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陵看她,眼中不见了戏谑,取而代之的是难得正色:“江湖本是如此,一入江湖,退隐之路,难上加难。”
金子陵不问江湖,但是不代表他不知江湖,实际上,他对江湖的了解,不亚于任何人。
手中染了血腥,结了仇怨,冤冤相报之路,便永无尽头,至死方休。
渡魂阴姬饮尽杯中之茶,道:“但愿不会给你惹上麻烦。”
金子陵折扇轻摇:“咦,吾不问世事,不知渡魂阴姬来历,又怎会惹上麻烦。”
渡魂阴姬道:“哈,如此最好。”
她又道:“你教吾泡茶,如何?”
金子陵道:“哎呀,这拜师未免随意了。”
渡魂阴姬道:“你教会了吾,吾便给你泡茶,如此不好么?”
金子陵轻笑:“此话倒正中吾下怀。”
渡魂阴姬又道:“吾方才发现,这屋中并未悬挂剑。”
金子陵为她斟上茶,闻言抬眉,眼中尽是了然:“哦,看来你见过的铸剑师,都是将自己所铸之剑悬挂高堂,是么?”
渡魂阴姬颔首:“所以,你真是个独特又风雅的铸剑师。”
金子陵故作惋惜:“趣味,若是早些年与你相识,吾倒真想送你一把剑。”
渡魂阴姬闻言,眉目低垂:“这倒是不必了,吾已发誓此生不再用剑。”
金子陵定定看她,道:“器本无罪,乃人之罪。”
他问她:“渡魂阴姬,你使剑是为了什么?”
渡魂阴姬不曾犹豫:“为了活下去。”
金子陵道:“剑,不该被你厌恶和遗弃,它使你得以生存。”
他以扇击掌:“而令你心生厌倦的一切,是人的**,剑者永远不能失了剑,若是不能握剑,便只能倒在剑下。”
渡魂阴姬默然半晌:“若这是吾的宿命……”
金子陵“哈”一声笑:“这不是宿命,是认命。”
她定定看着他:“金子陵,你也如此犀利么?”
金子陵摇摇头:“咦,怎么能说是犀利呢,简直就是一针见血呀。”
他怂恿她:“吾决心为你打造一把举世无双的剑,如何?”
渡魂阴姬看他:“你不知道勾引别人违背誓言,是要被雷劈的么?”
金子陵大笑:“哎呀,吾只是送你剑,又不是叫你用剑。”
渡魂阴姬摇摇头:“不必了,吾已决心不再踏入江湖。”
金子陵轻笑:“好罢。”
可这江湖,又怎是她说了算的?
两人慢慢喝茶,不知不觉,便已至晌午。
渡魂阴姬起身告辞:“时辰不早,吾要先回山下了。”
金子陵道:“不再多留片刻?”
渡魂阴姬道:“吾今日想尝试一下自己做饭。”
金子陵摇摇头:“哎呀,渡魂阴姬,你该说有要事要处理,你说你要做饭,却不邀请吾一同品尝,令吾心中十分之痛啊。”
渡魂阴姬道:“若吾说有要事处理,你便不追问了么?”
金子陵气定神闲:“咦,那你会有何要事呢?”
她坦然:“既是一个不会成功的谎,吾便不必撒了。”
金子陵起身:“恰好,吾亦无甚要事,就勉为其难去尝尝你的手艺罢。”
她看起来很为难:“吾今日第一次尝试,或许…并不好吃,你用惯了珍馐佳肴,只怕不习惯。”
金子陵被她逗笑了,她的解释十分认真,也十分中肯,可怎么越听越气,却又气不出来呢。
气不出来,便只好笑了。
他甚是宽容大度:“哎呀,山珍海味吃腻了,甚是想来些清粥小菜。”
她更为难了:“没有清粥小菜,吾昨日只抓到了一只山鸡。”
闻言,金子陵立刻调转风头:“那正好,吾已好久未尝到山鸡之味,今日一饱口福,甚好甚好。”
眼见着这人是无论如何也要吃一顿的决心不可动摇,她只好无奈道:“唉,好罢。”
金子陵瞅着她无可奈何的神色,心下偷笑。
于是刚刚上山的两人,又施施然往山下走。
确切来说,施施然的是金子陵,渡魂阴姬有些神思不属。
她很头疼,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做饭,而且家里只有一只山鸡,她简直想不出来该如何用一只山鸡来满足这个口味刁钻的人。
她几乎已经预感到他摇着扇子,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说:“哎呀,渡魂阴姬,你做饭的手艺,吾实在不敢恭维。”
金子陵看着边上板着脸的人,她看起来很严肃,像是如临大敌一般。
他难道真如此挑剔么?竟令她这么焦虑。
于是他一边走,一边反思自己,但是想来想去,觉得他的品味很正常啊。
便又释然了。
半晌,她长长舒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
金子陵侧目,恰好看到她也在看他,他以扇掩面:“咦,为何如此看吾?”
她道:“你若敢说吾做得不好吃,吾便同你绝交。”
金子陵淡笑:“你似乎毫无信心啊。”
她目光如炬,充满威胁:“吾有自知之明。”
他了然点头:“哎呀,有自知而无自信。”
她看他一眼,不再说话。
金子陵收起扇子:“放轻松,只是一顿饭而已。”
渡魂阴姬道:“你吃的不是一顿饭,是吾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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