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崎直来的那天里阳光明媚，树上的知了悠闲地鸣叫着，给树下纳凉的老者带来了一丝惬意。

咨询室中，坐在秋山对面的神崎直始终低头抓着背包带子不说话，皱着眉，神情低落。

“找不到工作吗？”秋山了然地问。

“秋山先生？！”神崎直猛然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瞅着秋山，脸上一如既往地写满“你怎么又知道了”的表情。

她这表情让秋山不由地失笑，“你大三了吧？”

“啊……”他的话让她怅然叹气，再次低下了头，“面试官好像总是怀疑我。”

想起游戏结束时，她如释重负的那一句“太好了，再也不用伪装自己去骗人了”，他就知道，这个笨蛋本质上是一点儿也没改变。

这个社会上谁不是戴着面具呢？只有她这个笨蛋才会以为离开游戏就不需要伪装了。

“我就知道。”秋山小声嘀咕了一句后又问她，“我记得你是学护工的吧，面试官问你为什么要选择护工这个职业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

“秋山先生！”听见他的问话后，小笨蛋再次张圆了嘴巴，“你怎么知道面试官问了我那个问题啊？”

“你一定回答说：当初学习护工是为了照顾爸爸，在爸爸死后就希望用自己的技术照顾更多的人，就像是在照顾自己的爸爸一样……是这样吧？”

“秋山先生！！丝古一~~”小笨蛋的眼睛再次瞪圆了，“你怎么知道……”

秋山摆出禁行的手势打断了她的话，又顺势一拍她的脑门，“该是我问问你吧，在面试的时候都想了什么？”

“哎？”神崎直再次犯呆，她两眼迷茫地揉了揉脑门，“网上都说面试的时候要真诚才会打动面试官啊。”

秋山叹了口气，网上那些经验诚然很有用，可是却未必适合这个小笨蛋，因为这家伙平时就有些真诚过度，再真诚的话就让人觉得假了。

很多人都会奇怪，像神崎直这样的人，为何始终没有真心朋友，对于这一点，秋山却是明白的，过于真诚的人，会让身边的人感到恐慌与不信任，就像他的妈妈，如果当初身边有哪怕一个真心朋友，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陷入那种拙劣的骗局中。

“小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有两个人掉进了烟囱中，当他们爬出来的时候，一个脸上沾满了烟灰，另一个脸上却很干净，他们身边都没有镜子，这时有一个人下意识地抹了把脸，你觉得是哪个人抹了脸呢？”

“秋山先生。”神崎直眨了眨眼睛，“这个故事我听说过，是那个干净的人抹脸了，因为他看到另一个人脸上的黑灰，以为自己脸上也有灰。”

“是啊，很简单的一个小故事，却揭示出一个普遍现象，人们总会习惯性地认为，自己和其他人是一样的。”

“那又如何呢？”

“所以人们也会习惯性地认为，别人的想法，也是和自己一样的。”

“哎？”显然小笨蛋的脑子又不太够用了，自己在那低头琢磨了半天。

“我举个简单的例子吧。”秋山很耐心地给她讲解道，“如果你看了一个很好看的电影，会很兴奋地将它介绍给朋友看吧？”

“对呀，好东西要分享。”

“那这些人在看完电影后，都是什么反应呢？和你一样会觉得电影好看吗？”

“有的时候会……有的时候……”神崎直沉默了，其实多数时候别人对她喜欢的电影都很鄙视的。

“你觉得电影好看，所以便习惯性地认为别人也会喜欢那个电影，心理学上将这种以己度人的现象称之为投射，你无需自卑，这现象每个人都是难以避免的。”

“可是……这和我面试有什么关系啊？”

“小直。”秋山将身体倾向她，“你没有意识到，自己和常人是不同的吗？”

正常人做不到神崎直那种善良的程度，便会从自己的角度理解，认为她是伪善，是极致的虚伪。

实际上，却正体现出他们自己的虚伪来。

神崎直或许是不习惯于他的靠近，微长着嘴巴直直地望着秋山，因为紧张便不自觉憋着气，将脸涨得通红。

呆得像个地鼠，秋山忍不住想要上去抓揉一番。

“秋，秋山，先生……”

秋山复又直起身子道：“正如我们参加游戏时遇到的情况一样，这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是亦正亦邪的，和平相处时表现出友善，当遇到危险时就展现出凶狠，这是自然法则，不只人类如此……像你、我，都很少见。”

他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对面的地鼠竟然还未从呆滞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甚至脸上的红云有越来越深的趋势。

呆成这个样子，应该困在身边，真不想把她放出去。

“来我这做助手吧，我正好想要招一个。”

“啊？”地鼠终于反应过来了，“为什么？”

“因为你这种性格在外面是找不到工作的。”

“啊，不是。”神崎直慌张地摆着双手，“我是想问，秋山先生为什么会想要招我啊？我这么笨，而且一点儿心理学的知识也不懂。”

“你只需要帮我整理资料，安排与咨客的会谈时间，必要时陪咨客聊聊天就可以了，怎么样？是选择来我这做助手，还是选择继续跑招聘会、印简历、等电话……无穷无尽？”

“……”神崎直感觉快要晕过去了，前一天她还陷在银粮告罄的危机中，今天她便得知世界上最好的一份工作砸到了自己的头上。

天啊，做秋山先生的助手，那不是意味着以后每天都可以看见秋山先生了？

“嗤……”秋山再次失笑，熊掌糊到地鼠惊诧的脸上，“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