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 便见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被扶着进了屋, 走到云梧面前行礼,“见过娴妃娘娘。jiujiuzuowen”
能被进献进宫, 陆常在也是位难得的美人,不过不同于怡嫔小家碧玉般的娇俏, 陆常在是温婉如水那一挂,一看便知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秀美之中带着文气。因着还在病中, 她面色有些苍白,精神不是太好,但这无损于她的美貌。云梧瞧见这样漂亮柔弱的姑娘,不由放缓了语调,“不是还病着, 怎的出了门,身子还受得了?”
“劳娘娘垂询,已是好得多了。”陆常在的声音也十分温雅, 只是有几分中气不足, 她小心翼翼问道, “娘娘脸色看着不太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梧瞧了她一眼,没想到陆常在倒是开门见山,“是出了点丑事,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倒叫妹妹你笑话了。”
陆常在觑着云梧的脸色, 咬咬牙接着问道:“娘娘说的是昨晚上的事吧?”
云梧身后的小苹一个眼神,屋里伺候的人都悄声退了下去。云梧不动声色,不承认也不否认,“怎么,陆常在有话要说?”
见对方面上寻不出一丝破绽,陆常在不由心中郁闷。
想起这整件事陆常在就觉得自己倒霉,昨晚她正在看书,宫女素月脚步匆忙地进屋跪到她面前,和她说了撞见丑事还被人发现的事。陆常在一时只觉得眼前发黑,怎么就惹来这样大的麻烦?
如此一来,娴妃定然会觉得有把柄落在了自己手上!
娴妃是主位,她却只是个小小的常在,还是在病中,若是娴妃起了什么坏心思,自己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灭了口都神不知鬼不觉!
她一时安慰自己,自入宫以来娴妃很是照顾她,并不像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物,一时又想着此时不同以往,娴妃没道理还留着捏着这么大把柄的自己。就这么担惊受怕了一晚,听闻娴妃从圆明园回来了,陆常在当即便决定亲自上门打探一下情况。
想着素月刚刚探听到的消息,那对太监宫女走出正殿时似乎没什么事,宫女脸上甚至带着笑意,陆常在决定赌一把。
“妾不知娘娘最后决定如何处置此事,”只听陆常在开口道,“只是妾斗胆多嘴一句,若是可以,娘娘何不成全一对有情人?”也不知想到什么,陆常在红了眼圈,“这世上这么多人,能够相遇相知相守是多大的运气,别像我一般,再也不可能和愿望中的人一同共度余生了。”
云梧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好一会儿才明白了对方的用意——陆常在这是撞破私密心有不安,为了自保,交换给她一个更大的把柄!
想通这点,云梧不由无奈,这傻姑娘,和她手下的宫女太监对食比起来,陆常在这把柄的分量根本不在同一个天平上啊!若是换了个一心向乾隆的,陆常在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为了安陆常在的心——当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八卦之心——云梧递给陆常在一盏茶,柔声问道:“这话怎么说?”
陆常在也是憋得久了,自从被父亲告知她要进京伺候皇上的时候,这些话便闷在心里,此时找到人倾诉,还是这样温柔可亲的语气,当即便止不住眼泪,一五一十说给了云梧。
原来陆常在在闺中时有一位青梅竹马的表哥,二人两小无猜,自情窦初开之时便认定了对方,二人的母亲是同胞姐妹,感情深厚,对这桩儿女亲事自然乐见其成。只是到了该成婚的年纪,表哥父亲意外过世,表哥的孝还没守完,陆常在母亲又急病逝去,又耽误了三年。就在陆常在马上要出孝,日夜盼着表哥来提亲的时候,陆常在的父亲却得知当地皇上的心腹官员正在物色民女,打算进呈内廷,又不知从哪里打听来了乾隆素来喜好婉约秀美的女子,只觉得女儿样样都符合条件,不顾女儿意愿,拒了表哥的亲事,转而托关系将陆常在送进了宫。
“父亲生我养我,想要我入宫侍君,为家中挣一个富贵,我没有拒绝的余地,只是对不起等了我三年的表哥。”泪珠顺着陆常在的脸颊滑落,她鼻尖眼眶都有点发红,仪态却依旧极美,“可宫中是什么地方?幼时读史书,只觉得宫门里的斗争血淋淋的,人彘、巫蛊、落胎、毒杀……数不胜数,我实在怕得很。娘娘,史书里说的那些究竟是不是真的?”
云梧大概了解了,这姑娘书读的多,走入她之前也有的思维误区了——史书里汉唐宋明时的宫斗,的确是要人命填的。怪不得陆常在一进宫就病倒了,估计其中也有惊吓担忧的原因吧。
她想了想,组织语言,缓缓说道:“前朝的后宫,我不知道,但咱们大清的宫廷,这样严酷的斗争是几乎没有的——因为没什么用。一来,咱们嫔妃一旦入宫,便和家中断了亲缘,再不能和家中联系,纵观历朝历代,大清的外戚势力是最小的,前朝的事,更是牵扯不到咱们后宫嫔妃身上;再有,祖宗家法有言,嫔妃所出的皇子从落地起便要交给奶娘和教养嬷嬷,不能由生母亲自抚养,长到六岁便要搬进阿哥所,不得随意探望生母,这是为了嫔妃依靠子嗣乱权,而自先帝爷起,储君择贤密立,与年龄长幼、生母身份高低没有半点关系——故而争是争不来那天大的好处的,且说不好便要为他人作裳,为何要舍去性命相争?”
陆常在沉默了一会儿,犹自怀疑,“那……就没有嫔妃互相打压的事儿?”
“有人的地方自然有争斗。”云梧笑了笑,“但秀女入宫伺候皇上,都是经过千挑万选,品德是第一位,你以后多与姐妹们相处便知晓,大家都是极好相处的人,斗嘴呛声是常有的,但没有因为一点过节便害人性命的说法——哪怕真想害人,也寻不到那些害人的阴私物件儿不是?宫规森严不是说说而已,除非手眼通天,不然外头的腌臜东西弄进不来。”
“更何况,咱们有皇后娘娘在上头稳稳坐着呢。皇后娘娘自幼便娴于礼法,温恭贤淑,是真心对咱们嫔妃好,不然不会被选为主子爷的嫡福晋,皇上也最为尊重爱护皇后娘娘,不可能让咱们越过皇后去。至于底下的嫔妃,皇上心怀天下,最重规矩,对待后宫雨露均沾,绝不偏宠,嫔妃晋位讲究资历功劳,而不是宠爱。家世、资历、子嗣,不管少了哪一样,哪怕你将别人踩下去,也不代表你自己能挤上来,嫔妃的体面,不是光靠着下作手段能得来的。”
见陆常在若有所思,云梧又补充道:“在我看来,嫔妃就是份职业,咱们皇后娘娘是个宽厚的好上司,只要老老实实守着规矩不作妖,安稳日子是可以过的。”
不过有一句过于露骨的话她隐下没说,归根结底,是宋朝之后程朱理学那一套对女子的束缚太大了,汉唐的时候哪有什么贞操啊后宫不得干政这些说法?多少改嫁的妇人进宫做了皇后呢!而康乾时期朝局稳定,封建礼教拷在女子身上的枷锁达到顶峰,女孩子都被洗脑成生育工具,妻妾之别、主仆之分如同奴性一样刻在了骨子里,斗啥斗啊?
“竟是如此……”陆常在喃喃,有种茅塞顿开之感,她不好意思地对云梧笑了笑,“看来妾之前是杞人忧天了。”
云梧笑道:“不瞒你说,我刚进宫时想法同你一样,也是后来才渐渐明白过来。”她看着陆常在,收起笑意,认真道:“只有一样,今日咱们这些话,等你出了宫门我便会忘记,若是你不想给自己招祸,以后也万不可再将你表哥说与第二人知晓。宫里最是忌讳交浅言深,今日幸好是我,若是换了哪一个不好相与的,不光你,连你家里都要受牵连。”
陆常在低了低头,将眼泪憋了回去,她孤身入宫,彷徨无依,实在是抓住一根稻草也当成救命的浮木,“是妾莽撞了,倒是给您添了麻烦……”
云梧叹了口气,看她情绪低落,终究是出言劝慰道:“我这话许是不好听,但你最起码已经体会过和一人相知相许是什么感觉,这宫里又有多少姑娘根本不知情爱是何物,一辈子便困在这宫墙里头。人要知足。”
陆常在满心想着自己的事,也没注意到云梧这话说的奇怪,竟也像是过来人一般,她愣了愣,明白话中含义后,只觉得心里五味陈杂,含泪笑道:“是,多谢娘娘教诲。踏入宫门便是断了前尘往事,妾会将过去埋在心里,绝不再提起,以后只一心好好服侍皇上。”
送走陆常在,云梧放空思绪发了会儿呆。虽然开解了陆常在,可她心里还是略微发堵,说不清是为了陆常在,为了后宫的姑娘们,还是为了自己。
好在枣儿这事总算是顺利解决,很快,云梧身边的人都知道了自己很快就会被放出宫的消息。小荔锦盈只觉得天上掉馅饼,她们是一直盼着能出宫的,听闻喜讯,虽心中不舍,但这些不舍也压不过喜意,都欢天喜地地来跟云梧谢恩。只锦绣却是跪地求道:“主儿,奴婢不想出宫,愿意伺候主儿一辈子,求主儿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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