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六次循环

夜色沉沉。

如同先前不知第几次一般,章邯在屋中听不到一丝声响。

他知道这屋中有千蛛噬梦的毒香,却不知这香究竟是何时燃起的。或许他感知到的时候,就已经陷入了这段恐怖的迷梦中。

章邯以笔为刃反手刺向身后,却发觉身后并没有人,而此时此刻,那个想杀他的人正在他面前。

依旧穿着最普通的秦军装束,面具遮脸,用着无波无澜的声音开口:“又见面了。”

的确是又见面了,章邯心想,都他妈见多少回了!

“堂堂罗网天字号杀手,居然还要借助千蛛噬梦的威力。”

“你似乎对刺客有所误解。”那人听起来并不生气,“刺客与剑客不同,从来不寻求所谓的公平对决,而是以目标的死亡来衡量任务的。”

章邯冷笑:“看来我是你的目标。”

掩日颇有几分惋惜:“你我原本都是效力于共同的目标,可惜,你误入歧途。”

章邯质问:“罗网在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帝国,包括意图暗杀公子扶苏?”

“那你又误解了。”掩日显然是毫无顾忌,“我们的共同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权力。罗网的历史远比帝国更加悠远,是我们选择了帝国。”

章邯亦针锋相对:“感谢你如此直言不讳,也许皇帝陛下很愿意听一听你们的目标。”

“你对你的皇帝并不了解,当然,这是一个秘密。”

“这样的秘密分享给我——”章邯微转语调,听起来像是十分轻松,“看来我是必死无疑了。”

“这是保守秘密的最好方式。”掩日淡然,话语中却时时刻刻透露着杀意,“你正在死亡中。”

“是么?”章邯撞破一扇隔窗,“我不太相信你能杀了我。”

眼见章邯试图逃脱,掩日却不慌不忙:“一个人如果在梦中被杀死,是否永远都不会醒来?”

蹲在一旁角落里的宋泠大气不敢出一口,不过她推测以掩日的水平早就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尚未发难无非是因为自己对他构不成威胁,他无需第一时间解决自己罢了。

如果按照掩日所说这是一个梦境,那么要怎么从这个梦中醒来?

杀了掩日就能醒过来么?这个梦受掩日操控么?

宋泠觉得,就算再离奇,这也应该是个武侠世界而非玄幻,那么——这个世界里应当没有能操控梦境的人。

章邯被掩日打得在地上翻滚几圈,后背结结实实撞在桌案上,其力道之大将桌案都撞偏几寸。他本想挣扎着站起身,却觉胸口堵着的一口气始终提不上来,浑身的力道都在溃散。

“章将军!”宋泠从暗处冒出来扶住他的手臂,“你还好吗?”

章邯摇了摇头,示意她自己无碍。

掩日却在此时逼近:“你看到过被蜘蛛捕食的蝴蝶吗?”

章邯忍着胸口剧痛怼掩日:“把自己比为蜘蛛,你很有自知之明。”

“蝴蝶撞入落网,它会拼命挣扎。因为它想活下去,就像你现在一样。”掩日缓慢踱步,手中的剑在地上拖动发出令人悚然的声响,“但是越挣扎,它消耗的体力越大,而蛛网的缠绕就会越紧。当它精疲力竭时,躲在旁边一直欣赏整个过程的蜘蛛,就会慢慢地过来享用它。把一种毒/液注入到猎物的身体内,猎物就会慢慢地融化。”

宋泠看着掩日越走越近,不由紧张地抓紧了章邯的手臂。

最末掩日在两人面前不远处停住脚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二人:“所以,蜘蛛最后并不是吃掉它的猎物,而是把猎物喝掉。”

章邯只觉眼前一切都变得扭曲起来,仿佛当真如同掩日所说,正在慢慢融化——甚至包括他自己。

他仍旧装出几分云淡风轻:“事到如今,你能不能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

掩日背对着他:“你说,我考虑考虑。”

“你到底是谁——告诉我。”

“你能保密吗?”

章邯都快被他气笑了:“你说呢。”

说实在的宋泠也挺想知道这个天杀的掩日到底是何方神圣,先前莫名其妙砍自己一刀,以为自己是并夕夕啊!

然而就在掩日把面具摘下来的时候,宋泠忽然觉得要不然还是不摘了吧。

面具之下还有面具是什么意思?这不耍人玩呢吗!这要是部动画,粉丝都得把你抡上热搜!

掩日笑得阴险得意:“你明白了吗?在这个梦境中,其实你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这句话忽然像是什么醍醐灌顶的提示,宋泠与章邯都在一瞬间醒悟——改变不了别的就改变自己!

宋泠低声道:“将军!”

章邯会意,三两步上前扭过掩日的手,夺过他手中长剑,一把刺入自己腹中。

“梦里也许确实改变不了什么,但至少我可以让自己醒过来。”

*****

这是一场豪赌,所幸宋泠和章邯赌对了。

就在章邯用剑刺向自己的瞬间,整个房间忽然就明亮起来,沉寂如死去的夜色消散,夕阳正透过隔窗打落屋中。

就连掩日也有几分诧异。

章邯快速检查一番自己的身体,方才在梦境中的伤口已然消失,正要松一口气的档口,却听宋泠一声惊呼。

“将军,你……血……”

血——章邯抹了一把嘴角,果然中毒已深,不仅是嘴里,就连鼻子与眼睛,都已然渗出深红的血迹。

掩日再次出现:“醒来也不会改变什么,只是更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也许还不如醉生梦死。”

原来是这样。

宋泠也因着中毒没什么力气,趴在章邯身边低声问他:“将军,之前你也是这么死的吗?”

章邯闭着眼微一点头。

掩日一脚踩在章邯后肩,长剑直对着章邯后心利落刺入,其力道之大,献血喷溅到宋泠脸上。

宋泠微微颤抖。

章邯像是感觉到她的害怕,轻声安慰她:“没关系。”

只这一开口,血就从嘴角涌出来。

宋泠更害怕,急忙道:“别说了别说了……”

“风月场中鲜少见真情。”掩日露出几分惋惜的意思,“看你们二人如此情深意重,我倒也有几分惋惜。”

谁情深意重啦到底是谁啊!只是两个要活命的人而已啊!

掩日的剑对向宋泠:“如此,我便成全你们。”

然就在此时,另一侧的隔窗骤然被撞开,透过残破的木屑碎片,宋泠瞧见一个白色长发的男子飞身而入,对着掩日就是一顿猛砍。

掩日无心再管宋泠,与那人交手几招后道:“你怎么来了?”

话语中显然透露着几分咬牙切齿。

那人一身黑金长袍,再暮色晕染中十分骄矜:“你跟我很熟吗?”

宋泠霎时觉得掩日没了方才的得意忘形,反而是一副快要气疯了的模样:“你们太爱管闲事了。”

白发男子倒是笃悠悠地反问:“坏了你的好事?”

话音刚落,一白衣男子又从窗中跃入,先进来的那人仿佛就是在等他的到来,白衣男子甫一落地,也无需任何言语,那人挥剑继续揍掩日。

以宋泠一个完全不懂武学的人来看,都能看出白发男子对掩日是压制的,不过掩日也是个难缠之人,要不然以那人的武功,应当早就把掩日乱剑砍死了。

两人交战正酣,忽得听闻爆炸声起,宋泠暗道不妙,糟糕的爆炸果然还是烧到自己身上了。

大火很快将整座醉梦楼点燃,火光烈焰中掩日似乎又重拾回几分自信:“你想杀我,可惜自己也中了陷阱。”

白发男子不为所动:“那也可以先杀了你。”

“恕不奉陪。”

掩日:溜了。

然而另一人截住他的去路:“你走不了。”

“你的木剑呢?剑圣的武器都掉了?”

“剑就是剑,木剑铜剑没有差别。”

不是,什么?宋泠在微薄的空气中大口喘息,都这个时候了你们不逃命啊,等着氧气被烧光憋死吗?还打架还打架,不知道人动起来会更快消耗氧气嘛!

楼中二次爆炸,白衣剑客瞥向宋泠:“那里还有活人。”

结果另一人就嘲讽他:“师哥,你老毛病又犯了。”

宋泠急忙开口,原本想告诉对方不用救自己了,然而一开口却发现嗓子已然被熏哑,根本发不出一个音。

白发男子只轻飘飘斜了宋泠一眼,便道:“她已经活不成了,师哥。”

宋泠心说是是是,不劳二位费心,我正准备自己死自己的。

白衣剑客似乎有些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承认另一人说的是实话,两厢权衡片刻,只得向外退去。

就在此时,宋泠竟觉得周遭火势与木材掉落比方才慢了下来,心想着果然是要死了,整个世界都减速了。

好好好,死了也好,抓紧重开,这次她摸清了整个剧情的走向,下一轮就和章邯想想如何从掩日手底下活着的法子。

忽然间腰上被施以一力,惊诧之下宋泠被这股力道扯着飞了起来,再片刻的功夫竟就见到一位老者。

什么情况?

老者见宋泠一脸懵逼,解释道:“盖聂先生托我救你,我没有拒绝的道理。”

盖聂,谁?刚才那个白衣服的?

“章邯死了……”宋泠声音嘶哑,“我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逍遥子:这么爱吗?

宋泠:他死我就得重开,快让我死。

本章纵横出没

有了师哥之后的二庄真的是疯狂浪,满地图浪,浪的没边也会有师哥兜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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