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如果问宫侑，当下最想感谢的一位友人的名字是什么，他一定会超大声向全世界宣布：黑尾铁朗！

黑尾毕业去了排协工作，年年整活，年年遛他们这帮最好说话的同世代战友。

今年他想出了个新企划，具体设置宫侑懒得细听，总之要让现役选手回到母校，和当年出身于此的排球部建立联系——别的都不重要，男人一听到“公派回母校”几个字出现，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这个请求在他听来简直就是：堂堂正正回兵库！见真子！！

据黑尾介绍，宫侑要做的事并不多，无非就是和现在排球部的那群青少年们聊天切磋球技，具体的流程排协会安排工作人员来指导，如果过程顺利，要不了多久就能全部搞定。

男人是当天中午的新干线，抵达兵库之后还要先被抓去做采访和拍宣传片，黑尾铁朗的工作风格一向是这样的，要把羊薅得一根毛都不剩才会舍得放掉，按照平时宫侑是定要阴阳怪气一阵的，不过这次对方的企划立了大功，让他可以提前一个月把自己重新塞到真子面前刷起存在感，所以宫侑决定一句抱怨的话都不对他说，全力配合排协的一切要求。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只能在学校排球部的工作结束之后才能和真子见面了。

不如到时候直接去她办公室找她吧。他仍然还是喜欢搞惊喜的年纪。

[23]

采访进行得非常愉快，提问的工作人员一听就准备工作做得很足，没有一个傻问题，甚至还能说出当年稻荷崎在春高的成绩。

宫侑心情大好，有心多说些好让她多留些素材，结果大概是看他很好说话的样子，旁边的另一位工作人员在临结束时突然插队了一个问题：“宫选手，方不方便请问一下您现在的情感状况呀？”

“情感状况？为什么？”男人下意识回答道。

“因为……目前活跃的排球选手里，宫选手是大家公认的颜值担当，但是您却从来没有过任何桃色新闻，公众也都很好奇呢，您个人的……”

“不方便。”宫侑没耐心听她说完了，硬邦邦地回答完还觉得不够，忍不住还要再补一句，“少用自己的好奇代表公众了。见面会的粉丝都没人问这个问题，你倒是贴心，争着做要做他们的嘴替。”

场面一度很尴尬。

但宫侑自己觉得怼得是理直气壮：排球是排球，感情是感情，他又不是明星，凭什么连个人生活也要被当做筹码贩卖？再说，他追真子的事又没人能来帮帮他，那凭什么暴露给你们知道啊！

因为宣传视频的拍摄出了些问题，抵达稻荷崎的时间要比预定的晚一些。

学校那边回复完全没有问题，告知说排球部已经照常开始了训练，顾问老师会作为代表在校门口迎接。

宫侑忍不住想笑，代表啥啊，高中三年里他见得最多的老师就属顾问老师了，天天没事就在球馆里大眼瞪小眼，两人熟得和一个人似的，现在突然搞得这么官方，还“迎接”？他鸡皮疙瘩都要竖起来了，实在是太好笑了。

不过这种心情他无人可以分享，只好带着这种要规规矩矩见老熟人的别扭与滑稽，一路沉默地玩手机。

不知道真子在做什么呢……

他点进和女人的聊天界面又退出来。

[24]

大约迟了三十多分钟，载着宫侑的车总算停在了稻荷崎的校门口。

他在推开车门的一瞬间懊恼起自己怎么没有整个什么烂活来气气顾问老师，他心道大意了，这下不就真的要变成僵硬的工作会晤了？悻悻地抬眼，却愣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

站在面前的真子也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不是职业选手来做活动吗？”女人先反应过来，和宫侑握了握手，小声地问道。

“Mako酱……我也是风头正盛的职业选手啊。”男人也回得很小声，还故作受伤地吸吸鼻子。

排协的工作人员还留在车边要整理仪器和道具，两人并肩朝排球馆先走了起来。

“不是啦。”真子知道他又演戏，但还是无奈地解释，“因为你没有说嘛。一般侑君不是无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事无巨细地告诉我的吗？这次这么大的事你都没有说，所以我还以为来的不是你。”

没听见回话。

她偏头看了眼男人，发现他此刻的表情有点值得探究，估计是有过什么坏心思，不知道实施成功了没有。

女人有心想欺负他一下：“怎么，是我的错吗？”她也演了起来，装作生气埋怨的样子。

宫侑果然尬住了，他支支吾吾，却有苦说不出。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场馆门前，排球扣向地面发出的砰砰声让男人条件反射般地感到兴奋。

一和排球联系到一起，宫侑的脸上总是下意识地就会浮现起一种绝对自信且唯我独尊的畅意，同时会出现的还有一种极让人震撼的、旁若无人的专注。

真帅气啊。

真子笑了声，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走吧，同学们都在等着你呢，宫选手。”

[25]

宫侑不愧是备受欢迎的超人气选手，一踏进场馆，全体排球部部员都像炸开了锅似地欢呼起来。

学校留给排协的时间不多，不快些过流程很可能会来不及，于是真子尝试着在这人声鼎沸的场合插进一句开场白，未果。

正烦恼着，就见宫选手举起一只右手，学生们的欢呼声不知为何又增强了一个等级，男人嘴角勾了勾，似乎对此感到满意，随后，那只手在空中猛地一握，现场顿时鸦雀无声，一切的声响都随着他的动作被收了干净。

“喔，很懂嘛，大家！”宫侑笑着表扬道。

他把现场重新交给真子，女人叹了口气，说道“还好有宫选手帮忙控场”，自然地将介绍和说明接在了后面。

真子的语言简洁凝练，三言两语便将流程和要求描述得很清晰。同学们偶尔会冒出几个随机的小问题，她也给出一一解答，应对得轻松自如。

宫侑觉得此时此刻的位置很奇妙。

他正和真子并排站在排球馆的前方，面朝着队列整齐的一众学生，稻荷崎黑底黄字的横幅标语极具气派地正对着他。

「无需追忆昨天」

曾经只能坐在讲台下、站在人群中、不得不遥遥望着真子而无法与其并肩的自己——好像真的成为了昨天。——他已无需追忆。

总觉得是个好兆头。

[26]

活动进行得很成功，与同学们合影留念后，真子再次作为代表带着一行人离开了排球馆。

排协的工作人员表示他们准备赶回协会处理一下今天的素材，如果有需要可以送宫侑到他落脚的酒店，男人婉拒了他们，他说自己在学校还想顺便和曾经的老师叙叙旧，之后可以自行移动，就不劳费心了。

几人道了别，一时只剩下宫侑和真子两人。

“话说，Mako酱怎么会变成排球部的顾问老师了？！”男人憋了半天，终于有机会一问究竟。

真子挠挠脸颊，其实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也不知道，就是这学期突然被学生们拜托了，我想着之前断断续续也一直有在给排球部帮忙，挺喜欢部里的氛围的，而且自己手里的事也忙得过来，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

宫侑流下海带宽泪：“怎么这么好……我也想要Mako酱天天看我打球！我要嫉妒死那群臭小鬼了。”

女人无奈，往他脑袋上拍了一记：“不要胡说八道。”

“本来就是嘛，要不是上次我邀请你来看仙台的比赛，Mako酱肯定到现在都还没有看过我打球的样子。”宫侑委委屈屈，瞥了眼真子垂在身边的手，想伸手去牵，但不敢。

他回味起今天刚见面时和女人面对着面的那一握。女人的手和印象里的一样纤细，皮肤又白又嫩，掌心又滑又软……早知道就多握一会儿了！就算不叫牵手，做做代餐总是可以的吧！

真子不知道身旁的这人魂已经飞去了别的地方，她还满心在想男人刚才说的话。

“其实仙台之前我也有看过侑君打球的。”她道。

“啊？”宫侑眨眨眼睛，据他所知女人是从来没有旁观过包括对内赛、练习赛、正式赛在内的任何比赛的，比赛一共就这些，加上先前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打职业，想来也肯定没有关注过联盟相关的比赛。

其他还有什么？

“很久以前的事了，是在哪次合宿的时候。”真子看对方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便悠悠地继续了下去，“不过不是比赛，是在自主练习的侑君。”

“自主练习？”

“那个时候你好像还挺执着要练习发球的，有一天很早我就听到场馆里有排球的声音。有点好奇我就在门口偷看了一眼，发现是你在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跳发，练到脱力站不稳了还在继续，当时觉得这孩子好认真啊，估计也是个排球笨蛋的属性，还挺可爱的。”

……排球笨蛋？

宫侑受到伤害。

“不过今天你给同学们表演的‘三刀流’发球，还有仙台那场比赛上的亮眼表现，看了之后真的觉得侑君你变化好大啊——是就算是门外汉的我也完全能看出的脱胎换骨的巨大成长呢。”

女人抬头看向他，笑盈盈地说道。

“变帅了呢，侑选手。”

宫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傻得要命。

脸颊已经燥热到毛孔能喷出蒸汽，嘴唇正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微微发抖着，眼睛是还盯着真子的，但尽管盯着，视线的焦点却并不能十分稳固地集中在她身上。

啊……好犯规，太犯规了。

他到底该如何是好？

究竟……

“哦！御坂老师！太好了你还在，刚才教导主任正好找你有事，说如果看到你还在的话就让你去一下她办公室。”同为国语老师的尻井隔着走道叫住了真子，见到一边的宫侑，他短暂地愣了一下，继而高兴起来。

“嗨呀，这不是宫家的双子的侑吗？真怀念啊，以前可没少来办公室烦你们御坂老师！怎么，回来看老师吗？”

“是排球协会安排的活动啦。”不等男人开口，真子先一步回答道，“谢谢你尻井老师，我马上过去。”

尻井点点头，话既然带到，便挥手去忙自己的事了。

“侑君要等我吗？”等到尻井走远，真子转头询问道。

宫侑本来就是来见她的，自然是应了下来。

“你不用着急，我去天台坐坐吧，好久没上去了，还挺想念的。”

“也好。”女人颔首，“那我等下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