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镜水别筑一片寂静,满园芳兰在夜风之中轻轻摇曳,幽香四溢。
“你,令吾失望了。”
熟悉的人影若隐若现,却又是相同的背离。剑之初伸手,试图抓住那人,他本来是不抱希望的,他在梦中见了许多次这抹身影,每一次,他都抓不住,但每一次见到又情不自禁地试图挽留这道身影,但是每一次都是相同的结果,他永远也抓不住这道背影。
然而,这一次有了不一样的结果。
若有似无的触感扫过掌心,他虚虚握去,只见是一片紫色衣角。
剑之初陡然惊醒,他有些微愣,这才发现,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
他垂眸,距离那日避战已过去了两三日,不提舅父,阿舅与师兄也再未踏足过镜水别筑。往日还不觉得如何,如今,偌大的镜水别筑只剩他一个,竟是无比凄清。
这种凄清却好似唤醒了什么,或许人总是要到这种地步,才能看清什么。往日晏晏笑语中裹的从不是他自以为的和谐甜蜜,而是冷冽刀剑。
多讽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有他还陷在虚幻之中……
时至如今,剑之初终于明白了阿舅的话,而他自己心中,也涌上了不可言说的失望,或是绝望。
他该信谁?又能信谁?
他的思绪不由得飘回几天前。
“剑之初,你当真以为你母亲之死那么简单吗?”男人轻哼,看向剑之初的目光说不出的诡异,直将剑之初看的浑身不自在。
男人长叹:“乖孩子,你该好好想想了。”
“你是谁?为何要和我说这些?”剑之初不由得出声问道。
“以后你会知晓的。”男人低笑,好似完全不介意剑之初信或不信,转瞬便离开了他的视野,只留下一句,“不妨回去问问你的好舅舅。”
剑之初眉眼低垂,舅父说过,他母亲是死于雅狄王。正是因此,剑之初才格外愤怒,他知他与母亲已被雅狄王放弃,既然已经选择放弃,那便各不相干,为何?为何还要插手他们的生活?为何还要杀母亲?母亲于他而言究竟算什么?
只是,那人所言却是其中仍有暗情,若真是另有暗情,为何舅父不愿告知他?莫非真如旁人所言,是舅父亲手杀了母亲?
可若舅父要杀,分明早就可以,为何会拖这么多年?
倏尔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急忙起身,推开门查看,一道痕迹从门口蔓延,中间兰花折损无数,血迹斑驳,只见墙根深处,一道身影不住挣扎。
还未等他仔细辨认,层层沉雪铺面迎来,风雪如剑,似要割裂四方空间。他顺势望去,
一人手持长剑,徐徐走入他的视野。
那人每行一步,剑之初都觉得仿佛有无形之手悄然攥住了自己的脖颈,几乎不能呼吸。那只手还带着刻骨寒意,那缕寒意似乎要钻进他的骨子里,冷的让人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偶然一瞥,剑之初心中一跳,这满园幽兰是由阿舅精心培育,长开不败。如今,在来者气势的逼压之下,竟是渐趋枯萎。
这究竟是什么人?
墙根处,那人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剑之初这才发现,隐藏在血迹与尘土之下的面容居然无比熟悉:“师兄?”
随着他的一声惊呼,言随身子一僵,险些再度摔倒,但他终究还是扶着墙站稳了,他喘着粗气,却又不住低咳,咳出大片鲜红。
“阁……阁下……”言随想要开口,来者却丝毫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长剑一挥,风雪裹挟着剑气再度席卷而去。
剑之初仍被来者气势压制,见到此情此景,再也不能束手旁观。一时之间,竟然突破了剑者压制,一个闪身,便出现在言随面前,双手并指为剑,一道剑气直迎来者杀招。
然而,来者既铁了心要杀言随,这一杀招又岂是剑之初简简单单甚至仍不熟练的剑气所能匹敌的?
是以,那道剑气虽略微阻拦了那层风雪,消去些微气势,却依旧拦不住那层风雪前进。风雪袭来,犹如剑刃,满身冰凉,剑之初身上便多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正在此时,剑影再现,未及剑之初反应,那柄剑便贯穿了言随肩膀,竟是直接将人钉死在墙上。
刹那间,鲜血喷涌,红雪纷纷,满目血色。
剑之初望着此情此景,欲伸手为言随拔剑,然而,他只是微微一动,便使得言随更加痛苦,不住喘息。
来者似乎也再无攻击的意图,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幕。忽而,他轻哼一声,似乎看够了,抬手召回自己的剑,言随这才顺着墙缓缓落下,肩处鲜血仍在汩汩外流。
言随这般形状实在太过凄惨,剑之初并不敢妄动,只是暗暗握紧双拳,咬牙问道:“阁下究竟是何人?”
是谁要对师兄痛下杀手?竟然能够无视镜水别筑的结界,此人功力又有多深厚?
来者并不回应剑之初,一双冷眸凝视着言随:“这口剑,昔日饮汝师尊之血,于鲜血的绝艳之中沉沦,如今饮汝之血,他生厌了。”
言随瞬间沉下了脸色,此人伤过先生,他眸色暗沉,然而过重的伤势早已使他提不起气力,如今还能清醒已是勉力支撑的结果。反抗……却是反抗不得了……
“汝恨吾。”来者似乎从那双眸中看出许多意味,仿佛能够看透人心。言随略带惊慌地收回视线,来者却不依不饶,“汝之眼有太多算计,身为他之继承者,汝丝毫未曾学得他半分。”
他是指先生吗……这个人说自己不像先生,言随怒上心头,他怎么能……怎么能这样说?他是先生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继承者,与先生一脉相传,他与先生应该是最相似的人!
“听,他哀吟了。”来者缓缓抽动长剑,言随抬眼望去,果然见到剑身躁动,铮鸣声渐起,宛如奏起一曲哀歌,剑锋再次指向言随,“汝既无法继承他,那便……不必存在了。”
话音甫落,剑者身形变换,眨眼便出现在言随与剑之初身前,方要一剑斩下,言随腰间玉佩忽而光芒大作,无尽绿光在言随眼前结作一道屏障,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终末死气与盈盈生机碰撞,刹那间激起整个镜水别筑的动荡,气劲四散,摧折幽兰,尘土飞扬。
剑者就此被逼退数步,然而,一切还没完,一道声音蓦然出现在三人之间。
“谁敢伤吾徒?”
忽见绿光所组屏障瞬间崩裂,无尽绿光再化利刃,如似感召,迅速冲向剑者。剑者立即变换步伐,四周风雪翻涌,好似与绿光渐渐融合,随即一起消散在天地之间。
倏尔一声脆响,剑之初随声望去,只见言随腰间玉佩应声而碎,自其腰间滑落,顺着衣摆缓缓落入泥土。
言随似乎也察觉到异样触感,视线下移,这才看到地上玉佩碎片,方才遇到致命危机犹能挣扎着站起来的人在这一瞬间仿佛丧失所有气力,膝间一软,便跪在了地上。身上伤口不堪重负,似有割裂,再度汩汩出血。
他却宛如感知不到疼痛一般,只是颤抖地伸出手,玉佩本就是采用上好的玉雕琢而成,哪怕是现在跌落泥土之中也触感极好。触碰到玉佩那一瞬,好似终于打破了什么。
剑之初于心不忍,缓缓蹲下身子:“师兄……”
言随仿佛在一瞬间失控,不顾一切地攥紧掌下玉佩碎片,任由碎片割破掌心,也无知无觉。
“不过是块儿玉……”
话未说完,言随不知道从何而来一股气力,猛地便推开了剑之初。剑之初反应不及,已然无法保持自身平衡,同样跌坐在地上。
剑之初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只见言随抓起那些碎片,愤而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剑者身前。
“你究竟是谁?”
他听见言随如此问道,那声音分明极轻,却好似含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犹如鬼魅,令人胆寒。
“永岁飘零殢无伤。”剑者眉眼冰寒,报出名姓时一字一句间也像裹着无尽寒意。
“吾会杀你。”言随仰头注视着面前男人,似乎要将男人的样貌一点一点揉碎了,刻入心中,哪怕如今形容狼狈,气势竟也毫不逊色。
更令人震惊的是,听了他的话,殢无伤竟也并未说什么,反倒是收回了自己的剑:“直至如今,吾才从你眼中窥见几分他的影子。”
“吾等你。”
语罢,殢无伤毫不犹豫地转身,又一次带起满目风雪,踏着风雪渐行渐远。
直至此时,剑之初恍然惊觉,殢无伤竟从未将视线投诸于自己身上半分,是不屑,还是……
现实由不得他多想,他看见言随一个踉跄,急忙起身,上前欲扶言随。孰料,言随却伸手,断然拒绝了他的搀扶。
剑之初迷惑间,只闻言随淡道:“初儿,作为师兄,吾最后提醒你一点……”
他好像这时候才感受到疼痛,眉头紧皱,另一只手不由得抚上肩头,那里方才被殢无伤之剑贯穿,如今看上去实在可怖。
剑之初将一切看在心里,还要伸手,却再次被言随闪开。连续几次的善意被拒绝,剑之初不明白个中端由,便有些委屈:“师兄……”
“你唤吾一声师兄,吾最后提醒你一次……”言随轻喘着气,“小心师尹。”
剑之初有些愣怔,便又闻言随道:“此后,你我两别,各自安康,吾……再也非你师兄。”
“师兄,你……”剑之初没想到,言随再开口竟是要断绝关系,可是他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他想问清楚,言随却不管不顾,强撑着伤体踉踉跄跄离去。剑之初拔步欲追,最终还是停下了,他举目望去,那道背影分明是跌跌撞撞的,却好似与梦境之中那道背影重合了一般。
他忽然惊醒一瞬,方才师兄说,要他小心舅父……这已是这段时日第二个人这么劝诫他了,他知道自己不该怀疑的,可就在这一刻,种种疑问仿佛都找到了源头,一起奔向那个他不愿相信的猜测。
剑之初怔愣片刻,一抹脸,脚下已变了方向,直向流光晚榭。
彼时,无衣师尹正往香炉之中撒上熏香,剑之初甫一踏足,有些怔愣,恍如隔世,流光晚榭不知何时起,熏香之味渐渐变得如此浓重,有些令人窒息。
无衣师尹对剑之初的到来毫无反应,只是轻嗅熏香,看上去一片轻淡随和。剑之初见到此情此景,一时之间竟莫名产生了些许岁月静好的感觉,令他有些不忍打搅。
“舅父……”眼见着无衣师尹并无开口的**,剑之初犹疑唤道。
“汝之礼数呢?”无衣师尹徐徐睁眼,一双眸古井无波地凝视着剑之初,剑之初心中愕然,他从未在舅父身上见过这种神色,就好像他与舅父只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般。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心中莫名涌上一股恐惧感。
无衣师尹自然将剑之初的动作尽皆收入眼中,多可笑,这是他的外甥,如今却与他生疏至此,更是怕他至此,这便是无衣师尹的人生吗?他忽然有些疲惫,无衣师尹一生至此,究竟得到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
“汝来此,是为公,还是为私?”无衣师尹终归还是放缓了语气,问道。
剑之初闻此沉默,片刻之后,方道:“是为私。”
无衣师尹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外甥,暗自嗤笑,他不是早就料到了吗?世人总说外甥肖舅,但他这个外甥却总是这一副天真的模样,像极了杀戮碎岛那位,却半分不像无衣师尹。
然而他又能怎么办呢?这些年度修仪也算用尽手段了,始终无法改变剑之初的性子,人之天性,又是多么奇妙:“说吧,为何?”
“舅父,吾想知道,母亲之死……”
一言既出,无衣师尹眉目瞬间凌厉,原本有所消退的气势再度攀升,那一刹那,杀机一瞬即逝。他望着剑之初,神色莫明:“你此言何意?”
剑之初看出来他不高兴,仍然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有人告诉吾,母亲并非死于雅狄王之手。”
“所以,你为了旁人,质疑自己的舅父?”无衣师尹轻声问道。
“舅父,吾只是想弄清楚这件事。”剑之初咬牙,无衣师尹的态度反而让他有些信了那些人的话,若是母亲之死毫无隐情,舅父又何必如此遮掩?
“正好,吾也想弄清楚一件事。”无衣师尹缓缓起身,顺手拿起了桌上香斗,一步一步走至剑之初身旁,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剑之初的肩膀,“告诉吾,当日为何避战雅狄王?”
终于来了吗……
剑之初心中一跳,却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自他避战雅狄王,他便知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时候提起。
“剑之初啊剑之初,一直活在舅父掌控下的你,多可悲啊!”
“他想让你知道什么,你就只知道什么;不想让你知道什么,你拼了命也打听不到任何消息;他要你做什么,只需摆出一副为你着想的模样,你便甘愿为他冲锋陷阵,乃至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啧啧啧,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犹如提线木偶,按着你舅父写的剧本前行。”
“不知你母亲看到你如今这副模样,会是何等心情?”
男人的话再度挤入脑海,剑之初身形一颤,微微攥紧了双拳:“舅父,吾只是想,若母亲在世,只怕也不愿见吾与他兵戈相向……”
“够了!”无衣师尹再无听下去的**,挥袖制止了剑之初接下来的话。他端详着着剑之初的模样,这孩子拿即鹿做借口,可若是即鹿,又怎会是如此软弱?他的小妹,外表柔弱,内里刚强,纵使一时被情爱迷惑,可一旦看清,便立即斩断一切。他的小妹,怎么可能会如剑之初这般?哪怕是滔天恨意也不愿出手,还要为自己粉饰门面,强作仁慈,就连借口,都如此蹩脚?
想起撒手慈悲传回来的情报,无衣师尹缓缓垂眸,这些人当真以为他无衣师尹什么都不知道吗?
这些账,一笔一笔,总要清算的。
“你可曾想过,你避战不出会是怎样的后果?”无衣师尹冷声问道,若无度修仪,那日的慈光之塔便是整个四魌界的笑柄,无论今后慈光之塔取得怎样的成就,他人提起这届四魌武会,都会以此耻笑慈光之塔。
那般情景,从来不曾出现在无衣师尹的设想之中,未来的慈光之塔,应该是光明的,它的前行应当是充满着赞美与敬仰的,而非是无尽的耻笑与羞辱。
“舅父,我……”剑之初哑然,他当真不知道后果吗?可他当日依旧是犹豫了,他茫然着,不知道自己连月来豁出性命的努力究竟有何意义?若是雅狄王并非杀母凶手,他岂不是无端牵连他人?他又怎么能这么做?
无衣师尹看他这副模样,心中陡生怒火,若非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外甥,不然……不然他早便……
攥着香斗的手微微颤抖,无衣师尹缓缓阖眸,凑上前,浓重的熏香瞬间冲入鼻腔,驱散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若是旁人,他早便出手杀了,然而剑之初呢,他给了剑之初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可是剑之初总也握不住,他还能怎么办?
刺鼻的香味在鼻间萦绕,无衣师尹长叹,这一次,却再也不可能对剑之初心软。他不可能再对剑之初心软,也不会再有人劝他善待剑之初了……
“因你避战,你阿舅匆忙代你出战,他那样的身体,怎堪与雅狄王一战?”无衣师尹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讲述当日事实,“如今,你阿舅仍在昏迷。”
“因你避战,慈光之塔险些沦为旁人笑柄。这一战,多少人将希望寄之予你,然而你带来的是什么?”
“剑之初,你是剑之初,是你母亲的儿子。”无衣师尹伸手,一点一点攥紧了剑之初的衣领,“可你莫要忘了,你同样是吾之甥儿,是慈光之塔师尹的外甥。”
“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无衣师尹,也代表了慈光之塔。”
“可你,总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剑之初,你令吾蒙羞,更令整个慈光之塔蒙羞!”
一声声话语,好似斥责,又好似宣泄,剑之初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他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了这种时候,好像说什么都是不对的。可他真的做错了吗……
“你母亲未婚先孕,于你舅父而言是莫大的耻辱,于慈光之塔更是如此,他向来将慈光之塔看的比自己的身家性命还要重要,你以为,他果真容得下你母亲?”
慈光之塔……慈光之塔……
这四个字在剑之初脑海中不断盘旋,他缓缓握紧双拳,胸中似乎有什么要喷涌而出。一切念头在这一瞬间好似都受到了牵引,不断重组排列,最终连成一条完整的链条。
“舅父说,吾令慈光之塔蒙羞了,那母亲是否也是令慈光之塔蒙羞了……”
“啪!”
清脆一声,这一巴掌来的快极了,剑之初的脸火辣辣的疼,他抬手抚上自己脸颊,回过头,只见无衣师尹好似气狠了,浑身都有些发抖,一手指着他,连手都是颤的:“你怎可如此折辱你母亲?”
“难道您没有这么想过吗?”剑之初到了这时候,反倒平静下来了,或许是那一瞬间想通了一切,便再也无所畏惧,“母亲未婚先孕,吾避战雅狄王,想必在舅父眼中,都是令慈光之塔蒙羞了吧?”
“你们是吾之亲人,吾……吾岂会……”无衣师尹的身体颤抖的越发厉害了,好似是要辩解,然而剑之初却奇怪地笑了笑:“方才不是舅父说的吗?吾令舅父蒙羞,令慈光之塔蒙羞了……”
“住口!”无衣师尹想打断他的话,然而此时此刻,一切话语都显得如此苍白,如此无力。
剑之初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直到这时,他好像才真正看穿了无衣师尹:“舅父眼中只有慈光之塔之通天大道,在舅父心中,吾等究竟是亲人还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工具?”
无衣师尹仿佛找到了什么破绽,强撑着淡定,问道:“是谁教的你这么说话的?”
剑之初忽然觉得有些讽刺,看,这就是他的舅父。他的舅父能说出这种话,想必是断定了剑之初的性格不可能说出这种话,他的舅父已然划定了剑之初该有的性格、该有的形象。可是,剑之初也是人,剑之初会有自己的思维,当他厘清一切,看穿一切,怎么会说不出这样的话呢?
“无人教吾。”剑之初轻声回道,“吾只是忽然想通了,吾之舅父是慈光之塔师尹,师尹远大于舅父,慈光之塔远大于吾母子二人,是吗,师尹?”
这忽然间的改口不可谓不讽刺,却又熟悉之至,无衣师尹似乎在这一瞬间回到了无数的过往,那一声声“师兄”、“师弟”、“好友”,在无尽的时光中渐渐被遗忘,取而代之的只有僵硬而又冰冷的“师尹”。
这大概就是无衣师尹的命吧……
无衣师尹的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在剑之初那看似淡然却又好像包含了某种希冀的眼神中攥紧了自己的如意香斗,随即缓缓点头,他的表现宛如在无形之中承认了什么:“是。”
好像终于有什么被打碎了……
剑之初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愤怒还是失望,他看着无衣师尹,无衣师尹也静静地望着他,两相对视,面目全非。过往种种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却又在刹那间破碎,化作指间流沙。
“吾可以离开了吗?”剑之初如此问道。
无衣师尹背过身,大概是不愿再看见这个外甥:“那便不必再回来了。”
剑之初分明看到,无衣师尹的手还在颤抖,或许师尹还有别的意味,可他已经累了,从未这么累过,累到不想再猜测什么,再去追究什么,只想逃离这一切。
他一撩衣摆,跪在了无衣师尹身后,哪怕无衣师尹看不见,他也伏身叩首:“剑之初拜别师尹,还望今后师尹多多保重。”
随即,他起身,又看了看无衣师尹的背影,片刻之后,转身离去,再也不曾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无衣师尹一个趔趄,他匆忙扶住面前书桌,这才站稳身子,一羽赐命不知何时出现在房内,他看着无衣师尹扶着桌子,香斗边缘锋利,不知何时在师尹手上划开了一道伤口,伤口处正往外冒血。
无衣师尹恍若未觉,轻喃:“吾可称得上狼狈?”
“师尹风姿俊逸,一向为慈光表率。”一羽赐命回道。
无衣师尹轻笑,意味莫名。
啊,终于写到这里了……
言随剑之初决裂已get√
剑之初师尹决裂已get√
接下来,大家应该都能猜到了……
那啥,我知道,我剧情有很多自己的推测啥的,有时候对待一些角色,可能我写的不是很讨喜,所以还请大家轻拍……
从这章起,言随暂退场倒计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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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吾友夜雨开文啦!
晓啼春眠,挂壁苏的苦境之路,大家可以多捧捧场,然后忘掉我【x】
咳咳咳,乖巧.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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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昆仑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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