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清晨，蓝雨训练室外。
喻文州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青训营主管一脸为难地等在那里。
“喻队，关于那个星沉……”
“遇到什么困难了？”喻文州停下脚步，温和地问道。
上次谈话过后，他将星沉的联系方式交给了青训营主管。人才培养选拔是对方的工作，而试训人员的安排俱乐部也自有一套规定。他虽然根据个人判断提出了邀请，但后续流程，还是应该公事公办。
然而队长亲自点名的人选，终究与普通试训者不同。青训营主管确实在按流程办理，但同样也是不假手他人亲自负责了全流程。可这工作，的确进展得不算顺利。
首当其冲的就是住宿问题——蓝雨的青训营，根本没有女生宿舍。这倒不是他们特例，整个联盟大多如此。电竞行业女性从业者本就稀少，能成为选手的更是凤毛麟角。蓝雨青训营是两人一间的配置，眼下赛季中后期正是满员状态，一时半会儿确实腾不出空房。
当然，这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蓝雨家大业大，特批一笔钱就近给找个地方住也并不难，至于包吃和包路费，就更不是事儿了。但除此之外，还有更棘手的问题——
“她说她没账号？”喻文州有些意外。
“是，说手头没有可用的大号。”青训营主管叹了口气。他接触过不少青训队员，能听出星沉语气中的诚恳，那并非是推脱之辞。
既然对方不方便，那这准备账号的事儿就又成了他的工作。可是，驱魔师本就是偏门职业，和召唤师一样，都属于上限很高、但下限更低的类型，所以就连职业选手中也鲜少有人选择。蓝雨队史上从未有过驱魔师选手，而青训营里，这职业的存在也直接挂了零。
他手头没有合适的账号可用，便只能去公会工作室那边借。可还是那个问题，公会这边的账号，那都是要为战队服务的，所以一般练的都是通用性好强度也可以的职业。像什么剑客拳法家元素法师之类的，公会这边一抓一大把，但驱魔师……嗯，还是有的，但基本都是压箱底的小号，装备那是完全不能看的。所以想拿来用，就只能用公会资源武装一下。
要照平时，这对公会来说不算什么大事。极品橙装一时难凑，但紫装还是能想办法的。偏偏最近公会也忙得焦头烂额——而这一切，又双叒叕要归功于那个君莫笑。
蓝溪阁此前在第十区的开荒进度严重受挫，场面上搞得不太好看。前阵子喻文州点破叶秋身份之后，第十区主事人蓝河那边直接选择了躺平，后续所有针对君莫笑的行动他一律不参与。这个决定看似明智，结果却不尽如人意——第十区内，蓝溪阁因独善其身而被其他公会孤立；神之领域更是有公会借题发挥，意图挑起事端。这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让公会上下疲于应付，自然耽误了账号的准备工作。
用了两天解决了这些杂事，青训营主管再次和星沉取得了联系，但这回星沉那边又出了问题——
“她说家中不方便，需要延后行程。”
这个理由在青训营实在太常见了。主管无奈，只好先来找喻文州汇报。
喻文州并不意外。从星沉直白地问出食宿问题开始，他就猜到这姑娘身后恐怕缺乏支持。现在这个“家中不便”，反倒印证了他的猜测。
“那约了什么时候？”喻文州问。
“我和她约了下个月中旬。”青训营主管说，“元旦以前只剩不到两周了，下一场比赛是客场，一月第一个周末又有全明星，她那时候来，正方便您考察。”
“这样。”喻文州点点头，“好的，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青训营主管连连摇头，随即告辞。而喻文州想了想，又将这消息告知了黄少天——这位还惦记着和星沉正经打上一场，以报当初被对方爆了装备的“仇怨”呢。
——而这，也就是田鑫在小企鹅上收到了蓝雨剑圣信息轰炸的原因。
“家里人生病了，实在走不开。”田鑫也很无奈。她受田森父母照顾多年，如今伯母生病，于情于理都该帮忙照料。好在病情不重，只是需要把试训时间往后推一推。
“哦，这样啊。”听是这个理由，黄少天也不好再说什么，“那你现在连第十区都不玩了？”
“嗯，没时间。”田鑫如实回答。这几天她除了去医院，就是在做基础训练，已经连着几天没正经上线了。
因为她人突然消失不见，之前加了好友的唐柔和苏沐橙还来问过，她也已经一一回复。而今天一大清早，她又收到了叶秋发来的压缩包——
【君莫笑】顺手整理的。你可以先试试。
田鑫看了对方发来的东西——是几个网上也能下载到的专业训练工具，但参数设置得却很特别。因为早上时间匆忙，她没细看，只是觉得对方似乎是想要她控制速度、减少变化频率。她一时不解其意，只得先暂时搁置。
晚上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开电脑，就又被黄少天找上门。好言好语把这位虽然话多但是人还不错的前辈送走，田鑫终于捞到了干正事的机会。一连三个小时，她坐在电脑前，动都没动一下，才总算把这一天的基础练习从头到尾过完一遍。
基础练习枯燥艰苦，却是锻炼集中力、稳定性和精确性的不二法门。田鑫虽有操作天赋，但如今的细腻手法却也都是靠日复一日的练习得来——有电脑的时候就用电脑，没电脑的时候用纸、用笔、甚至是用线头。这几年时间虽然基本相当于空耗，但基本功的练习她却从没扔下，而这，也是她在皇风待了几个月就能快速找回状态的原因之一。
完成每日计划后，她打开叶秋发来的程序。一试之下，果然如她所料——这是个普攻打飞盘项目，通常用来练习操作准确性。但叶秋调的这个版本，一方面，在缩短飞盘出现间隔的同时，增加了同时弹出的个数和方向；但另一方面，却又限制了她的移动位置、步数甚至是攻击次数。
因为操作习惯，田鑫其实很喜欢通过脚下细碎的位移和手腕施力的角度调控来控制武器魂御的飞行轨迹。现在叶秋把她步数一锁，她顿时觉得十分别扭。一组300个飞盘打完，田鑫一脸阴沉地盯住了屏幕。
不仅打得她浑身冒汗，中间还漏掉了五个。
在脑子里反复复盘了半天，她抬手，点开小企鹅。
君莫笑的头像灰着，也不知道人到底在不在。田鑫也没管，只是把消息发了出去——
【月明】软件我试过了。
【月明】[鞠躬][感谢]
对方的名字立刻亮起——
【君莫笑】很不顺手吧？[墨镜得意]
“……”
田鑫有点怀疑地看了看他那个墨镜表情，忍了又忍，然后没忍住——
【月明】也没有很。
屏幕对面，看到这行字的叶修差点笑出声。
他原本只是给从零开始的罗辑整理训练工具，做完后又顺手给唐柔和包子各准备了一份。这三份弄完基本已经到了换班的时间，但向来吃完就会去睡的人却又重新开了台电脑，继续起了刚才的工作。
还有一个人，大概也需要这个。
——是田鑫。
田鑫的打法自成体系，操作快速精准，擅长用微调打乱对手节奏，抢占先机。但她有个致命弱点——
她的高水平实战经验，太少了。
网游里的玩家根本逼不出她的极限，以往能稳压她一头的，恐怕只有田森。所以她在实战这一块儿的经验，其实很偏科——
打顺风局、闪电战时，她爆发力强，思路清晰，很会抢节奏，一旦让她掌控局势，基本就已尘埃落定——肖云被秒杀就是典型例子。
而对阵周烨柏时，对手有了防备，经验也更丰富，所以他们陷入了僵持。最后周烨柏会输，首先是职业劣势，其次是不适应她野路子的打法，而手速和节奏被压制，反倒是次要原因。
至于和王杰希的那一场，则彻底暴露了她的问题。她其实有自己的思路，空间换视野的抉择，客观来说并没有问题，但有问题的是她的对手实在强得过分，而她明显没有多少应对这种逆风局势的经验。
在她的活动空间被限制之后，比赛就已经完全被王杰希掌握在了手中——不仅因为节奏被对方掌控，更因为脚下空间的受限导致了她手上变化的大幅削弱。某种程度上，这和唐柔因左右手绝对协调导致的操作不协调属于同类问题——都是缺乏针对性训练导致的操作解离。限制唐柔做精准攻击时，她的手速会大幅降低；限制田鑫的脚下动作，她同样会感到别扭，因此失去对武器的灵活掌控。
当然，田鑫的打法是一种难得的、宝贵的特色，叶修没打算让她改。只不过，加强分离训练，有助于让她的技术更加完善，让她在遇到相同状况时能更适应、有更多选择。
他昨天用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才完成了这份软件的调试，甚至还跑去和网吧熟客借了张驱魔师的卡亲自测试了一下，直到晚上，才最终定版。但交给田鑫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简单地分析了下她存在的问题——
【君莫笑】你可以先进行类似练习试试效果。
【君莫笑】不过网上条件的确有限。
【君莫笑】王杰希说得对，你该尽快找家战队，接受系统训练。
“……”
田鑫蜷起手指，来回摩挲半晌，才又抬手敲出一句“谢谢”。对面很快发来个笑脸，接着是简单的两个字——“加油”。
心中突然有什么猛地耸动了一下。田鑫一字一顿地敲下一句“你会自己组战队返回联盟吗”，然后又一字一字地删掉。
【月明】蓝雨邀请我去试训了。
“……”
叶修眉梢动了动。他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又或者说，蓝雨本就是在看到微草那一场比试后，他个人觉得比较合适的选择。否则，他根本不会再向黄少天推荐她。
【君莫笑】哦？这是好事啊。
【君莫笑】蓝雨是个包容性很强的队伍，喻文州很擅长针对个人特点制定团队策略。
【君莫笑】他们中远程控制能力不差，但是对抗能力不强，你还是很有发挥的空间的。
【月明】……
【月明】哦。
——这反应……不太对劲啊？
叶修眨了眨眼，斟酌着补充——
【君莫笑】其实除了蓝雨之外，雷霆也很合适。雷霆的整体配置乏力，攻守都不强劲，所以很难在季后赛中取得突破。但他们有肖时钦在。他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正需要一张强力全面能带动队伍的牌。
【君莫笑】本来我以为张新杰也会找上你，但……不过……你和霸图风格确实不太搭，不去也好。
“……”
怎么说呢。
本来应该是要感动于对方愿意为她考虑这么多的。
但田鑫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越来越气。
——四大战术师你提了仨，有没有觉得好像说漏了谁？
——那个缺席的家伙是不需要人手吗？
也不是说她觉得自己厉害到叶秋一定要邀请自己吧——嗯，当然对方就算开口，出于现实原因她也不一定会答应，但是……
和我提一下是能死吗？
我也就是在寒烟柔面前把粉丝属性暴露了个彻底吧，怎么就已经到了让你叶秋大神避之不及，生怕我的粉丝属性会干扰我判断的程度了？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每一次，每一件事情都是这样。
你要是真这么担心介意，那就干脆别为我考虑这么多，彻底保持距离啊？
多为你自己考虑一下是犯了什么杀头大罪吗？
人一定要这么大公无私吗？
在嘉世苦修多年，修成舍己为人的佛了是吧？
——可恶！
田鑫在这边越想越气，而那边叶修看到的，就是聊天框上长达三分钟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他本以为对方有什么重要问题要问，严阵以待了半天，结果就看到对面回过来三个大字——
【月明】知道了
明明连个标点都没有，但叶修却从中读出了沉甸甸的分量和磅礴的气势。他头皮一麻，正想再说点什么，就看对方的名字已毫不犹豫地灰了下去。
“……”
——啊这。[挠头]
鑫妹：也没有很生气。[裂开][白眼][愤怒]
鑫妹觉得叶哥过于生分，但她不知道叶哥猜到她身份了，甚至觉得她没留在皇风和自己有关系。
心软的神自己连小乔都没邀请，所以就更不会和她开口了。[捂脸笑哭][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但很可惜，这是在对你好感度很高的ISFJ的雷区精准蹦迪的行为。[合十][合十][合十]
错字实在忍不了了，修一下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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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软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