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是一个阔别已久的词汇。
度修仪曾经历过许多次新年,在前世未经巨变的时候。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这是永远不变的习俗。作为被寄予厚望的神子,他被带着接受许多人的拜访,他努力扮演着合格的神子。
直到最后,名义上的父亲用饱含欣慰的目光看着他,他就知道,这一年,顺利开篇了。
他也永远不会忘记,一夜熟睡过后,莫名出现在他枕前的那些东西,有他不曾见过的花,有神神叨叨的书,有糖葫芦,甚至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是他所谓的真正的父亲给予他的礼物。只可惜,他知道的时候,他们早已做不成父子了。
那一年,是他到魔族的第一年。
魔族没有新年的说法,这里四处阴沉沉的,也没有什么新年的气氛。
他在鹊鸟的簇拥下见到了从前想见却见不到的神明。说来嘲讽,他想见这位父亲的时候,这位父亲不愿见他,他不想见的时候,对方却主动送了上门。
对方上门的原因,仅仅因为这一年,他将出现在床头的点心随手扔进了河里。这是他第一次扔掉床头的礼物。
这一年,看到这个礼物,他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除了传说中手眼通天的神,究竟有谁能不论时间、不论地点、无声无息地将这些东西放到他床头呢?
然而,世事就是这样讽刺,他曾拼命要见的人,因为这样一件小事来到了他面前。
“你不喜欢吗?”神明的幻影用着疑惑的语气问道。
如果是在一切没有发生的时候,知道这些礼物的来源,度修仪大概会十分高兴,他会很喜欢,但可惜,他知道的太迟了。
更可惜,这个时机太嘲讽了。
所以,他只会说:“小孩子才喜欢的玩意儿,居然会被神视为珍宝吗?”
祭神理所当然道:“吾观人类幼童俱是喜欢这些。”
“但我早已不是懵懂孩童了。”
神明不懂自己的孩子想要什么,自以为是的给予反倒让对方厌烦,但神明永远想不通这点。
度修仪厌倦了这样没有意义的对话,最后,也只是冷冷地撂下一句话:“当初不愿见我,如今何必再见?”
他在鹊鸟的簇拥下来见了祭神的幻影,走的时候,确实孤身离去,将那些叽叽喳喳的鹊鸟与那华光溢彩的父亲一同抛在了身后。
此后数百年,再未尝过新年滋味。
新年,应当是一个温馨的词汇。
慈光之塔是有新年风俗的。所以,他来到慈光之塔的第一年,便被带着一起过了年。
这个时候,楔子还只是楔子,无衣也只是无衣。
这个时候,镜水别筑是聚满人的,譬如神棍师徒组逸轻舒和楔子,譬如无衣即鹿,甚至,弭界主也会借助那个奇奇怪怪的光球来凑一凑热闹。
不过,或许知道自己在,别人会不自在,弭界主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于是,镜水别筑内,往往几人凑作一团玩乐。那位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前任师尹玩骰子玩得很厉害,凭一己之力,在前任天舞神司和无衣脸上沾满了小纸条。
即鹿在一边玩烟花,据无衣说,小姑娘就喜欢这样的东西,玩了许多年也不见腻。
楔子起了坏心思,明知自己四体不勤,还硬要在这个时候作怪,好心好意地为玩骰子的几位端了茶。
逸轻舒也是奇怪,被自己徒弟作弄了许多次,也不见警惕,一口茶入口,原本光风霁月的前任师尹硬是被他喷了一脸茶水。
前任师尹的脾气实在好过了头,这时候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无奈地回了房间清理脏污。
待他们闹完了,也月上中天了。度修仪很喜欢这样的月亮,不会像白日那样耀眼,但又在漫漫长夜中为他留了光亮。
逸轻舒是个很有烟火味儿的老神棍,有了他,好像哪里都能热闹起来。尤其是和楔子凑到一起的时候,师徒两个简直臭味相投。
他约摸是想起来自己的老本行了,直接在镜水别筑反客为主,笑眯眯地张罗着人送上来一堆奇奇怪怪的材料。
作为徒弟,楔子一眼就看出来他要干什么。这时候的楔子还没有后来的高人风范,一见材料,大惊失色,悄悄附到度修仪耳畔道:“朋友,你的伤真正好了吗?”
度修仪不解其意,逸轻舒已经悠然飘到楔子身后,一只手搭上楔子的肩:“乖徒儿,又想开溜吗?”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楔子刚有开溜的想法,就被老狐狸一眼识破,并且强行镇压,顺便招呼着度修仪一起参与他们的保留节目。
是的,据即鹿所说,这是每年都要有的保留节目。
这一年的楔子,作弄一样,在他那个七零八碎的灯上十分不负责地写下了“恩师顶梁千百年,吾自畅游天地间。”
“你死!”
于是,镜水别筑再创师门惨剧,只不过,在长久地被师尊追杀的过程中,楔子终于回身,接下了师尊一招。
这一回身,可不得了,他那盏灯眼见着飘上天,又在眨眼之间塌了个干净,化作一团火光跌下天空。
楔子脸都黑了,在逸轻舒毫不客气的嘲笑声中匆忙奔向那团火光,试图挽救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愿望。
无衣很沉稳,这一点,大概是和楔子各随其师。他其实是最早写完的人,盯着那张纸条,目光肃穆,不知在想些什么。
度修仪的眼很尖,加上无衣也没有遮挡的心思,随意一瞥,就瞥见了内容:“千载社稷风雨晦,万里江山日月明。”
“阿兄好生敷衍。”即鹿也看到了那句话,有些无语,“好些年了,就这一句话。”
无衣抿唇笑笑,却没有多说什么,目光飘向了度修仪这边,似是好奇,又似是转移视线。
度修仪迟迟未曾下笔,因为他没有什么想要的,想要做的事早已做完了。所以,对他来说,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诸般世事,竟无一可求。
最终,沉思良久,提笔写了一句“凡君所愿皆如愿”。
无衣仿佛有些诧异,大抵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许下如此愿望。世人总有贪求,真的有人什么都不图吗?
然而,度修仪确确实实是写下了这一句,他抬眼,正对上无衣诧异的目光。两相对视,俱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无衣也渐渐卸去了诧异,眼神之中添了几分柔和。
后来再想,大抵此生孽缘,由此而起。
镜水别筑曾经也是一段温馨的回忆,然而,这样的回忆,也渐渐被覆盖,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又一个离开的人,是永远无法磨灭的痛。
最后,这个地方,只剩一个人。无衣师尹本该将此地彻底封锁,可到底也没舍得。弭界主不会再踏足这里,只有无衣师尹偶尔踏入,却只有他一人。
那些人的离开,似乎带走了无衣师尹仅剩的情或爱,此后经年,未尝新年滋味。
而度修仪,亦然。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那些人一个一个的还是回到了镜水别筑。只是这一次,不再是久居了。
两位师尊在外游历,逸轻舒陪着终于用回自己名姓的澈寒一点一点治愈着那些难以忘怀的过去;
即鹿本该被剑之初接去奉养,不过比起剑之初,即鹿仿佛更喜欢戢武王这个儿媳,所以,在碎岛待的时间竟然更长一些;
剑之初在苦境协助素还真等人收拾苦境残局,和戢武王分居已久,等到终于脱身,他带回了好基友慕容情。慕容情赢得即鹿在内的一众长辈喜爱,剑之初在家地位又降一重,大囧;
枫岫主人当初离开四魌界的时候,走得很果断,还十分作死地给无衣师尹留了口信,说自己永远不再回来。结果到了这时候,还是被自己师尊拎了回来,差点治了个渎职罪。
当然,他自己还是想回来的,毕竟,当初放狠话放得再狠,四魌界、慈光之塔总归是故乡。
而且,枫岫主人觉得自己有义务监督一下无衣师尹。不然总觉得度修仪还是有可能会被无衣师尹欺负。
这就很神奇,他好像都忘了,当初度修仪是怎么在苦境作妖的。
殢无伤早早地被无衣师尹放走了,这个小文青是最后知道即鹿还活着消息的人,好在他也不介意这些。只是,他好不容易等到了即鹿回来,却再也找不回当年竹花漫放时的心动。
即鹿说:“无伤,这许多年以来,我一直将你看做朋友。”
饶是岁月境迁,经历种种,白衣姑娘的笑似乎还一如当年,只是,更添几分温柔。她笃定地说:“无伤,我在你的眼中,看不到爱。”
不知为什么,殢无伤竟难以反驳。最后,是度修仪出的面,他太了解这群人了,无衣师尹不会低头的,这时候,只能他出面。
“雪中从来无谜,只有被深埋的污秽。”他道,“昔日我曾说,要你记住你的恨。殢无伤,你果真记住了吗?”
“出去看看吧,待你再回来,若是恨意犹在,祸首在此,他不会还手。”
殢无伤就这样出了门。这一年,他再回来,带回了一个很活泼的红衣小姑娘,名唤妖应封光。
在殢无伤的默许与支持下,在度修仪的纵容下,这个小姑娘将撒手慈悲与一羽赐命支使得团团转,更是在某天,直接将流光晚榭闹了个底朝天,险些一把火烧了整个流光晚榭。
好在无衣师尹已不太住流光晚榭了,这里平日只做办公使用。但是望着废墟,还是有些唏嘘。
大家各有归宿,其实还是难回到从前的热闹的。尤其是,各自有家之后。
所以,这此后许多年,新年夜,是度修仪和无衣师尹的独处时光。
不过,度修仪复生的第一个新年夜还是特殊的。
无衣师尹还是很有情调的,他专门画了图,将度修仪骗到流光晚榭住了很久,白日办公,夜里跑去镜水别筑和即鹿一起装点镜水别筑。
撒手慈悲和一羽赐命不愿他如此操劳,想要带人一起帮忙,无衣师尹虽然没拒绝,但也只让他们帮忙搬东西。
度修仪其实大概知道无衣师尹在背地里搞些什么东西,但他装作不知道。夜里和易别言商量要怎么办。
易别言本来就很有脾气,加上自己看顾了这么久的人就这样找到了归宿,还是一个自己看不上的人,心里更有气:“你都不知道,老子能知道吗?”
两个人,只经历过别人的婚礼,到了现在,四眼摸瞎。
最后是易别言拍板决定的:“人给他都不错了,准备个屁!”
就很符合易别言的性格。
度修仪一哽,仔细想想也有道理,索性也摆烂了,反正无衣师尹大概也不介意,那就由得无衣师尹折腾吧
无衣师尹不打算办得多隆重,那一天,他请了两位师尊和左卿溯渊坐镇,他本来只想让即鹿来的,再加上度修仪那边的见鬼兄长易别言,做个见证就够了。
孰料,戢武王带着言随剑之初不请自来。枫岫主人则是个黑心紫皮柚,生怕闹不起来一样,直接喊了天不孤曲怀觞拂樱斋主火狐夜麟。
曲怀觞来了,是带着素还真来的,素还真顺手薅了千叶传奇,不过千叶传奇一直臭着脸;火狐夜麟也来了,是带着罗喉来的;拂樱斋主也来了,带的是小免。
浩浩荡荡一群人跟在枫岫主人身后,引得即鹿叹为观止,又看到无衣师尹明显变黑的脸色,躲在度修仪身后看得乐不可支。
当天的气氛,用枫岫主人的话来说就是“妙不可言”,他顶着无衣师尹的黑脸笑得神秘莫测,又当着拂樱斋主的面揪住小兔子精的耳朵一通耳语,得到了拂樱斋主的凝视。
且不说拂樱斋主的凝视管不管用,起码枫岫主人的耳语当是十分有用。等到仪式结束,新人结伴回房,按理来说,他们这群客人该走了。
直到度修仪从新房内抱出了一只睡着的小兔子,正对上枫岫主人的目光。身后无衣师尹面色还保持着淡然,但看得出来,保持得很吃力。
素还真眼疾手快,将无衣师尹拉了过去。
而另一边,借着小兔子的东风,枫岫主人成功将人拉到了自己这边,他这边也是很有说头的。一群人一色排开,易别言戢武王拂樱斋主曲怀觞天不孤火狐夜麟全在这边。
易别言不需要多说什么,他这个人站在这里就代表着一种分量。事实证明,这位所谓的度修仪兄长还是傲得不行,不止看不起无衣师尹,也平等地看不起在场所有人。
他冷哼一声:“我的双眼,会一直盯着你们。”
一句话,直接扫射全场,也算一种霸气吧。
戢武王则是很有王者的霸气,留下一句“杀戮碎岛永远是先生的后盾”便翩然离去。
拂樱斋主从度修仪怀里接过小免,他没说什么,显得十分沉闷。最后也只是深深地望了度修仪一眼,眸中意味不明。
曲怀觞就很欣慰,颇有一种娘家人的自觉,告诉度修仪:“哪天在慈光之塔待得不舒服了,苦境随时欢迎你。”
天不孤送上了一副自己绣的针线,是当初初见的场景,看起来初见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位死神天敌一直安安稳稳地窝在千竹坞,自觉千竹坞不涉尘事,格外清净。于是,遂了枫岫主人的愿,也唯恐天下不乱道:“千竹坞远在喧嚣之外,日后若想寻些清净,不妨一来千竹坞。”
“我会在天都一直等你。”这时候的火狐夜麟也不再傲娇了,就很直白,“天都永远不会对你坐视不理。”
度修仪有些无奈,心想可别闹了,你还不是天都老大呢!但是旁边的罗喉却对火狐夜麟的说辞不置可否。
最后,是枫岫主人做的总结:“好友,你永远不会是孤身一人……”
话没说完,人就被逸轻舒掳走了。逸轻舒捞走一个人,顺手还拉来一个人,是一直游荡在外的千叶传奇。
千叶传奇很尴尬,他与度修仪之间远没有别人一般那么和谐,两个人的相处总是掺杂了莫名意味。到了这会儿,他也说不出来祝福的话。
最后,语气生硬道:“希望慈光之塔不会磨灭你的意志。”
曲怀觞戳了他一下,他才又道:“苦境不远。”
个中深意,大家都懂。
正在和素还真谈话,但心神一直在这边的无衣师尹总算要按捺不住了,强留他许久的素还真也不想闹得太过分,及时放人过去。
果见无衣师尹有些失态地疾步过去,像宣示主权一样搂住了度修仪的腰,却到底没说什么。
这一晚闹了很久,好在没有打起来,直到夜深人静夜深人静,度修仪索性让人都在镜水别筑住下了。
直到他和无衣师尹一起回了房间,无衣师尹才忍不住将度修仪圈在怀里,半天不出声。
度修仪很有眼色地没有提起那群人,再提,恐怕身后这个人一个想不开,又要起肖。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顺理成章,暧昧又折磨。等到云歇雨住,度修仪在床上躺了很久,身边无衣师尹似乎是睡着了,也能理解,毕竟日夜不休,忙了许多天。
但度修仪却一点困意也没有,他到现在还觉得一切像是在梦里一样。他其实从未想过,居然真的能与人这样亲密地躺在一张床上,也从未想过,此生还能拥有这样一个伴侣。
他轻轻戳了戳一旁的无衣师尹,觉得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如果是一般人,这时候应该是累得不行了,该好好睡觉了。然而,很明显,度修仪不是一般人,他不仅没有困意,而且还很精神。
最后,他披衣起床,轻声轻脚地打开门,走了出去。一轮圆月高悬,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踏着月辉,慢慢走到了镜水别筑门口处,一道瘦弱的身影站在那里。
这个地方对于现在的言随来说,应该是陌生的,但他又觉得异常熟悉。两种情绪不断撕扯着这个年轻人,也不对,他现在也不算年轻了。
作为棘岛玄觉默认的太宫继承人,言随早已不是当初冲动无畏的青年了。
但他还是没忍住,来到这块匾额下,顶着月色,一点一点感知着镜水别筑的一切。他仰头望着镜水别筑的匾额,似乎窥见了什么隐秘一般。
直到度修仪来到他身后。
言随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这个时间,在这里看到度修仪。
“先生不是应该……”
“师尹睡了。”度修仪明白他未尽之语是在说什么,毕竟,对面的人脸都红了。
但他完全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给言随带来了多大的震撼。言随仔细打量了一番度修仪,又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满脑子被一句话给占据了。
原来先生是上面的?!
度修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问道:“这么晚了,怎么在这里?”
言随知道,最好的做法,是自己该忽视一切异样,可或许是今晚月色太好,或许是镜水别筑给他的感觉太过熟悉,他还是冒犯了,忽视了这个问题,自顾自问道:“先生,你我果真素不相识吗?”
度修仪从来没想过,对面的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可今时早已不同往日,终究是他对不起言随。
如今,言随已经有了新生活,言随始终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这个孩子在碎岛如鱼得水,让他怎么舍得告诉他过往那些苦?
所以,他只能逃避,道:“我活于慈光,你生于碎岛,怎么会相识呢?”
“既然如此,那我就安心了。”言随笑道,“我乃碎岛臣子,不适合与先生有所瓜葛,是吗?”
度修仪一怔,许久,方低声回道:“是。”
言随得到了答案,似乎终于放下了什么,他突然退了一步,对度修仪作揖:“先生,碎岛仍有要事,我先行一步。”
度修仪到底没有拦他,任由他转身离去。
言随的步子很快,直到走出了很远很远,确定后面的人看不到自己,他才止住脚步,伸开手掌,一枚玉玦出现在他掌心。
玉玦中心,赫然一缕青丝。①
言随取出那缕青丝,握在了手中。
他就知道,所有人都在骗他。
如果真无瓜葛,镜水别筑匾额之上就不会有他的术法。他自己的术法,他自己最清楚。
度修仪说他生于碎岛,可是生于碎岛,绝不代表他长于碎岛。
依照如今碎岛局势,他与慈光之塔的人来往也没什么,更何况,他是戢武王带来的人。
所以,只有一个答案,只有他,不能与度修仪有瓜葛。
所以,他与度修仪,是有瓜葛的,但所有人都不愿认,所有人都在骗他。
他抬头,月明千里,他心中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可他宁愿没有得到这个答案。
他必须要做出取舍了。
言随苦笑一声,其实,他早就做出选择了啊。
掌心火焰跳跃,将那缕青丝燃尽,化作一抹飞灰。言随缓缓握拳,掐灭了那团火,也掐灭了那些不该有的眷恋。
这一次,真正踏上了归途,他一生的爱恨,就由此淌尽了。
另一边,度修仪目送言随离去,还有些怔愣。直到身后传来微弱动静,他没有回头,这时候,想也知道是谁。
无衣师尹自身后牵住了他的两只手,像是将人揽在了怀中。度修仪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是无衣师尹先开口的:“吾只容忍这一次。”
看来是全听到了。
没听到就算了,全听到还这样……
度修仪冷笑一声,想抽出手,居然没能抽出来。他索性抬起脚,干脆利落地踩了无衣师尹一脚:“容忍?事到如今,这样的结果究竟是何人所为?”
他越想越气,如果没有无衣师尹,原本不至于如此的。
但无衣师尹心中也有气:“那你要我如何?他屡次挑衅,无衣师尹岂容他放肆?”
“那如今结果,可如你所愿?”
度修仪一句话,让无衣师尹瞬间沉默。不沉默不行,他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他自然是如愿的,如他所愿,他成功地将这朵幽兰圈养在了自己的领地内。
度修仪干脆挣开了无衣师尹,先转头回房,无衣师尹知道,这茬儿算是过去了,往言随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跟在度修仪身后就回去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起床,镜水别筑却不见人。
一羽赐命与撒手慈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羽赐命抬起手肘给了撒手慈悲一下,撒手慈悲认命汇报:“师尹,戢武王昨夜诊出有孕,度先生跟着戢武王回了碎岛。”
一羽赐命恨铁不成钢地给了他一眼,说他没脑子,真当自己没脑子了,能用“回”这个字吗?
撒手慈悲体会不到这个眼神的深意,好在无衣师尹不计较他们的小动作。这个汇报,让无衣师尹知道,昨夜那件事,其实还是没过去。
他想了想,低头扯过一张纸,不知道写了什么,总之折得整整齐齐的,装在了信封中,然后交予一羽赐命:“羽儿,你且一行碎岛。”
这封信很快便到了度修仪手中,度修仪漫不经心地拆开,只见信上诗篇飞扬。
“自来相逢时,如见鱼得水。
一夜烛似豆,空数盏泣泪。
疑君许两意,栖栖不得处。
千里流照月,可遣雁飞回?”②
通篇前言不搭后语,但度修仪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没回信,只是如来时一般随意,挥挥袖,便告别了戢武王,跟随一羽赐命翩然离去。
要回家哄人了。
戢武王锐评:“才半天而已,师尹离不得人吗?”
由于师尹太久没在正文出现,特意派他来个番外给大家发个小甜饼,事实证明,我陌某人还是可以写糖的。
本篇番外时间线接正文时间线,为大结局之后的时间线,是的,来自作者本人的剧透,大圆满结局,正儿八经的大圆满,番外所见即结局可得,请大家放心!虽然我是正剧向,但其实我是爽文【推眼镜.jpg】
————
①玉玦、青丝:可见第39章,言随为监测小度动向,薅了小度头发,在镜水别筑匾额上用了术法,用以第一时间得到小度回来的消息。
②结尾酸诗是作者自己编的,我知道很辣鸡,但水平有限,只能这样了。千里流照月,取自原剧师尹给越织女留信“千里流照月,明吾一般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2章 新年 新婚番外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