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梁元亨再次归来，梁母、梁元生、韩琦是如何高兴就不提了，赵祯也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不仅留他在宫里用膳，还嘘寒问暖，如同自家子侄一般关怀。

梁元亨宠辱不惊，一问一答之间，皆是分寸。

这六年，对于梁元亨来说，是一段全新的旅程。上一世，他的人生几乎都困在深宫里，而这一世，他到徽州后，理民事、断民纷、为民请命，不仅开阔了眼界，也壮阔了胸怀。

他固然思念徽柔，但是因为每日忙碌，倒也不是那般难熬。反倒是返京的这段路上，突然间空闲下来，思念便排山倒海地袭来。

回到京城，梁元亨第一件事便是入宫拜见官家。站在熟悉的宫廷，梁元亨才有了近乡情怯的感觉。

此时此刻，他离徽柔近在咫尺，可是，如今已快及笄的徽柔，定然不可能像小时候那般跑来见他了。梁元亨明白，六年过去了，徽柔也该长成大姑娘了。

记忆中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深深地印在他的心头。

这日，赵祯与他谈完在徽州的一些事后，照旧留下他用晚膳。赵祯向来不摆架子，用膳间与梁元亨谈起了自己的儿子最兴来。

一直被无子困扰的赵祯如今有了儿子，梁元亨十分理解他的喜悦。只是上一世里，最兴来还是没能活到长大，这不仅是徽柔的心病，也是梁元亨心里放不下的坎。

所以，外放这六年，梁元亨不仅忙于政务，一有时间便叫人寻找民间神医，若是真有本事，便会收在身边。当然，如此行为，总要找个理由。

梁元亨父亲病故，倒是有了现成的理由。

他对赵祯道，因为小时候目睹父亲无药可医而死，所以心中十分遗憾与悔恨，如今长大，希望力所能及地让更多百姓病有所医。

寻常散医，总是按钱施药治病，可是对不起钱的穷苦百姓却只能坐以待毙，因为一文钱对他们来说，都可能掏不出来。

若是这种情况，朝廷能够垫付医治费用，待日后百姓可以以劳力还债，那对于那些出不起医药费的百姓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梁元亨的话让赵祯陷入了沉思。梁父之死，本就是赵祯心中的一个结。而生为君父，赵祯关心天下黎民百姓，无钱医病，对于赵祯来说，是他的不尽职。

所以当梁元亨提及此事，赵祯心中已然认同。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赵祯一人做不了主。他与欧阳修、晏殊、韩琦等大臣商议之后，众臣也觉得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只是推行之时，也要细究政策，这些待事后再议。

得到认同，赵祯欣然不已。哪个君王不想流芳百世，赵祯亦然。此事若是做好了，定然是史书流芳的壮举。赵祯高兴之下，对梁元亨更是赞不绝口。原以为他这六年，在徽州做下了上等政绩，已经是少年出英雄。没想到，他更有一颗目光远大，为国为民的心。

在苗心何处，赵祯对梁元亨夸赞不停。彼时，赵徽柔正在陪最兴来玩耍。听到梁元亨的名字，赵徽柔心头一跳。但是她如今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随意提起陌生男子。

没想到赵祯反而是先向她提起了梁元亨。他问女儿。可还记得元亨哥哥。

赵徽柔故作迷茫，一会后才恍然露出反应的表情：“是小时候那家蜜饯店的元亨哥哥吗？”

毕竟过去六年，赵徽柔这般反应才算正常。她若是做出一幅对梁元亨念念不忘的模样，那前头的曹评那些戏，可就白演了。

“是啊，怀吉已经回来了。”赵祯对梁元亨赞赏有加，亲切地叫起他的表字。

“他今年不过二十二，却已经做出这般成绩，未来可期啊。”赵祯对梁元亨的赞赏，发自心底。

苗心禾对梁元亨不熟，所有关于他的事，都是从父女俩口中听来的，听到赵祯这般说，便也随口赞了几句，却不知女儿听到这些话，心中是又喜又涩。

喜的是这一世的怀吉能够一展所长，走出深宫，成就一番事业，涩的是，他若是要娶她，便要舍弃了这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切。

有那么一瞬间，赵徽柔甚至想过，要不就不要嫁给怀吉了吧，只要他能够幸福，她哪怕嫁给李玮也行，毕竟，她也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给李玮母子欺负自己的机会。

守着自己的公主府，看怀吉功成名就，也无不可。

赵徽柔埋着头跟最兴来玩耍，遮去了湿润的眼眶。没想到此时，赵祯却突然说道：“徽柔，你幼时怀吉还救过你，你还记得吗？”

赵徽柔不解父亲为何这般问，只好点头：“隐约还记得。”

“你那时候，吵着闹着要出宫去见他，现在你们都长大了，怕是见了面也认不出来了。”

赵徽柔虚笑了下，她怎么会认不出怀吉呢？就算死，她也记得他啊。但是在父亲面前，她什么也没说。

“过几日，是梁婶生辰，你陪我出宫走一趟吧。”赵祯突然开口，赵徽柔和苗心禾都一惊。

“官家，徽柔已经是大姑娘了，这样抛头露脸不好吧？”苗心禾反对。

赵祯却道：“只是去梁家吃个便饭，没有太多外人。”因为梁父的死，也因为生母与梁家的渊源，赵祯心中将梁家当做半个母家。

又因梁母仁善慈悲，赵祯在她身上感觉到久违的母爱，心中更是敬她一分。

赵徽柔不知父亲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能去见怀吉，她自然是高兴的。

“都听爹爹的。”赵徽柔装作不在意地应声，心中却早已激动不已。

待到梁母生辰那一日，赵徽柔跟着赵祯做寻常姑娘家的打扮，默默地出了宫。

这些年，梁元生的生意越做越好，梁家已经搬进了一出三进的院子。

官家带着公主突然来到，梁家人都没有想到，一番兵荒马乱的见礼后，赵祯与徽柔落座。

“徽柔还认得怀吉吗？”赵祯笑着开口。

赵徽柔自进屋后，终于正大光明地看向了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个男人。

他高了，瘦了，黑了，比她记忆中白净温润的模样多了几分坚毅，可也更让她心跳。

赵徽柔看向梁元亨，他对着她浅浅勾唇，就像是勾走了她的魂魄。

舍弃这样的怀吉，她舍得吗？

而赵祯，将这一幕，全然看在眼中。

徽柔，果然是喜欢这般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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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