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抓着她的手，在他心口之上轻轻比划，仿佛那里不是心脉跳动之处，而只是一展任她恣情描摹的绘卷画帛，“若是我控制不住，你就用你那柄玄冰霜刃，插进这里……”

说话的人毫不犹豫，听着的人却掌心一抖，语不成调。

“我…不要……”

锦觅一向明亮的葡萄眼里蓄满了泪水，她觉得心口隐隐得有些抽疼，明明小鱼仙倌看上去更疼一些，反而还要腾出手来，艰难地给她擦眼泪。

“别哭，我是大神仙啊，不会死的。”

“可是会疼……”

润玉朝她扯出一抹安抚的笑容，示意让她放宽心：“我不怕疼。”

锦觅执拗地摇头，那笑容似是一把利器，在她心口将那场景率先演练了一遍，削磨出大片伤口，疼得她坐立难当。

“不行，不怕也不行，我不同意……”

小鱼仙倌不怕疼，她怕。

只是看一看，想一想，她就觉得心口发疼。

像是心脏要裂开一样。

“你说以前都是大魔王帮你驱除魔气，告诉我他是怎么做的，我也可以的！”

面对锦觅出乎意料的回应，润玉微微有些发怔。

他想说哪里有什么大魔王，至始至终只是他一人，一人用膳，一人清修，一人就寝，即使受了伤，也是独自一人舔舐伤口，自生自灭罢了。

“之前这魔气一直压制的很好，不知为何今日反噬得如此厉害，锦觅仙子你不用害怕，给我一点时间独处就好。”润玉低垂着眼敛，长长的鸦羽遮掩住所有情绪，只余下平静得听不出起伏的语音，“其实这魔气来的凶，去得也快，平复下来就没事了……”

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

没有玄铁链的束缚，他实在没有把握，在体内这股脉动平息之前，会不会不小心伤了锦觅，或是……若让她看见这般状态下的自己，会不会害怕得再也不想见他……

心若生畏，体内残存的穷奇便似找准了发力点，见缝插针地将这股畏惧无限放大。

“锦觅仙子…劳烦你……帮我去净泉取些水来……”

润玉甚至不敢抬头再看锦觅的眼睛。

他肩头颤栗，十指死死绞紧了攥在胸前，额前因身体过分的紧绷连青筋都显露无疑，身心的双重煎熬令他思绪并不十分清明，直到听见渐远渐轻的脚步声，润玉方心头一轻，悄然舒了口气。

只要给他一点点时间。

一点点就好。

在锦觅回来之前。

他被心中这股焦迫重新逼出了一头冷汗，穷奇之气翻涌地愈加厉害，十指骨节都泛了白，腰腹之下，龙尾在衣衫遮掩下缓缓显露出来。

他竟是连人形都控制不住了。

估算着锦觅回来的时间，润玉勉力维持着清醒幻化出了一柄短刃，破釜沉舟地向自己胸前刺去。

压制不成，虚弱作为穷奇载体的自身，无疑也是一个极佳的办法。

虽然危险，但最为快捷，最为有效。

锦觅奋力拎回来的水桶倏然打翻在地。

被鲜血染透的白衣，和因为痛楚而蜷曲的修长龙尾，都叫锦觅急红了眼。

她是心心念念想要看一看小鱼仙倌的尾巴，可若是知道会让小鱼仙倌这么痛苦，她宁可一辈子都不看。

“小鱼仙倌！”

润玉睫羽轻颤，温柔的眸子里映着她的影子，“不要害怕……”

锦觅点头又摇头，“我怕，你流了好多血……”

“不会死……”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怕……”

润玉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很不好看，他强打着精神安慰锦觅，“那你就闭上眼，不要看……就不会害怕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龙尾下意识蜷曲得更厉害了，眼眸半睁半阖间，是与寻常截然不同的脆弱。

他宁可在锦觅面前做只再普通不过的红绸锦鲤，也胜过一尾伤痕累累的白龙万千。

正如他可以是陵光公子，可以是小鱼仙倌，唯独……不可以是天帝润玉。

毕竟，他在她眼里那么坏啊。

锦觅闻言果真闭了闭双眼，却没有离开。她小心地揽过润玉肩头，尽量不碰到他的伤口，深吸了口气道，“我的仙术学得不好，没法帮你疗伤，但我知道有个镇痛的法子，我们试试好不好？”

言罢，倾身附了过来。

润玉：不能让媳妇儿看见我这副丑态……

觅儿：亲一亲痛痛就飞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