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宫侑没有在天台上等太久，教导主任大概并没有太多的话要交代，真子很快就带着两瓶水推开了门。

“竟然是矿泉水吗？”男人是有些渴了，接过水朝肚子里猛灌了半瓶。

“谁知道你有没有忌口的。”真子不理他，也拧开了自己的，却只是浅浅抿了一小口。

“教导主任那边怎么样？”他拍拍自己身边示意对方一起坐到台阶上来。

女人没有拒绝，边调整着姿势边简单总结：“是跟我说临时代课的事情。”

另一位国语老师藤本老师今天临时申请休一个月假陪护妻子待产，之前虽说过临产期那几天会请假去陪护，但本来是没有计划休长假的，可能是家里情况有什么变化。

这样一来，由他负责国语的几个班级暂时就要转交给其他老师代课了。事出突然，工作量很难继续按照短休计划来分配，所以原本还被校长列为考察对象的真子也不得不被当作战力之一。

“主任说会按照她之前的想法，把升学班分给我一个。”女人摊开手，意思是事情就是这样了。

宫侑觉得有点好笑，尤其是难得在她脸上看到这种故作镇静：“这么开心吗？”他问。

“诶？”，他收获了真子不知所措的愣怔，“看得出来吗？我开心表现得很明显吗？”

明明刚才在教导主任面前的时候她的表情管理还成功得让主任担心她是不是有困难呢！

男人哼了声，别开了头，“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看得出来。”他用帅气的后脑勺这样说道。

“什么啊！这种说法，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真子埋怨地道，但不是真的觉得不满，她轻声笑了下，“是啦，我是很开心。”

宫侑仍在假装看远处的风景，他的耳朵尖早就又变得又红又烫。

真的可以吗？他在心里想道，像这样仿佛在与女人分享她的秘密一样的对话，让他犹如身在梦中，更加使他生出了一些愚蠢的血气之勇。

“我说，Mako酱。”他干涩地开口，“你还记得我二年级那年的文化祭吗？我在前一天邀请你文化祭当天晚上来天台的事。”

这是他高中时期的另一个秘密。

“嗯……”真子回忆了一会儿，毕竟她已经参加了好多届文化祭，“啊，是烟花吧？”

她记得当时的宫侑说晚上会和同学一起在天台放烟花，热情地邀请了她一起，还说会持续到很晚的，请她务必要过来。

“那话其实是骗人的。”没想到男人时至今日竟然这样说道，“那天晚上的天台只有我一个人。”

“没有其他同学一起吗？”

“没有。”宫侑垂下眸，深吸了口气，“因为那次，我其实是想对你告白的。”

他在高中时期一次“喜欢”都没能对真子吐露。

他害怕一旦把话说出了口，喜欢的人就再也不会和从前一样和自己相处。她说不定会像看怪物一样看他，会把他隔离开来，把他推到再也见不到她的荒凉之地。

他知道自己的爱恋注定无法开花结果，并也早已打定主意把这个秘密永远烂进肚里。

但唯独高二那次，他没能忍耐住。

“我其实在邀请你之前就已经知道结果的，不如说正是因为预见到了结果，才会突然压抑不住感情，想要把命运交给神明，交给你。”

真子露出迷茫的表情，她没有对宫侑所说的话轻易做出评价，男人对此感到感激，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了下去。

“文化祭，你是和松山老师在一起逛的吧。”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小心在办公室听到了。松山得意地对其他老师说约到了你一起逛文化祭，他还说学生们的策划还挺不错的，如果到时候气氛不错他就试着告白。”

“唔啊……”女人羞耻地捂住脸，“竟然被你听到这么不成体统的话……”

“又不是你说的。该觉得羞耻的应该是松山吧？”

“好歹称呼一下人家老师呢。”真子摇着头，她总算听明白了，“所以你是因为听到了松山老师的话，突然觉得很有危机感，所以在那之后约了我文化祭来天台，想看我怎么选，是吗？”

他是知道的，喜欢上身为老师的她是有多么不自量力。

她没可能接受他的。

所以真子没有出现在天台，他便把未说出口的话咽得干干净净，继续维持缄默，直到做了那件不可饶恕的错事，他再也没有了告诉她的机会。

当年的自己因为知道自己毫无胜算，于是把所谓的决定权推到了命运身上。

但……现在已经不是如此了。

“我……虽然可能我一直挂在嘴边所以会显得不那么走心，但我从很早之前开始，对你就很认真。想要被你注视，想要给你幸福，想要成为支持你的人——”

宫侑深深凝望着她的眼眸。

“这样的心情始终都没有变过。过去是，现在也是。”

他想好好向真子传达，他一如既往地喜欢着她，并且现在的他终于有了支撑起所有承诺的能力。

所以……她可不可以，给他一个可能性？

[28]

面对宫侑炽热的表白，真子也不禁害羞得红了脸。

心跳早已经乱七八糟，头脑里更是一团浆糊，她想不好该对他说些什么。

她和男人靠得太近，轻易就能感觉到对方若有似无靠着自己的躯体正变得紧张又僵硬。她其实并不比对方从容多少，隐约间好像有一颗种子正准备从胸腔里破土而出，但顾虑着现在的场合，她决定暂时还是先假装不知道它的存在。

真子清了清嗓子：“话说，关于松山老师啊。”

“……啊？”宫侑卡壳了，他做好了准备会收到「同意」或是「拒绝」二者之一的答复，为什么松山会是女人开口说话的第一个话题？

男人的表情呆愣得好笑，让真子差点不受控制地大笑起来。她抿着唇，伸手往他脸上捏了一捏，手感意外很好，她忍不住出于私心又多捏了两下。

“我想起来了。那次的文化祭，松山老师那天的气场确实一整天都很奇怪，我觉得有点可怕，所以找了借口先逃走了。”她松开手，有些得意地眯了眯眼睛，“所以我可能没有给他说出告白的话的机会哦。”

宫侑抬手摸着脸，被女人捏过的地方酸酸胀胀的，好像还有点发麻。

真子话还没有说完，屈起双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她接着说道：“我当时的借口是，学生们还邀请了我参加他们的烟花大会，他们还在等我，所以抱歉我先失陪了。”

男人的头脑还转不太过来，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按向了胸口，心脏太吵了，他快要听不清真子讲话了。

“所以也就是说，侑二年级的文化祭，我其实来了，到天台。”她偏过头，迎上了他的目光，“大概是八点不到的时候，但是天台上一个人都没有，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结束了。”

“八点？不可能啊，我一直到九点都还在上面的。”

“不知道呀，我没有看到你。”

宫侑皱紧了眉头，没道理他们两个会在这么点大的天台上擦肩而过。

“啊。”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我因为太难过了，就戴上了耳机在角落里听伤心情歌了。可能因为这个没有听到声音……”

而当时天台上又很暗，怕黑的真子在门口呼唤过他，然而没有得到回应，以为错过了烟花，于是就离开了。

“哈哈哈哈哈！”

“别笑我啊！你不知道我那时有多难过……”

男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一天到晚呛声神明，结果人家明明照顾他到了这种程度，这怎么不是一种天时地利人和？竟然就这么被他白白浪费了……可恶啊，高中小屁孩！！

他看着止不住笑意的真子，心里也觉得滑稽，但实在笑不出来，最后只能变成一个扭曲的苦瓜脸。

“但是现在想想，还好侑没有在那个时候对我告白。”真子笑够了，抹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直起身子对男人说道。

宫侑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不是只要拒绝就好了？你肯定会拒绝，我知道你从来没有那样想过我。”

“嗯我是会拒绝没错。但如果那样……”

男人仍不解地望向她。他的眼睛很明亮，又湿漉漉的，看得让真子心里痒痒的。

这个人怎么光是用眼神都能够勾引人的？女人腹诽道，真是可怕。

“不，没什么。哦对了，一个不重要的更新——松山老师去年已经结婚了哦。”

“哈啊？！那家伙竟然抛下我们Mako酱和别的女人结婚了？”

“喂你在说什么啊？别说的好像我有过这种奇怪的打算一样。而且侑你对老师起码的礼貌到哪里去了？”

“我错了……我只是想抒发一下他原来是这么一个见风使舵、走马观花、花心且不长情的……嗯对不起，老师，是松山老师，嘿嘿……”

[29]

“话说Mako酱，那我之后还能来找你吗？”

“……侑啊，你有时候真是很呆。”

“？”

“可以哦，有空就来吧。”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