”

“为什么?”宫侑立刻不满地看着他,“不是很配吗?”

“发炎很疼的,听话。”九十九低头继续吃便当,懒得也无意深究那个“很配”的含义。谁知宫侑毫无预兆地发起火来,“唰”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九十九整个人被笼罩在对方的阴影里,只能抬起头,一脸困惑地回望。

“你...”

宫侑喉结滚动了一下,但眼前这人只是默默看着他,眼神里全是无辜的疑问。那股无名火堵在胸口,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恼意,“哐当”一声摔门离开了天台、只剩下莫名其妙的九十九。

...什么嘛,这不还是把他当小孩哄吗?

-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毕业季,属于九十九天崇的那一届也到了告别的时候。

一次三人吃饭的间隙,宫治随口问起毕业后去哪所学校。

九十九咽下口中的食物,认真思索片刻,带着点不确定回答:“...稻荷崎...吧?”如果留在兵库的话——这个前提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却还未及深想。

但命运的转折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下个月,我们搬去东京。”

九十九皋月语气平淡地宣布,毫无波动的目光落在长子身上,没有任何解释,“天崇,你记得收拾好东西。”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九十九握着筷子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红痕,他却浑然未觉。

但又能怎样呢?幼稚地反抗?用罢训威胁?激烈地拒绝?还是说和父亲歇斯底里地大吵一架,说自己不想去东京也不想打排球?

母亲因病离世,后事料理完毕,这个家留在此地的最后一丝牵绊似乎也断了。由理更向往繁华的大都市,而这片熟悉的土地,也承载了太多让他想要逃离的、沉甸甸的悲伤。只是...

指间的力道缓缓松懈,掌心的刺痛感后知后觉地传来。九十九垂下眼睑,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最终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用听不出波澜的声音应道:

“知道了。”

-

毕业的日子来得比预想中更快,典礼那日近黄昏,厚重的云层沉沉压在天际,夕阳艰难地从缝隙里刺出几道绛色的霞光,宛如在墨色深海挣扎的游鱼,偶尔翻动出转瞬即逝的金色鳞片。

九十九穿着笔挺的制服,和同学们一起拍了毕业照,接过象征结束的证书。明天起,便是毕业季漫长的假期。

他婉拒了同学们热闹的聚会邀约,对周围女生们投来的、带着期待与羞涩的目光也视若无睹,只是独自一人,沿着熟悉的街道,一步步、慢吞吞地往那个即将不再属于他的“家”走去。

——明天,就要去东京了。

“天崇!”

还没等他开始胡思乱想,一道熟悉的声音便划破了傍晚的寂静。

九十九循声望去,巷口尽头,身形又拔高了不少的少年正朝他用力挥手,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笑容。

宫侑这学期染了一头张扬的金发,他说是为了更好地和治区分开。此刻,那金发在夕阳的熔炉里流淌着灼目的光。

天边,瑰丽的晚霞肆意泼洒,紫粉与烈焰橙交织,将地平线上的云絮点燃。暖金色的光芒笼罩着少年,模糊了他清晰的轮廓,却给整个世界镀上了一层温柔的、近乎虚幻的暖意。

“治呢?”九十九走近问道。

“他想去便利店,别管他啦!”宫侑自然地挨到他身边,像只归巢的鸟雀,叽叽喳喳地分享着琐碎的日常。九十九偶尔简短地回应,连近日因家中变故积压的烦躁竟也在少年纯粹的热闹中悄然熨平了几分。

“...我说,天崇。”

宫侑突然喊他。

九十九回过神来,这才惊觉两人已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十字路口。放学的喧嚣早已散去,四周空寂无人,只有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再往前走不远就是九十九宅了。

“喂,”宫侑停下脚步,转向他,夕阳在他金色的发顶跳跃,

“给我你的第二颗纽扣。”

......

九十九顿住,皱起眉头:“…什么?”

他很不解,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困惑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却只看到宫侑的脸颊染上了明显的红晕,眼神却异常执拗地锁住他的眼睛,带着强装镇定的羞赧,还有一份不容错辨的期待。

“没错啦,就是那样,”

金发少年甚至笑着,抬起手,指尖带着试探和不易察觉的颤抖,缓缓伸向九十九制服胸口那颗靠近心脏的纽扣。

“或许…对于我而言,你也是特别的吧。”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他说得很含糊。

“特别”——这个词太暧昧了。它可以轻描淡写,也可以重若千钧,成为某种变相的…告白?

...什么?

九十九的心脏骤然被攥紧,咚咚的巨响瞬间淹没了周遭的寂静,血液似乎都冲上了耳膜,带来一阵眩晕的嗡鸣。

宫侑...和他告白了?

这个认知像一颗炸弹在脑中爆开。

为什么?他察觉到什么了吗?不...他不该知道!

一瞬间,九十九感觉一切都在天旋地转,所有声音都模糊远去,只有宫侑伸向他的手,在视野中被无限拉长、放大,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清晰得令人窒息——指尖的弧度、关节的微曲,甚至掌心的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天呐!时间可不可以就停在这一刻?

——不!

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在他灵魂深处嘶吼,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是错的!

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后撤了一步,避开了那只伸过来的手。宫侑的手指瞬间僵在半空。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宫侑?”

九十九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淡然,脸上是宫侑最熟悉的那种平静无波的表情,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平平无奇的、拂过耳边的微风。

“侑,我们是好朋友,你知道的。”九十九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眼神里混杂着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只是…一时混淆了某些感觉。就当你没说过这些吧,我原谅你了。”

他将那滚烫的真心,轻描淡写地归结为不值一提的、需要被“原谅”的玩笑。

宫侑原以为自己已经和九十九天崇算不上陌生人,可是,每一日,他了解他一些,却觉得益发遥远陌生,倒不如初见时的观感,至少是直接完整的片段。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宫侑的身体。明明是暖意未消的时节,暖金色的夕阳洒在身上,他却感到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四肢冰冷僵硬。

“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他甚至试图结束这失控的局面。

“——去他妈的冷静!”

宫侑像被点燃的火药桶,压抑的怒火和委屈瞬间爆发,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像一只被逼到绝境、只能虚张声势保护自己的幼兽,徒劳地龇着牙。

“九十九天崇!你从来没有把我放在对等的位置上对不对!?我在你眼里永远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

九十九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控的模样。

“说着要一起打排球!说着要留在兵库!结果你还不是像个丧家犬一样又要逃去东京!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宫侑一把揪住九十九的衣领,强迫他低下头与自己平视,声音嘶哑,

“你每次都要抛下我!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啊?!”

两人的视线被迫在极近的距离碰撞。九十九甚至能在宫侑因愤怒和委屈而瞪大的眼角,捕捉到一丝可疑的、被强忍住的晶莹水光。

…他是怎么知道的?

九十九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一直以来被压制许久的愤怒和怨恨占据了他心中的位置,瞬间点燃了那些混杂着痛苦和无处宣泄的其他情绪。他有些歇斯底里了。

“…不喜欢打排球就别打了啊!”宫侑还在吼。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一切。

“闭嘴——!”

九十九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破音,将宫侑震慑得瞬间噤声。“你又懂什么!你…你根本…”他不管不顾地狠狠甩开宫侑揪着衣领的手,巨大的力道让宫侑踉跄着后退。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猛地欺身而上,将比他稍矮的少年死死堵在冰冷的墙角,攥紧的拳头带着风声,“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宫侑耳侧的墙壁上,碎裂的墙皮簌簌落下。

那双总是沉静的金色眼瞳此刻燃烧着骇人的火焰,死死攫住宫侑惊愕的脸。

“你说对了!我就是不喜欢打排球!我他妈讨厌排球!排球就是狗屎!”

“我讨厌兵库!”

“——我还讨厌你!”

吼出最后三个字时,九十九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彻底碎裂了。愤怒——这用他人错误惩罚自己的软弱,这如同悲哀一样的怯懦——九十九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软弱的人,但是总会有时候,被压抑的愤怒从假面的缝隙中钻出,伤害自己最亲密的人。

九十九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试图平复几乎要炸裂的神经。宫侑彻底安静了,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陌生的面孔吓到了,又像是在巨大的冲击下茫然地消化着那些伤人的话语。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九十九却不敢再与他对视,狼狈地移开了目光。

他松开抵着墙壁的手,指关节处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刚刚砸墙时过于用力,破皮的伤口正渗出鲜红的血珠,一滴,又一滴,沉重地砸落在脚下的尘土里,发出微不可闻的“嗒、嗒”声。

仿佛被这血腥味惊醒,九十九浑身沸腾的血液瞬间冷却凝固,他想说不是那样的,他想说我很抱歉,他想收回那些伤人的话...可喉咙像被砂纸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看来我们都需要冷静。”

最终,他只能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沙哑破碎的声音。

他转身背对着宫侑迈开脚步,逆着那正在沉沦的、血色的夕阳,走向道路的尽头。

他没有回头。

因此,他也没有看见,身后那个被他抛下的金发少年,如同被钉在暮色里的剪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光死死追随着他远去的背影。

夕阳的余晖在九十九身后拉出一条更加漫长、更加孤寂的影子,而宫侑的身影则完全被笼罩在路口不断加深的阴影里,唯有那双眼睛,在渐暗的光线中,固执地亮得惊人。夕阳的最后一点光芒,在他面前,缓慢地、沉重地,沉入了地平线之下。

明明只是一场暧昧,你却一直敷衍自己说是一场感情。感情萌生,诞生之初也许是樱花一样艳柔,而后来,却变得深隐、漫长,甚至是陈旧、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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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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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我讨厌兵库我还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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