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坐下吧。”庆帝语气平淡。

侯公公架着范闲将他扶到了桌边,“臣范闲,谢陛下赐座。”

说完,范闲便摇摇晃晃坐了下来,似乎是碰到了痛处,竟痛呼出声,但还是咬着牙坐下了。

侯公公一脸担忧,在一旁护着,“慢点儿。”

看来还是受了些皮肉之苦,但我能感觉到,不算严重。

见状,庆帝朗声笑道:“今天和大家一起吃个饭,顺便听听范闲的北齐之行,有什么奇闻异事。”

宫女开始上菜,一盘接一盘摆在桌上,我瞧着倒是比上次丰盛许多,上次那“家宴”我都不想回忆,全是几个素菜,而且吃个饭如同踩着钢索过江,稍不留神就摔进江里死无全尸了。

“范闲。”庆帝看着范闲,示意他讲述一番。

范闲偏着身子,胳膊支撑在桌面上,分担一部分身体的重量,减轻一些疼痛,“回陛下,北齐一行,顺利把言冰云接回京都,北齐那边呢,沈重死于上杉虎枪下,政局有些动荡。”

庆帝听完顿了顿,道:“朕只关心,神庙的情况。”

神庙......

我从未听说过神庙,这到底是个什么所在,竟然连庆帝都这么关心,这个神庙,是真实存在的吗。

“肖恩临死前透露,神庙真实存在,就在极北之地,雪原之中。”范闲偏过头看向庆帝答道。

李承泽闻言微微转头看向范闲,问道:“真的有神庙吗。”

“肖恩说有。”

庆帝坐在那儿,垂着眸子,脸上没有表情,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是否真实存在,要看见了才知道。”

“极北之地,终究隔着北齐,不太方便。”李承儒到底是常年领兵之人,所想倒是全面。

而后,我只听到庆帝低沉的嗓音说出,“世上没了北齐,不就方便了。”

我心中一惊,庆帝果然在打北齐的主意,能拿下北齐固然是好,可若再起战争,谁去领兵,而两国的子民又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地。

收复北齐,是能壮我庆国之国力,可若是为了探寻一个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的神庙,挑起争端,最可悲的还是人民。

李承乾向来会说些场面话,“陛下胸怀乾坤,北齐指日可待。”

庆帝弯了弯唇角,笑而不语,转头问范闲,“范闲,还有什么呀。”

范闲脸色沉了下来,一字一句似是从牙缝中吐露出来,“回陛下,还真有。”

“说。”

我抬起眼皮,看向范闲,心中顿生不妙,确实,以范闲的性子,真的会当众揭发也说不定。

范闲挣扎着跪到一旁,吓得李承平直往旁边躲。

范闲拱手道:“回陛下,沈重临死前向臣交代,北齐锦衣卫常年与我庆国有走私往来,而我方行此事者,就是长公主。”

我感觉到我身旁的李承泽身子僵了僵,呼吸也滞住了。

“与二皇子。”

话音一落,李承泽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眸中阴沉一片。

庆帝刚夹了一筷子豆芽,闻言重重将筷子一摔,显然是怒极了。

李承泽见状直直跪了下来,许是事情还有转圜余地,他仅仅是跪在垫子上,神色凝重。

气氛极为焦灼,我内心深处涌起无限的担忧,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住了衣角。

侯公公见状赶忙端了一碗水供庆帝洗了洗被弄脏的手。

李承乾眼珠转了一圈,也赶忙站起身,不知是虚情还是假意,竟开始劝和,“陛下息怒啊,以儿臣对二哥的了解,他不可能行此等事啊,这这...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吧。”

好一招兄弟情深,好生了解啊。

我咬着牙也跪了出来,沉声道:“陛下,臣女与二皇子殿下自小便形影不离,出于对臣女的信重,他所作所为皆对臣女毫无隐瞒,做事皆是按规矩而行,臣女能给二皇子殿下作证,此事乃空穴来风,断断不可因为小范大人一己之言,而让二皇子殿下无故蒙冤。”

李承泽瞥见我也跪了下来,朝后挪到地砖上,额前的刘海将他眼底的狠戾之色掩去了,看向庆帝的眼神里透露出无辜之色,“陛下,臣领罪,臣与姑姑从没做过愧对庆国的事情,可小范大人如此人物,若没实证,怎会妄言。”

我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果然是李承泽,好一句实证,沈重已死,哪儿来的实证。

李承泽话语里透露着委屈,但神色清冽看向范闲,“臣或许是做错了什么事,让小范大人有了误会,小范大人,小范大人......”

“范闲。”庆帝拿着锦帕擦着手,“你公然举证长公主和二皇子,可有人证物证。”

“沈重就是人证。”

“人证呢。”庆帝瞥范闲一眼。

“人虽然死了,但做过的事儿总能查出来。”范闲一脸坚毅。

庆帝慢条斯理道:“人死了,没有任何凭证,你敢指责二皇子,你是什么人。”

听及此,我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悄无声息往后坐在了脚后跟上,毕竟这膝盖磕在地砖上,可实在是不好受。

庆帝问完这句话,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片刻后,范闲道:“臣是鉴查院提司,有执法仗剑,扫除奸佞之责。”

庆帝一听哼了一声,“再说一遍。”

范闲深吸了一口气,提高了音量,又道:“臣是鉴查院提司,有执法仗剑,扫除奸佞之责。”

语罢,范闲从怀中掏出鉴查院提司腰牌,举给众人看。

庆帝听后,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侯公公常年侍奉庆帝身侧,无需多言,他自然知道庆帝是什么意思,迈着小碎步来到范闲身边,伸手去拿范闲手中的提司腰牌,第一下没拿动,范闲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扣在腰牌上,侯公公面露难色,又用了些劲儿,许是不想让侯公公为难,范闲松了手。

侯公公拿着提司腰牌递给了庆帝,庆帝仅仅睨了一眼,便随手一抛,那腰牌便如我与李承泽方才所玩之石子无异,噗通——落进了水里,沉入池底。

范闲满脸不可置信,而后整个人便如一朵衰败的鸢尾花,渐渐暗淡,失去了颜色。

我心中说没有触动都是假的,所有人,无论是谁,不管你手握重权还是身居重位,在庆帝面前,不都如同一颗石子吗,再高的权势再高的地位,只要庆帝动动手指,张张嘴,便可让你一无所有。

就连李承泽的命,对于庆帝来说,恐怕在李承泽毫无用武之地后,也是他张张嘴,动动手指便可夺去的。

恐怕不止李承泽,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了用处,便可弃如敝履。

“父皇,这范闲确实可气,在城门外还拦了我的马,原来见了您也一样,看来他天生就是这脾气,您息怒啊。”

李承儒这话说的极为巧妙,表面上像是再说范闲无礼不客气,实际上在劝庆帝,范闲天性如此,见到我这个皇子和陛下您都未曾收敛,自然是一个直率之人,既然他天性如此,您与我都知道他的脾性,就不要与他一番计较,不要生气。

李承乾见状也立刻附和道:“是,是啊,陛下您息怒啊。”

我和李承泽也赶忙起身道:“陛下息怒。”

李承平还有点呆愣,见自家哥哥都站起身在劝,他也慌里慌张站起身,“父皇,息怒。”

庆帝脸色不太好看,问众人:“你们还有别的事吗?”

李承泽不知想干什么,缓缓跪了下来,道:“陛下,儿臣今日还有件喜事,想请陛下斟酌。”

我微微皱了皱眉,余光看向李承泽,猜想他要说什么。

“喜事?”庆帝问。

“是。”

“什么喜事。”

李承泽垂着眸子,额前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叫人难以看清他心中所想,“范闲虽有错漏,但毕竟出使北齐有功,加上才华惊世,由此可见,范府门风博学渊源,范府之女,范若若,才女之名,闻名京都,贤淑雅静,实属难得,靖王世子李弘成为人温厚,尚未婚配,加之又对范府之女又倾慕已久,儿臣以为范闲与婉儿已有婚约,不如喜上加喜,亲上加亲,也算成就了一段姻缘。”

李承泽说着,手还配合着碰了碰,瞧着倒是有些乖。

范闲眼眶泛红,死死盯着李承泽,我悄无声息的观察着,听闻范闲最疼他这个妹妹了,如此不免让我想起我的哥哥秦恒,恐怕李承泽今日所为,是踩到范闲的底线了。

倘若让我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我哥哥也会同他这般吧,可李承泽所说倒也不是虚言,李弘成确实爱慕范若若已久,无奈年少时沾花惹草自觉配不上范若若,可李弘成的为人我清楚,是个好的,他甚至可以愿意为了所爱之人今生不复再娶,如今我也不知,这桩婚事若真成了,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范闲乱了阵脚,神情慌乱,“若若婚事,不必着急。”

庆帝眼神在二人之间流转,对李承泽悠悠道:“你倒是很会出奇兵啊。”

李承泽闻言一笑,笑不达眼底。

“这门婚事朕准了。”

“陛下!”范闲眼神中尽是不可相信。

李承泽闻言,又站起了身,拱手。

“另外,范闲出使北齐有功,加封一等男爵。”庆帝慢悠悠说道。

范闲心中一阵憋屈烦闷,咬了咬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庆帝看了我一眼的目光又漫不经心落到李承泽身上,道:“你这么喜欢喜庆,那么朕赐你一桩婚事。”

我和李承泽皆是一愣,我悄悄抬眼看向庆帝,发现他也在看我,但那眼神毫无温度,我心中一沉,恐怕要事与愿违了。

我再次垂下眼眸,乖顺的站在那儿,像一具失去灵魂的傀儡。

庆帝再次开口,“叶重的女儿叶灵儿与你非常般配,朕把她赐给你了。”

这句话给了我心上重重一击,他知道的啊,他明明知道的,我与李承泽从小到大,青梅竹马,情根深种,可他偏偏不让我们如愿,不让形影不离的我们白首不相离。

而击碎这一切,仅仅只需要他的一句,般配......

李承泽重重跪下来,瘦削的膝盖与地砖相撞,不知有多痛,李承泽眼睛猩红,“我与叶灵儿也并不熟悉,而且我早已心有所属,陛下您是知道的。”

“哦?”庆帝突然笑的意味深长,抬起手指了指我,“你是说她。”

见说到我,我也迅速跪在了李承泽身边,“陛下,臣女自幼便一心爱慕二皇子殿下,故此陛下赐婚,臣女斗胆恳求陛下收回成命。”

“哈哈哈哈,好一个一心爱慕,那简单,你嫁过去当侧妃。”

庆帝说这话不外乎在折辱我,叶家哪里比得上秦家,要我嫁去做侧妃,不外乎是在逼我退步。

“陛下,臣女您是知道的,不是甘愿居于人下的,如此不若要臣女一死。”我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眼眶中蓄着泪。

庆帝冷眼看着一切,又道:“你爹没有跟你说过,你从生下来便是要做东宫女主人的吗,无论太子是谁,你,秦月,都会是太子妃。”

我缓缓抬起眼,看向庆帝,原来,从我出生起,就已经规划了好了我的利用价值。

笑声从我喉咙间溢出,眼泪一滴一滴顺着脸颊砸到地砖上,晕开来。

原来我和李承泽都是拿来给李承乾铺路的垫脚石。

我重重将头磕在地上,“陛下!如此恩泽!臣女无福消受!倘若陛下铁了心要如此!臣女愿......终身不嫁!”

事关自己,李承乾也跪下来求情,“陛下,二哥与月儿妹妹伉俪情深,不如就成全了他们,也不外乎是一段佳话。”

庆帝靠在椅背上,那双无情的眸子,看着我们三人,而后我听到他说,“李承泽婚事不变,至于秦月,不愿嫁就不嫁吧。”

“侯公公。”

“奴才在。”

“拟朕旨意,秦家嫡女秦月,才思敏捷,柔德持淑,封为柔嘉郡主,郡主和太子的婚事,他们什么时候愿意了,就什么时候办。”

“是。”

好一个郡主,好一个赐婚。

庆帝将锦帕往桌上一扔,站起身,“好了,你们接着吃吧。”

我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手指死死扣在地砖上,指甲断了也丝毫没有感觉到痛楚。

李承泽眼中尽是戾气,而后极为讽刺道:“臣!遵旨!遵旨!”

范闲心中怨气已经压抑许久,将垫子用力扒开,道:“臣恳请陛下!为了天下万民!庆国律法!严查长公主李云睿!二皇子李承泽!”

小甜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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