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板好像在震动。
司马懿正要去查看,却在刹间被掀翻在地,不由瞪大双眼。
“鬼……鬼掀床?”
黑暗中,那床板突然发出亮光。紧接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人从床下钻出,手里似乎还有一团瘴气,缓缓朝司马懿走去。
“不要过来啊,小的一没钱,二没做过亏心事!”司马懿转身就要躲,却被白衣人一把拉回去。
“嘘,是我。”
“子桓?”司马懿反应过来。
曹丕点点头,将屋中灯台点亮,随后将手中“瘴气”交予司马懿,回到床边,往床下伸手。
司马懿接过一看,自己的佳佳早已被熏得漆黑,那还有白兔的样子。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司马懿一阵心酸。
本是死里逃生后主兔重逢的温馨场面,郭嘉一身脏乱被司马懿捧在怀中,内心正感动着,却不料司马懿撅起嘴就往自己鼻子上亲了一口。
郭嘉愣了一秒,几乎要尖叫起来,却被司马懿捂住嘴。
“脏了脏了,小爷脏了!”
郭嘉顿时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不,那只是我对你的宠爱。”司马懿正襟危坐。
“司马先生,佳佳后腿好像有些脱臼。我刚接回去的,你就别折腾它了。”一阵清冷女子音传来,司马懿回头,只见郭照蓬头垢面被曹丕从床板下小心拉出,手中还有一本完好的案本。
“郭姑娘,今晚过后,你和少夫人就是我和佳佳最大的恩人。”司马懿正要去拜,被郭照拦住。
“诶,虚的一套别来。”郭照打住,"先不说你还欠着小甄姐姐三个月的月俸前,你一没钱二没权,拿什么还?”
司马懿局促道:“这不是……还有色?”
郭照盯着司马懿,尬笑道:“司马先生还是太抬举自己了。”
眼见两人从恩人吵成仇家,曹丕赶紧去拦:“先别吵了,先商议明日的事吧。”
郭照将案本交给司马懿:“这案本是你家佳佳拿命换回来的,我也不知真假,一起看看吧。”
“这年头开个无罪证明都这么难。”
司马懿长叹一声,同曹丕一同凑近,看着郭照翻开那皱巴巴的案本。
“陈群第一次是九月取药,内含雷公藤六两。一月后,又取雷公藤七两。医方中说是每日用药两钱,两个月不到时陈群病好……”郭照一字一句分析。
司马懿拿起笔,在竹简上演算起来。
“也就是说,陈群手中一共有十三两雷公藤,两个月的量是十二两。如今医方中描绘的是两个月不到病愈,那么按照一个半月来算,陈群手中还剩四两雷公藤。”
“若是一次性给人下四两雷公藤,会致死么?”曹丕问道。
郭照无奈:"你傻呀,雷公藤味苦,若是不放到药中一起煎熬,傻子都能尝出来。”
“可若是郭祭酒本就自身体弱,需要长期服药呢?”曹丕不依不饶,时刻做好最坏的打算。
“郭嘉是谁呀,军祭酒。每日多少双眼睛盯着,若是在他的药中加雷公藤,每次饮用前会没有医官查出来?肯定是放到水或者酒里,小剂量慢慢毒死的呀?”
郭嘉就静静趴在司马懿怀里,听着三人讨论着自己的死因。
其实吧,虽然当年小爷确实是忧思而终,但好歹身体也没有弱到天天吃药呀。
还有一件令郭嘉纳闷的事,雷公藤事件从年前发展至今,个个都是阴谋论,貌似就没人想过自己不是死于雷公藤的假设。
有没有可能,当年压根没人想害小爷呢?
听闻郭嘉不经意间流露的声音,司马懿忽然嘴角一勾。
“司马先生这么开心,是不是有新想法?”曹丕注意到司马懿的神情与刚才截然不同。
被忽然点名,司马懿脑海飞速运转:“额,听我说,你们想的太复杂了。在陈群房中搜到的雷公藤量是二两,若是采取最极端的一个月用量来说,陈群手上是有五两雷公藤不翼而飞的。”
“五两的用量能害死郭祭酒吗?”曹丕求助药铺出身的郭照。
“先讲好我并不知郭祭酒体质如何。常理来说,除非一次性服用四两以上,被发现的风险极大。若是慢性中毒,时常至少在两个月以上,区区五两的量根本不够毒杀一人。”郭照解答。
“可能性小,那这个就是真案本了。”
三人争了半天,最终得出陈群确实没杀人的断论。
“还有一件事,明日这案本由谁交上去的问题。”曹丕提议,“我和仲达被囚府中,是没有理由拿到的,若是实话实说,以父亲的疑心病又要查个半天,谁都逃不脱。不如,女王你明日出个面?”
郭照摇头:“今日我刚借孔小姐和曹植骗了孔桂,孔桂若知道我是你的人,孔小姐估计免不了一通责令。我不想孔小姐受牵连。”
思来想去,真案本由谁送上去都不妥。
“见面时赵婉容可劝过赵太常?赵太常的态度如何?”司马懿问道。
郭照回忆片刻后答道:“赵太常是听劝了。”
“那就让赵婉容去送。”司马懿眼珠子一转。
曹丕与郭照停止争论,忽然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若是赵太常被迫伪证,到时候就让赵婉容出面交这本真案本,顺带再把孔桂一起拉下水……”司马懿小算盘敲得邦邦响。
三人达成共识。
曹丕掀开床板,带着郭照重新回到床下的暗道里。
“慢着,我好像还没问这暗道是怎么一回事?”司马懿抱着郭嘉幽怨道。
“当时阿宓刚来,我担心她不适应同居,就给她修了这间,正好通我房里。”曹丕理了理凌乱的发丝笑道,“后来阿宓接纳了我,所以就一直没用上,留给仲达你住了,没想到今天能派上用场。”
“等等,为什么女王可以找到你?”
“因为,我抄完府规那人就回去复命了,外面那些的侍卫根本不管我。女王一来找我,我连衣服都没换就赶来了。”曹丕转身跳下暗道,“仲达,你好好休息,下午公堂上见。”
司马懿叹了口气,曹丕果然是有背景的公子哥。
这年把真正受累的呀,只有无依无靠的打工人。
司马懿疲惫地收拾完床铺,简单给郭嘉擦了擦身子,钻进被窝,正要入睡,却闻窗外响起响亮的鸡鸣声。
喔喔喔——
诶,天亮了?
**
申时一刻。
丞相坐镇,大堂之内安静无声,似乎连空气也凝固。司马懿和曹丕虽是戴罪之身,但也是本次事件的参与者,故而一起前往。
曹操坐于宽大的判桌后,神情极其严肃。
堂下,曹丕与曹植各自分立两侧,身后是各自的亲信,再往外围是目光如炬,手持官杖的侍卫。
陈群一身罪服,昂着头,跪在青石铺就的大堂地板上。
杨修上前,将陈群的罪状列出,当庭宣告陈群用雷公藤害死郭嘉一事。
正当杨修要列出证据时,一夜没睡的司马懿忽然打了个哈欠,引起杨修的强烈不满。
杨修补充道:“今日臣来公堂,一告陈长文残害同僚,二告司马仲达强闯民宅,毁人财物。”
曹操点头:“不急,先把第一件事弄清。来人啊,赵太长和案本可都到了?”
堂中鸦雀无声,半晌后从堂外走进来一名年近七旬的白须老者,将案本呈递给曹操。
司马懿与曹丕互相对视,眼神中有些茫然。
案本湿漉漉的,好像刚从水中打捞起。
曹操抚着湿透的案本,十分不满:“张院判,孤给你们尚药监留足时间,你们就交上来这么个东西?赵太常呢,怎么不来见孤?”
见曹操发怒,白须老者赶紧颤颤巍巍拜道:“丞相恕罪,案本今早就已经备好。赵太常曾是专门负责陈御史病情的医官,下官想着今日下午就由交由赵太常来公堂交递案本。可没想到,赵太常竟不小心喝多了,在来的路上一脚跌进水沟里。等被人发现打捞上来,发现已经淹死了,只留下怀中这本案本。”
“这么巧?”曹操直勾勾盯着张院判。
张院判不敢去迎曹操的眼神,只好又拜道:“确实如此,当时在场的群众皆可证明。”
曹丕出列打断:“张院判一派胡言,赵太常明明不会喝酒,还请父亲明鉴!”
“丕儿,你怎知赵太常不会饮酒啊?”曹操又望向曹丕。
“儿臣曾与赵太常的千金赵婉容有过交情,闲聊时曾听她提起过。”
见曹丕起身反驳,杨修也不甘示弱:“子桓公子此言差矣,赵家喜事将至,多饮几杯怎么了?”
一旁曹植见两人剑拔弩张,连忙打圆场:“今日不是说雷公藤一事么,还是先分清主次,将目光放回案本上吧。”
曹操赞许点头,翻开手中案本。
“丞相,在第九十二页。”张院判提醒道。
案本虽被湿透,字迹也有些模糊,却还能辨认。
曹操阅闭,摁摁没眉心,将案本交给身旁的理官:“孤刚才在心中推演了一番,按照案本所言,陈群手中现在还有十二两雷公藤,你看看孤推算得可对?”
理官接过,看了两眼便得出结论:“丞相所言不差。”
“陈群,你手中原有十二两雷公藤,为何在你房中只剩下二两?还有十两雷公藤去向何处?”曹操看向堂下陈群,目光犀利。
陈群昂着头,语气铿锵有力:“臣虽记不清自己手中有多少雷公藤,但是绝没有十二两之多。”
随陈群话落,司马懿摇摇出列,俯身一拜,质问杨修:“杨主簿状告陈群的前提是当年郭祭酒死于雷公藤下。倘若这郭祭酒并非因雷公藤而死,可是一切举证都无效了?”
其实司马懿所言正合曹操心中所想,曹操提起神正色道:“你可能证明郭祭酒并非死于雷公藤?”
“祭酒逝世时隔已久,臣不能证明。可是,也没有人能证明郭祭酒死于雷公藤。杨主簿,你能证明么?”司马懿答完将问题抛给杨修。
“怎么不能?”见司马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杨修悠然笑道,“且不说郭祭酒死前心悸无力,病案上还有过肝肾疼痛和血尿的记录,这些都与雷公藤中毒症状吻合。再者,你司马仲达不也是这件事的证人么?”
司马懿装懵:“此话怎讲?”
杨修回道:“这件事情的起因可是你司马仲达用秘术探听到的呀,难道说,秘术一事本无稽之谈,是你想故意借此挑拨各位同僚间的关系?”
“我也觉得杨主簿所言有理。”司马懿看着杨修不依不饶的态度,嘴角一勾,退回行列。
正当杨修对司马懿的行为不解之时,堂外传来通报声。
“丞相,赵太常之女赵婉容求见。”
“宣。”曹操放下手中案本。
迎着众人目光,赵婉容一身素服,用白布裹住发髻,出现在众人面前。
“臣女参见丞相大人。”
赵婉容眼眶泛红,脆弱的模样惹人怜惜。
[狗头]洗心革面,开始日更[合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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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司马懿杨修对决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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