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义斩内部的情谊在磨合中愈发深厚，但职业联赛的积分榜却不会因此增添半分温情。

第二轮主场迎战烟雨战队，义斩依旧未能打破僵局，仅靠个人赛艰难斩获1分，最终以1比9的比分再度惨淡收场，稳稳占据联赛垫底的位置。

作为主场主持，赵知念站在炫目的舞台灯光下，清晰地感受到台下义斩粉丝那股由期盼逐渐冷却成失望的低压。她只完成了最基础的报幕和选手登场介绍环节。至于之前精心策划、演练过多次的幸运观众互动环节？在如此难堪的成绩面前，任何欢快的互动都显得不合时宜，甚至带着一丝讽刺。

虽然还是按流程抽取了几名幸运观众，但工作人员提前就跟粉丝打了预防针：如果赢了，会有和选手的赛后互动；输了可能就没有了，不过义斩准备的应援礼品会发放给大家，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们义斩。

结果不言而喻。

看着观众席上虽然理解但难免失望的眼神，赵知念心里也不是滋味，虽然也有些粉丝自发给义斩掌声和鼓励，但这稀稀拉拉的掌声，更像是无声的叹息，轻轻敲打在每一位义斩成员的心上。

赛后，基地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云笼罩。

选手们情绪低落，连平时最为活泼、负责官博运营的林爽都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蔫蔫地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划拉着手机屏幕：“哎，现在每天发微博都像上刑。要么是干巴巴的赛事预告，要么就是赛后道歉……今天还有个黑粉说我的微博是‘固定报丧栏目’，气死我了！可我连回嘴的底气都没有……”

赵知念正在荣耀里过任务，闻言也感同身受的叹了口气：“原本策划的粉丝互动、战队日常，在赢比赛的时候是锦上添花。可一旦一直输……”她摇了摇头，“所有的‘花边’都失去了意义。我微博那个‘义斩新鲜事’栏目，也停更很久了。”

人们天生爱看黑马逆袭，爱看少年意气风发。可义斩空有宣传和话题，却没有匹配的成绩，之前的期待有多高，现在的反噬就有多强。

成绩，是职业战队最硬的通行证。没有成绩支撑，再好的策划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时，训练室的门被推开，楼冠宁带着邹云海、文客北等人走出来，个个穿着运动装，拿着羽毛球拍。钟叶离也过来招呼她们：“知念，小爽，走，一起去活动一下。”

“今天不训练了吗？”赵知念有些诧异。

钟叶离无奈地笑了笑：“我们的银武装备都借给叶秋大神打挑战赛了。加上大家状态实在不好，楼队说强行训练效果也差，不如先放松调整一下。”

“借装备打比赛？”赵知念愕然，“不愧是叶秋大神，行事不同凡响。”

一行人往体育馆走去，大家说说笑笑，气氛稍微活络了些。文客北挥舞着羽毛球拍，语气带着羡慕：“叶秋大神那种举重若轻的自信，真是学不来啊。”

顾夕夜忽然想起看过赵知念的官宣介绍，看向赵知念：“对了知念，你好像是叶秋大神的粉丝吧？我们和大神挺熟的，回头看看能不能帮你要张签名。”

赵知念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应，旁边的文客北就反驳到：“得了吧！知念肯定是周队粉丝啊！”

钟叶离直接一个羽毛球抽了过去：“就你话多！”

顾夕夜也反应过来，想起之前在群里听的八卦，带着几分好奇和调侃，抛出一个选择题：“知念，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有一天我们义斩和轮回在决赛相遇，你支持谁啊？”

这个问题让空气瞬间安静了几秒。

楼冠宁闻言，倒是爽朗地笑了出来，出声帮赵知念解围：“夕夜你真敢想啊，还决赛？就我们现在这情况，要是真能有那一天，别说知念支不支持轮回了，让我倒戈支持轮回我都心甘情愿！那意味着我们义斩至少进决赛了啊！”

众人被楼冠宁的自嘲逗乐，哈哈大笑起来，刚才那一丝难以言说的尴尬也随风散去。

短暂的放松并未能立刻扭转战局的颓势。接下来的一场客场比赛，赵知念没有随队前往，结果依旧不尽如人意，义斩稳稳地占据了垫底的位置。

恰好荣耀挑战赛这边近期也没有她的解说排班，公司便为她协调了另一个工作：为“星际征途”的游戏担任线下观众采访和评论席主持，星际征途，一款即时战略游戏。

这类采访串场工作基本就是花瓶工作，以前星际征途也邀请了一些网红来做采访，技术含量不高，更多是凭借形象和口才撑场面，对赵知念没什么难度。

但赵知念还是认真地下载了游戏，打算至少了解一下基础玩法。

林爽看到她屏幕上的新游戏图标，立刻扑过来，痛心疾首地哀嚎：“天呐！义斩不争气，我们知念都要投入别的游戏的怀抱了吗？”

赵知念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顺着她的话开玩笑：“是啊，等我去别的游戏赚点钱，回来养你们和义斩。”

林爽立刻戏精附体，抱住她的胳膊：“行！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养我！楼队他们输了比赛还能回家继承家业，我可是要失业的！”

说笑归说笑，义斩在联赛中的步履维艰是现实。相比之下，轮回战队则在赛场上高歌猛进，作为核心的周泽楷自然忙得脚不沾地，他不仅要忙着比赛，还有些商业活动。赵知念与周泽楷之间的联系变成了隔着时差的简短留言。

就连游戏里，孤饮都不止一次地小心翼翼试探：“念姐，我……我还有机会再和大神一起在第十区玩吗？你天天上线，周队他……完全没空吗？”

赵知念被他那怂中带盼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故意捅他刀子：“死心吧，不会有了！等着我也去找个代练，赶紧升到神之领域，彻底绝了你的念想！”

随着挑战赛的进行，在第四轮赵知念终于接到了解说诛仙战队比赛的工作。尽管她赛前做足了功课，但诛仙的对手实力平平，比赛过程缺乏波澜，关注度也不高。她的解说首秀，就在这种近乎温吞水的气氛中平稳度过，没有失误，也没有多少亮点。

这勉强算是一个职业生涯的里程碑，林爽本想给她好好庆祝一下，但想到义斩最近两轮加起来都没拿到5分的低迷战绩，实在不好意思在基地大张旗鼓的庆祝。最后，只是赵知念、林爽和钟叶离三人，私下约着出去吃了顿好的，算是小小的纪念。

钟叶离平时也是忙着训练的，只是明天比赛，晚上自然不能加训到太晚，才抽空出来。

吃饭时，林爽还是没忍住，关心起赵知念和周泽楷的进展。

赵知念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饮料，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他忙，我也忙。今天我的首秀解说，他也只是发消息祝我顺利，跟我说没空看。”

林爽了然。见识过自家选手训练时的投入，自然能想象轮回队长的日程只会更满。

“行吧，你们这‘慢慢来’，还真是贯彻到底。”她叹了口气，随即又眼巴巴地看着赵知念和钟叶离，“感情只会影响我们搞事业的步伐，还是专注事业……我们明天能赢吗？知念明天能做赛后粉丝互动吗？我能发一条快乐的、不用道歉的微博吗？”

钟叶离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明天对手可是微草啊，不过明天赛后，知念一定会主持互动环节的。”

明天是义斩主场对战同城战队微草，算是一场同城德比，两边战队经理也提前进行了沟通，决定提前抽取两队的幸运观众：无论哪支队伍获胜，都进行胜者队伍的赛后粉丝互动环节。

听到这个安排，赵知念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语气带着自嘲和一丝无奈：“这么说来，我作为义斩的驻场主持，职业生涯第一次主持的赛后粉丝互动，不会要献给微草的粉丝了吧？”

这句话问出来，桌上一时安静。窗外的霓虹闪烁，映照着三人复杂的神情：担忧、不甘，以及一丝被现实磨砺出的苦涩的幽默感。

比赛当天上午，场馆后台已经能感受到同城德比的紧张氛围。

赵知念前往微草休息室确认赛后互动流程。微草经理热情相迎，王杰希站在一旁沉稳颔首，旁边的高英杰则腼腆地朝她点头，又小声为之前在选手群里引发的风波道歉。

“没关系的，都是巧合。”赵知念温和地安抚他，心里却不禁莞尔：看来微草队员们那若有若无的八卦目光，源头正在于此。

“没想到赵小姐会来北京发展。”微草经理笑着寒暄，“以后同城战队，我们微草这边也有一些活动，可以多合作。”他话锋微转，状似无意地提起，“周队他……”

赵知念适时打断这份过于热切的关心，得体地微笑：“我们都以各自的事业为重。”

王杰希自然地接过话头，将话题引回正事，同时目光淡淡扫过自家队员。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便让所有蠢蠢欲动的八卦心思悄然收敛。

简单寒暄后，赵知念回到义斩休息室，楼冠宁见她进来，决定趁此机会鼓舞一下士气：“大家都知道今天的胜者会有粉丝互动环节吧。”他故意顿了顿，“总不能真让咱们的主持人，赛后去主持微草粉丝的互动吧？”

“就是！”林爽立刻跳起来接话，举着手机眼巴巴地看着大家：“还有我的官博！求求各位大佬让我体验一次发捷报的感觉吧！我好想回怼那些黑粉！”

文客北第一个响应：“那必须不能！知念当然要主持咱们义斩自己的粉丝互动！”

“没错！”顾夕夜也站起身，“为了知念的主持，为了林爽的微博自由……”

“也为了我们义斩的尊严！”邹云海接话。

楼冠宁看着热血起来的队员们，微笑着伸出手：“来！”

队员们立即围拢过来，手掌层层相叠。

然而这份热血在真正的实力差距面前显得如此脆弱。比赛结束时，场馆内微草粉丝的欢呼如同潮水般涌来，而义斩这边只剩下无声的静默。

这场比赛的残酷，在于它曾慷慨地给予义斩希望。

个人赛两局全胜，义斩2:0领先；擂台赛建立的优势，甚至在面对守擂的王杰希时，依然保有一个人头的优势。然而这一切，都在王杰希从容不迫的操作中化为乌有。他一穿二，为微草稳稳拿下擂台赛的两分。

团队赛中，义斩凭借精妙的战术安排率先送走对方牧师，却也只是再次印证了那个残酷的事实：解决不了王杰希，就永远无法真正战胜微草。

比赛中的每一个环节都曾为义斩点燃曙光，却又被王杰希以一己之力逐个掐灭。

王杰希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信念的摧毁。

他作为“魔术师”的强大，不仅在于他的荣耀技术的变幻莫测，更在于他的存在本身：一种令人绝望的全面压制，让微草的对手清楚地意识到，只要他站在那里，就赢不了微草，就永远无法跨越这座高山。

当你身处行业中游，努力是你最可靠的阶梯；可当你真正站上顶峰，与最顶尖的天才角逐时，才会明白那1%的天赋，是99%的努力也无法跨越的鸿沟。更可怕的是，像王杰希这样的人，不仅拥有碾压众生的天赋，还付出了不输任何人的努力。

在荣耀这片战场上，最不缺的就是天才。而当倾尽所有，却发现自己的挣扎在真正的天赋面前不过是个笑话时……那种无力感，足以击穿最坚固的信念。

赛后休息室里，义斩众人或靠在墙上，或瘫坐在椅子上，没有人说话。

“前面咱们还是打的很好的，只是……当我觉得已经拼尽全力的时候，王杰希仿佛在告诉我，努力是有上限的。以前面对叶秋大神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楼冠宁苦笑着打破沉默，声音干涩，“而我们，或许穷尽整个职业生涯，也永远都触碰不到那个上限。”

林爽红着眼眶整理带来的东西，连平时最活跃的她都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只是喃喃道“差一点儿”。这场比赛不同于以往的溃败，它的展开仿佛在告诉义斩是有希望的，却又无情地将这希望收走，任由义斩被现实碾得粉碎。

“不是差一点。”钟叶离苦笑，休息室的转播电视上还在循环播放王杰希一挑二的精彩集锦，今天团队赛对方牧师被集火带走的时，她真的有一瞬间的放松，以为稳了，结果王不留行就像是天神下凡一般，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是我们以为只差一点。”

赵知念虽然也为义斩的失败难过，但是必然不能因为情绪而耽误本职工作，尽职尽责的主持完了微草队员与粉丝的互动环节。

台上，微草粉丝们激动地述说着对王杰希的崇拜，与其握手合照，高喊着“王杰希万岁”，说“他守住了微草的一切”，每一个粉丝脸上都写着与有荣焉的兴奋。

而此刻，她站在义斩休息室门口，看着里面死寂的氛围，突然觉得职业比赛过分残酷，王杰希对于微草的守护，也是一种对义斩信念的摧毁。

对职业选手而言，有些失败是财富，是蜕变的必经之路；而有些失败，则会成为心底一道隐秘的伤痕，深埋其中，不敢触碰，却又永远无法真正忘却。

窗外，北京的夜色正浓，虽然已经很晚了，但耳边仿佛还有微草粉丝的欢呼声传来，更衬得这个休息室格外寂静，没有人知道义斩该如何走出这个夜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第 3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