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去日之日-08

摩天轮在转动。

这是米花目前最大的广场,而作为其标志性的摩天轮,底下自然是排起了长队。有等不及的小孩哇哇乱叫,家长讪笑着拖着他离开了队伍,而身后的小情侣幸运地前进了一格。他们大声地讲述着摩天轮的浪漫传说,引得周围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

什么在最高点接吻就会永远在一起的老套故事,都是唬情侣的鬼话,不如来求助他,他倒是可以送他们永恒。在距离天空最近的时刻炸成天上的烟花,岂不更为浪漫?

他站在人群里,看着摩天轮转到平台边上,从上面跳下了一对女子组,她们正讨论着在上面拍摄的照片,然后下一对游客与她们擦身而过,走了上去。所有人都是一副快乐的样子,真想看到当他们知道在屁股底下有一个炸弹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抽中头奖的幸运儿,就在那里偷笑吧。

这样想着,他倒是忍不住先笑了起来,那愉悦的样子倒是与此处的氛围契合起来,看上去和游客一般无二了。

爆炸,混乱,民众的怨恨,无能的警察,光是想想即将上演的一切他就兴奋不已。多么美妙的一出戏剧啊,若警察是守信的,那么他的挚友为何死去?若警察是机敏的,那又为何任他逍遥?所以警察就是一帮出尔反尔的废物啊!除了靠践踏他人的信任来积累功绩便一事无成。

“哈哈。”

那副无能的样子会播到电视,印在纸媒,摆上每个市民的餐桌。多么伟大啊,保护民众的警察们。冠冕堂皇、大义凛然,当天平的一端放置的是自己的生命时,他们又会如何选择呢?会露出怎样的丑态呢?

扭曲的快乐袭上心头,他对这一设想兴奋不已。

被选中的、命运的72号座舱缓缓转到了贴近平台的位置,一对情侣亲昵地挽着手,正准备要踏上去。突然,从人群中冲出几个警察拦住了他们,其中一人向后面的游客说明情况,让队伍散去,而某个似乎是领队的家伙召来了工作人员,想要停下摩天轮。

“可不能让你们作弊啊,警察们。”

他按下了手中的发信器。

爆炸发生了,一旁的控制台上冒出了滚滚浓烟,有工作人员提着灭火器赶来,可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控制器已经被完全破坏,谁都无法停下它了。它就好像是被架在炉子上的滚笼,一点点地烤制着鲜美的尸体。

人群开始骚乱,众人尖叫着朝远离摩天轮的方向跑去。这时候无人关心是否会发生踩踏事件,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们,当发生了不明原因的爆炸时,赶紧远离才是最重要的。

警察赶忙下来维持秩序,这么一来就错过了踏上座舱的时机,72号座舱在无人关注的时候缓缓离去,升上了天空。

只有他知道他们错过了什么。

“可恶,为什么不上去?我就知道警察都贪生怕死,是不会去送死的。就让你们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啊!都是你们的错!”

他再次按下了按钮,又一颗炸弹爆炸了,连大地被震动,摩天轮上的座舱摇摇晃晃。人群变得更为混乱,即使有更多的警察小队赶来也难以控制住局面,他们被人群冲散,淹没进浪潮中。

“不,警察都是一帮废物,那帮蠢货也许根本就没看懂,不对,那他们怎么会过来?他们就是胆小如鼠!该死的,该死的警察、惜命的渣滓,为什么不乖乖上去!不如干脆就……”

失去了重要的演员,原本设置的剧本早已无法上演,可若是就此离去又太过浪费。不能放过他们!毁灭吧!炸毁一切!这都是这帮无能的废物自找的!他会在爆炸的巨浪中嘲笑警视厅。

他的心中闪耀着这一念头,像是悬在头顶的太阳,突然被风吹散了云朵,一时间天光大作,刺得他再也看不见其他分毫。

摩天轮在转动。

他死死地盯着72号座舱,逆着人流向前走去。人群冲击着他,又迅速弹开,朝他身后涌去。他就像被巨浪拍打的死鱼,艰难地试图回游。

“啊抱歉!”

他撞到了礁石。

“会不会走路啊!”

今日的种种不快终于找到个缺口喷涌而出,他凶狠地瞪向那个路障。那是个高大的青年,深深地弯着腰,看上去很好欺负。

“真的十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先生你还好吧?没什么事吧?有什么不舒服么?如果需要的话我……”

那个把他撞得后退了几步的家伙丝毫不懂得退让,明明不停地鞠着躬,却又不会看人脸色,牢牢地挡在了他前进的路上,更作势要来扶他。

“别碰我,快给我让开!”

“先生要去前面么?还是不要了吧,那边刚刚发生了爆炸,很危险的。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啊,难道先生是有重要的人在上面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不过还是交给警察吧,警察可是专业的,他们肯定会救下大家的,区区炸弹而已……”

“我说了滚开啊!”

他欲挥开那人的手,却被一把抓住。那一点都不像是想要道歉的力度。

“喂你这家伙!”

“先生是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么?最好不要哦。”

“要你管!”

“我劝你不要哦?”

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胸口。

“什?”

“抓到你啦,炸弹犯先生。”

一直低着头的男人抬起了头,那是一张极为俊秀的脸,紫色的眼睛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他看着那张脸只感觉陌生而又熟悉,对,他在哪里看到过这张脸,他在四年前看到过这张脸。

“你是?”

“你竟然还记得么?真是令人作呕。一想到小阵平的名字会被你的嘴巴念叨我就要吐了。”

“谁会念——!”

萩原研二紧了紧枪。

“啊、不是,等、等等,其实不是我,你、你也有的吧,常听到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把警察都杀了,把他们都杀掉。所以说,没错,不能怪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对,放、放过我吧。”

他边说边小心地往后退,可那只拿枪的手是那样的平稳,静静地指着他的心脏。

这家伙是认真的!他就是要杀了他!死亡的恐惧笼罩了他的心。

这个家伙真的是警察么?

当生杀大权到了别人的手中,最先露出丑态的反而是他自己。

“啊,没错,是有那么一个声音,”萩原研二缓缓按动着扳机,齿轮转动时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不知为什么,他竟然听到了如此细小的声响,“说着快找到那个人,快杀了他。”

“萩原——!!”

萩原研二松开了手指,一个胖胖的警官跑过来拉开了他。接着,一群人迅速地围过来按住了犯人。

“呀,目暮警官,您怎么在这里?”

“你说我怎么在这里!”目暮警官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在干什么啊!想好要怎么写检查了么?大家可都看见了。”

“抱歉抱歉,我也是一时激动,我等了太久了,一想到小阵平就是因为这种人……”

“唉,萩原啊,这次回去,真的好好休息一下吧。”

“好哦,我也想去见见小阵平啦。”

“算了,你心里有数就好。”

目暮警官带着小队,押着犯人离开了。工作人员终于想办法停下了那个摩天轮,乘客们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地面上。□□处理班拆除了那颗炸弹,残骸被丢进了防爆桶里,带队的是过去的同事秋山。他远远地认出了曾经的队长,冲他挥了挥手,便带着部下上了车。

萩原研二站在原地,看着刚刚还喧闹不已的广场霎时间冷清下来,就连太阳都仿佛坠落了。

“狙击手可以撤退了。”

他摸了摸手串,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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