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义残后觉》记载，备后国谷野有位武士，名叫石浜勘左卫门。一天深夜，他经过墓地，有一个年轻的女鬼向他讨水喝。他拒绝了，并挥刀砍向亡灵，它便消失了。此后，武士患上了疟疾，过了三个月就去世了。介市太夫听闻此事，决心送亡灵成佛，夜晚敲着钲鼓来到墓地。”

黑暗之中，伊达航看不见同期们的表情，但知道他们都听得很入神。他继续说道：“亡灵现身道：‘我有事想拜托您。我去世时，没有僧侣为我超度，自身也没有皈依之心，如今无法前往黄泉。您可以为我超度，让我剃发成佛吗？’”

“介市同意了，和它约定明天夜里带着剃刀前来。亡灵向他道谢，并请求让它喝一口水。介市来到山涧前，用钲鼓盛水给它喝，亡灵非常感激。”

“介市把这件事告诉了众僧，众僧感到好奇，于是悄悄躲在暗处观看。次日夜晚，介市手持剃刀，开始念佛，并在亡灵现身后为它剃度。渐渐地，天色开始变亮，躲在暗处的众僧也出来了。直到天明，大家才看清，介市之前一直在剃的人头，原来是五轮石塔的头；石塔周边蔓草丛生，他剃下的头发即是蔓草。”

听完了伊达航的故事，四人都被这个结局震撼，一时无言。

“意想不到的结尾啊。”松田阵平感慨道。

“亡灵悟道之后，身体不知不觉就化成了五轮石塔么……一个很有禅意的故事。”诸伏景光若有所思。

萩原研二看着班长起身，前往隔壁房间吹灭蜡烛，有点意犹未尽。

“班长的怪谈完全不可怕，还挺有新意的。小降谷，不如你讲一个恐怖点的？”

降谷零笑了笑。“可惜，我准备讲的这个故事并不算恐怖。”

“在甲斐国的梦山下，有个叫弥作的猎人，他常用捕狐器捕捉狐狸，再剥下狐皮，拿到集市上卖。山上住着一只老狐狸，它生下的小狐狸不断被弥作捕杀，最后只剩下了一只。”

听了这番话，四人都不禁同情老狐狸的遭遇，默默谴责着故事中的猎人。

“老狐狸悲愤不已。它听说弥作的伯父是大泉寺的白藏主法师，于是变成白藏主去见弥作，说：‘杀生太多会遭报应，不要再猎狐了。’”

“老狐狸给了弥作一贯钱，把捕狐器带走了。弥作因此失去了生计，想向白藏主诉苦，并再要些钱。”

“真是贪得无厌的家伙。”松田阵平小声嘀咕道，“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行？没了捕狐器，他就吃不起饭了？”

降谷零轻轻叹了一声，说道：“老狐狸知道了这件事，终于忍无可忍。它咬死了真正的白藏主，自己做了寺里的住持，并把弥作打发走。几十年后，老狐狸意外被两条狗咬死，终于现出了原形，它的尾巴上还留着银针一样的毛发。”

“人们担心老狐狸作祟，便为它修了坟墓，建设祠堂进行祭祀。这座祠堂保存至今——大泉寺供奉的白狐稻荷神社，便是由此而来。”

“故事确实不算恐怖，但我怎么感觉这么不爽？”松田阵平皱眉道。

萩原研二正好坐在幼驯染身旁，抬手揽住他的肩膀。“可能是因为故事里的坏人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吧。”

“我相信滥杀生灵是会有报应的。”降谷零义正辞严。

诸伏景光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或许猎人也得到了他的报应，只是故事中没有提及。”

“老狐狸应该咬弥作才对，他的伯父是无辜的。”松田阵平抿了抿唇，“如果就这样放过他了，谁来为那些死去的小狐狸报仇呢？”

降谷零打开了宿舍的门，准备过去吹灭第四根蜡烛。

诸伏景光目送着幼驯染的身影离去，等候少顷，又看到他回来了。“那么，接下来就由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传说在元禄时代，盛冈藩有位名叫鲁山的俳谐师。他喜欢四处云游，路过日向高千穗时，结识了一个朋友，并留宿其家中。”

“看到朋友家里的客厅大约有八张榻榻米那么大，鲁山随口吟了了一句：‘八席雅室对月居。’”

“主人对曰：‘老屋落雨秋更浓。’”

“鲁山又作：‘尚有余钱买菊酒。’”

“几句过后，主人又对：‘红尘难舍泪沾襟。’”

其他同期们全神贯注地听着，松田阵平却有些犯困。

他对俳句、和歌之类的风雅事物向来不怎么感兴趣，但为了表示对朋友的尊重，还是硬着头皮听了下去。

萩原研二注意到了幼驯染的疲态，搂着人往自己这边靠了靠，让他倚着自己的肩膀休息。

“两人对吟了三十六句，鲁山取出打火石点烟，不小心将烟灰落在了榻榻米上。榻榻米突然卷了起来，鲁山仰面摔在地上，周围也变成了荒野。”

“这是怎么回事？”松田阵平听到这里也不困了，好奇地询问原因。

诸伏景光微微一笑，解释道：“当地人说，这是豆狸作祟。鲁山觉得三十六句的吟对实在罕见，于是把它记载下来，命名为《狸歌仙》。”

“鲁山所在的屋子，其实是狸的身体变幻而成的。”伊达航补充了几句，“烟灰烫到了它的身体，所以它逃跑了，幻术也就消失了。”

“果然还是狸最了解狸。”萩原研二语调上扬，“感觉这个故事很好玩。”

“狸猫能有什么吓人的？圆滚滚的多可爱啊。”松田阵平调侃道，“是吧，班长？”

五人在黑暗中看不见彼此的模样，但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他们陆陆续续讲了很多怪谈，直到凌晨4点半，终于凑够了一百个故事。

松田阵平来到诸伏景光的宿舍，吹熄了最后一根蜡烛。

——还没等他去照镜子，屋子里已经阴风大作，鬼影幢幢。留在外面等候的四人察觉异状，连忙跟了进去。

他们亲眼看到，那盏青色行灯的影子越拉越长，逐渐幻化出狰狞的面目，最终变成了一名提着灯笼的地狱小鬼。

与此同时，墙上出现了一圈黑色的漩涡，看来这就是通往异界的入口了。

“要来了。”伊达航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大家准备好了吗？”

“当然！”

五人依次走进那圈黑色漩涡，身体毫无障碍地穿过了墙壁。

四周的环境急剧变幻着，从一片漆黑到扭曲的视野，再到苍苍茫茫的山海湖泽与草木花香，不过短短十几秒的时间。

“这里……”萩原研二诧异道，“好像已经不是我们原本所在的世界了。”

“不管怎么样，来到这里就没有退路了。”松田阵平倒是气定神闲，“我们往前走吧。”

文中警校组讲述的五个怪谈改编自《绘本百物语》（原作：桃山人，编著：京极夏彦，作者：多田克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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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