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每日都有新事发生,没过几日,宁国府的丧事便被众人遗忘了。
转眼石府就接到了佟国纲的妻子舒穆禄氏的寿宴请柬。
佟图赖有三子一女,女儿是皇上生母。
皇上登基后便追封她为皇后,先后将他们全家从正蓝旗汉军,抬为镶黄旗满军。
康熙十六年,皇上怀念生母慈和皇太后,封赏佟图赖一等公爵。
因长子佟国纪早亡,便由次子佟国纲袭爵一等公,后来又提拔他为镶黄旗汉军都统。
他的弟弟佟国维在朝中也是担任正一品的领侍卫内大臣兼议政大臣。
领侍卫内大臣统管侍卫处,主要负责保卫皇宫的安全,一般都是由皇上的亲信担任,这也表明了佟家深得帝心。
佟家平时总是瞧不上旁人,自诩为圣上最亲近的家族。之前与石家也就是泛泛之交,设宴也就是简单发个请帖。
但自从皇上透露出想立石听溪为太子妃的意味后,且石华善在平定三藩后虽不再驻防在军营,但也得了个议政大臣的官职,也将家中抬到了满军旗。
他们家才开始放下身段,对石家人重视起来。
这次佟家特意派人来请他们,石听溪看着手里精致的请柬,打开后便看到其中娟秀的字体。
“这次的字和往常不太一样?”碧莲问道。
石听溪院子里除乳母和嬷嬷外,还有四个一等侍女,若干二等和三等的扫洒房屋跑腿的小丫鬟。
珊瑚编头发有一手,总是能想出新颖的发型。
碧莲平日里嘴里不饶人,常常替石听溪处理院子里的事务,而明纱和清秋性格安静一些,不常跟她出门,总是在院子里帮她做些刺绣等事情。
她们自小便一起长大,石听溪对待人也不苛刻,一直都相处的很好。
石听溪摸索着纸张,回道:“确实不一样,看着像是一个女子写的。”
往常佟家的请帖都是管家所写,这次突然换了,也不知道是为何。
珊瑚端着泡好的新茶过来,将茶盏放在石听溪手边,笑着道:“这次毕竟是佟老太太六十大寿,说不准是他们府上的大太太命人特意写的。”
石听溪点头,侧身从小桌上拿下一张手帕,她已经快绣完了,就差了点收尾。
将最后一点绣完后,她剪掉丝线,将帕子从手绷上面拆下。
这是一块绣青竹纹样的手帕,她想着手帕太过亲密,便选了个不那么出挑的纹样。
最后将这个同自己的帕子放好,准备下次遇上对方就给他。
***
寿宴当日,石听溪身穿双蝶云形旗装,头梳小两把头,用几支漂亮的珠花点缀,看起来娇俏怜人。
收拾妥当后便前往前厅,敏秀格格带着珠兰和她一同前往佟府。
马车在府前停下后,小厮上前请安,敏秀格格让身边的侍卫将贺礼送上,便跟着小厮向府中走去。
石听溪看到男客被引到前厅,女眷们都在大花厅这里。
进入便能看到摆了很多席位,佟老太太看到她们后,便被佟国纲的妻子觉罗氏扶着来到这边。
佟老太太细瞧石听溪,又笑着拉住她,对敏秀格格道:“石家小格格长得愈发好了,现在可是快赶上你当年了。”
敏秀格格莞尔,回道:“您这就是打趣我们了。”
她看到旁边的觉罗氏,“我当时哪比得上阿嫂,阿嫂当年才是光华照人,让人自惭形秽呢。”
觉罗氏抿唇一笑,刚要说话,就看到又有人来了。
佟老太太向她们说了一声后,叫了身边的嬷嬷扶着她去那里招待对方。
觉罗氏见状就留了下来,伸出一只手拉了一下敏秀格格,将她们带到座位上,寒暄了几句后,也去门口陪着佟老太太了。
石听溪和珠兰陪着敏秀格格坐了一会,今日佟府很是热闹,来往的都是现今位高权重的家族,时不时有认识的人来这里跟她们聊一会。
没过一会,苏勒就跟着向氏走进大花厅。
她远远瞧到石家人,先向佟老夫人贺寿后,就带着向氏来了这边。
苏勒坐到石听溪身旁,悄悄跟妹妹说:“你带着珠兰,我们一起去花园逛逛。”
石听溪悄悄跟敏秀格格说了声,就拉着珠兰跟她出门了。
佟家的院子里环境很好,除了树木外,还种植了很多的鲜花,有个小亭子隐在树丛中。
石听溪跟着苏勒穿过闲逛的女眷,发现她把她们带去了亭子。走近后便看到亭子里没人,苏勒松了口气,带着她们俩坐在石凳上。
石听含笑看着她,询问道:“姐姐怎么了?”
苏勒叹了口气,手搭在石桌上,看着妹妹道:“你快别提了,这几日我们府里有好事。”
石听溪疑惑的看向她,“既然是好事,那姐姐担心什么?”
苏勒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见身边的侍女都离得不近,便靠近两个妹妹,悄悄道:“纶布的妻子前日诊出喜脉了。”
向氏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察岱,次子纶布。
苏勒嫁过去已经快要三年了,但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而纶布今年与魏氏成亲后,没多久便传来了好消息。
苏勒虽然为魏氏开心,但是想到自己就有些忧心。
石听溪看向苏勒,“那向太太催你了吗?”
苏勒微微摇头,她感叹道:“就是因为她没有催我,我才在意这件事。”
石听溪温柔的看着苏勒,温声劝慰,“没什么好担心的,你与姐夫关系一直都很好,说不定过段日子就有了呢?”
苏勒喟然长叹,看着她们道:“但愿吧。”
亭子里静了一会,没过多久便听到几道声音传来,声音逐渐清晰,像是往亭子这边走来。
石听溪她们转身看去,见几个女子带着婢女正往这边前来。
其中一位身穿玫红色衣衫的女子看到她们,就笑着道:“你们怎么在这里躲清闲?”
这位是赫舍里氏的茉雅奇,她是索额图的大儿子伊都善的女儿,比石听溪大点,儿时便认识了。
石听溪看着她说:“只是宴席还没开始,出来坐坐罢了。”又见茉雅奇坐在身边,就用手边的扇子轻点她的肩膀,“你不也是跟人出来了吗?”
茉雅奇佯装生气,斜睨了她一眼,但还是笑了起来。
“许久未见你了,你在杭州那边可是玩得开心?”
石听溪认真的回道:“许久没见到姐姐了,我在那边很想你,自然是过得不那么好。”
茉雅奇含笑摸了摸她的后背。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插嘴道:“你在杭州那边这么多年,回京后可要好好学学规矩。”
石听溪神色一动,转头看向她。
她是当今德妃的嫡亲妹妹,乌雅·玛颜珠。
因为宫中的姐姐很受宠,去年还生了皇十二女,平日里身边的人也都对她很是追捧。再加上德妃的孩子被佟贵妃所养着,现在跟佟家相处的也还不错,这次便也得了张请帖。
听到玛颜珠的话后,身边的人都噤若寒蝉。
毕竟一个是未来的太子妃,一个亲姐很受圣上喜爱,她们可都惹不起。
石听溪却是笑的更加灿烂,从玛颜珠身边的小姐身上扫过,停在她的身上,想到曾经与她争吵的点,嘴角边勾起了一抹恶劣的笑。
“你这是在质疑宫里嬷嬷的教养吗?”
此言一出,玛颜珠脸色一僵,才想到石听溪的教养嬷嬷都是出自宫中,甚至于她还被太皇太后身边的苏麻喇姑教养过。
若是仍说她的教养不好,便是自己看不上宫中的嬷嬷。
她暗恨,忍下这口气,不情不愿的道:“那是我错了。”
石听溪端着茶水抿了一口,用散漫地声音说着气人的话。
“玛颜珠,年岁渐长,祸从口出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更加明白。”
玛颜珠时常被德妃叫到宫中,宫中贵人多,她这般性子也不知是怎么过的……难不成这人唯独面对自己时,才这般苛责吗?
石听溪想到这里,忍不住伸手按了按额角,稍显无奈。
玛颜珠面上透出红意,恼怒的看着她。
明明是同辈,却当着众人的面用长辈的口吻教育她。
她原想直接就走,但想到德妃跟她说不能得罪石听溪,不能不低头。
因着犹豫,她的脸上渐渐露出窘态,又看没有人帮自己,才勉强道:“我记住了。”
石听溪轻哼了一声,这才不再看她。
玛颜珠恼恨的瞪了身边的几人一眼,冷哼了一声,不想再看到石听溪,甩袖走出了亭子。
身边的几个小姐看了看石听溪等人的脸色,还是追了上去。她们的家人依附着乌雅氏,平日里需要哄着对方,才能让家人满意。
待她们走远,珠兰才询问她们。
“玛颜珠今日怎么了?我记得她之前虽与玉琭玳关系不好,但也不至于当面这样说。”
茉雅奇转身看着她们,回道:“这件事我好像知道,前些日子玉琭玳在铺子放出的东西不是大受欢迎吗?”
玛颜珠听闻这个消息后,虽然有些嫉恨石听溪能大出风头,但也在宴会上暗讽她在外几年,回京后便做出这样的事情,或许是疏于教养。
虽然清朝自入关后,将商人的身份上调了些,但还是有些富而不贵。
在一些士大夫眼中,商人还是那个“士农工商”里面的最下等的人。
玛颜珠家中现在就她一个女儿,平时对她很是宠爱,最后养出了一副骄矜性子。
儿时,家人让她与石听溪处好关系,当时她低下身段主动去与石听溪交往,对方却是不如她所愿,待她并不热络。
因着这事,她就恼了对方,总是同石听溪作对。
就在她欣喜于总算能压过石听溪一次时,宫中便传出了圣人给石家送了些赏赐,还称赞对方蕙质兰心。
因着宫中的态度,玛颜珠之前的话就仿若一记巴掌,令她愈发羞恼,连着好些日子没出门赴宴。
这次来佟府寿宴,没想到就遇上石听溪了,一时没忍住就讥讽了她一句。
石听溪失笑,没有想到就因为这种小事,有点无语。
“先皇不是曾在宫中宴请过八商吗?皇上现在还常常提起恤商,这些她倒是一点都不往心里去。”
京中官宦人家大部分都有商铺产业链,要么幕后将生意让下人主管。或者借钱放贷,还有些依靠权利,从商人手里拿些回馈。
就像贾府主要来源也是有田产收入等,王熙凤后来放的印子钱也是。
石听溪可没说那个铺子是她的,只是跟旁人说这个点子是她想的,全权都让掌柜的去做了。
宫中也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毕竟皇家也是封了皇商,隶属于内务府,每年都将一些收益交到宫中。
她可听敏秀格格也提了,别家的小姐少爷们也都私下有产业,就连玛颜珠也有不少,怎的就觉得她做的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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