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个人篇(孙茹篇):小六岁的继子

【暮春】

童曦回府那日带了盒新制的杏仁酥。

她在陆府的侍女阿芷端着那盒杏仁酥穿过回廊时,故意撞向孙茹的绣篮。靛蓝丝线滚了满地,那块快绣完的兰草帕子裹着银线,跌进石榴树丛下的水坑里。

“夫人恕罪!”阿芷福身时,鬓边珠花晃得刺眼,“童夫人特意交代,让老爷尝尝新酥。”

孙茹没接话,弯腰拾线时,瞥见阿芷袖口露出半角绣着并蒂莲的帕子—— 童曦不刺绣,但那材质一看便知是孙府的手笔,想来是童曦从孙权那里得到,又送给了侍女。

孙茹忽然想起入府前夜,母亲握着她的手说:“陆家不比寻常人家,童夫人是正室,她以前看起来再温和,都是因为你没有与她共侍一夫。现在你进去了,她就会意识到你成为了长期呆在伯言身边的唯一的妻妾,定会有所不满,你凡事都退让些。”

她指尖捏着湿冷的丝线,将散落的线团一个个塞进绣篮,叠好被水浸湿的绣绷,却没留意那方兰草帕子正卡在石榴树的枝桠间。

回屋整理绣具时,孙茹才发现帕子不见了。

她心头一紧。

那帕子是打算绣完送给陆议的,针脚里藏着她好几夜的心思。母亲说过,亲手缝制的东西,拿来讨好男人最为合适,就算她无意于陆议,给对方一些好印象,总不会错。

她转身快步回到回廊,但石榴树下空荡荡的,只有几片被风吹落的花瓣。正四处张望时,却见一个熟悉的少年身影从树丛后闪出,快步往假山方向走去——是陆延,他袖口鼓鼓囊囊的,像是揣了什么东西,脚步急促,像是怕被人撞见。

孙茹找了一个时辰也没有找到丢失的帕子,她只能停下搜索,怀着遗憾离开了那里。

三日后,孙茹来通知陆延出席家宴,陆延不在房间里,准备离开时,孙茹无意中发现书桌上的木匣没关严。

于是她伸手去合,指尖却在瞬间触到熟悉的回纹,定睛一看,那块丢失的帕子被垫在其中,边角磨得发亮,像是被人揣在袖中带了许久。

此时,少年恰好进门,耳尖红得像被石榴花染过,攥着糕的手紧了紧:“我……我看脏了,想洗净再还。”

他身后的窗台上,放着本摊开的《诗经》,“兰有秀兮菊有芳”那句,被人用朱笔圈了又圈。

家宴设在正厅,鎏金烛台的光映得童曦的珍珠耳坠发亮。

童曦替孙茹布菜时,象牙筷悬在半空:“阿茹的兰草帕子该绣完了吧?我不擅长刺绣,阿琼教了我好几次都没学会,我可羡慕你们了,为什么学起来能那么轻松呢?”

她语气温软,眼尾却扫过陆延,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究。

孙茹猜想,童曦或许是在试探。

“孩儿收着清洗了。”陆延放下筷子,袖口沾着点没洗净的石榴汁,想来是拾帕子时蹭到的。

只是三日过去,却没有侍从发现并帮他清洗,多少还是有些令人在意。

陆议正给童曦添酒,闻言动作一顿。青铜酒壶在案上磕出轻响,他没看陆延,只盯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府中物件,自有下人打理。你明日起去祠堂抄《家诫》,抄满十日再出。”

孙茹抬眼时,正撞见他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那不是愤怒,更像某种被惊扰的疲惫。

她忽然想起成婚那日,陆逊掀盖头时说的第一句话:“在陆家,守规矩比什么都重要。”

陆延退下时,袖口扫过孙茹的案角。

她低头,见帕子从他袖中滑出半角,露出她绣的兰草花萼,针脚里还嵌着点未挑净的泥屑。

【初夏】

蝉鸣把庭院织成张密不透风的网,日头刚爬过墙头,花圃里的泥土就被晒得一片僵硬。

孙茹蹲在兰草边,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洇湿了衣领。

这花圃原是陆议想送给童曦的礼物,只是童曦不常回来,仆人也只知道维持表面功夫,没想认真打理。见状,孙茹便请求将花圃交给自己,没想到这倒成了她在这府里唯一的念想。

“嘶。”

移苗时,她不幸被瓦盆边缘划开道细口,血珠刚冒出来,手腕就被人攥住。

转头看去,那是陆延。

他的掌心带着演武场的热气,似乎是刚刚结束了晨练,在怀里一通翻找后,递过来个小瓷瓶。

“别吮。”他的声音比蝉鸣低些,指腹沾着药膏擦过她伤口,动作比去年稳了些,手上却长出了薄茧。

“去年你给我涂药时,比这重多了。”他忽然说,睫毛垂着,“我没敢说,其实很疼。”

那是去年他练剑划伤小臂时发生的事情,那时他疼得额头冒汗,却咬着牙说 “不疼”,直到她亲手给他涂上金疮药,又用帕子给他擦汗,才发现他后背的衣衫都被汗浸透了。

孙茹望着他变得比记忆中大一些的手,忽然发现他比去年高了半头,影子落在她手背上,像片遮阴的叶。

“该移这畦了。”他拿起小铲,往土里撒骨粉,“厨娘说这个养兰草,能让根扎得深。”

他撒得极匀,连最边缘的空处都撒了点,像是怕漏掉什么。

两人蹲在花圃里,把兰草一株株栽进新翻的土。

……

管家第三次来催时,日头已过正午。

“老爷在书房摔了戒尺。”管家声音发颤,“说公子再不去,便要亲自去演武场逮人。”

孙茹知道,陆议只有陆延一个孩子,于是对他格外严格,生怕陆延耽误课业,无法继承他的事业。

她推他的肩:“去吧,你父亲也是盼你好。”

陆延却用小石子围起最后一株兰草,石子摆得极密,像道无形的墙。

“不差这一时。”他的耳尖晒得发红,“这些兰草若今日不栽好,过了午时就活不成了。”

影子的位置又开始偏移,陆延忽然说:“茹姨可知,兰草在野外能长到齐腰高?”他指尖划过叶片,“困在盆里,再精心也长不舒展。”

风掠过树梢,蝉鸣声愈发响亮,倒像是在应和他的话。

那日,陆议的戒尺落在陆延背上时,孙茹正把刚栽的兰草拔出来,移栽到院墙根的野地里——那里土质贫瘠,却有足够的空间。

风吹过叶片,发出细碎的响,像谁在低声叹息。

她想要劝阻,却被管家低声拦下:“老爷知道公子的心思,你要是开口,这件事就更严重了。”

“老爷,是我要公子留在这里帮我的。”但她并没有听管家的劝阻。

陆议的动作瞬间停下,他的目光扫过孙茹沾着泥的指尖,又落回陆延挺直的背上。

“哦?”他尾音拖得很长,“你倒会替他说话。”

孙茹往前半步,裙摆扫过地上的兰草叶:“兰草今日不移便活不成了,延儿是好心……”

“我昨日便交代延儿,今日晨练结束就要来我这里学习,”陆议打断她,视线始终没落在她脸上,只盯着青砖地面,“他却为了讨你开心,擅自荒废课业。我惩罚他,是因为他‘贪玩误事’。”

他忽然又转向陆延:“你同意你茹姨这句话吗?”

陆延额头抵着地面,鬓角的汗滴在砖上洇出小晕:“不关茹姨的事,是儿子自己的主意。”他咬着牙,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罚我便是。”

孙茹攥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老爷!你明明知道——”

“母亲!”陆延猛地抬头,惊慌失措道,“儿子甘愿受罚。”

陆逊这才收回戒尺,往书房走去:“跟我来。”

他的背影在廊下投出长长的影,像道无法逾越的墙。

陆延起身时,朝孙茹飞快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带着点极淡的笑意。

孙茹望着两人消失在书房的方向后,蹲下身,将刚移栽的兰草又往土里按了按。

泥土沾在指腹,凉得像方才陆议的眼神。

【夏夜】

孙茹去布庄取绣线,路过街角银铺时,瞥见个熟悉的身影。

陆延背对着门,正伸着手够着柜台上层的银料,手指在支镂空兰草纹样的簪子上顿了顿。

孙茹刚靠近了一些,就被他听见了脚步声。

陆延猛地转身,袖口带落了串铜铃,慌忙把簪子往柜台下塞:“茹姨我、我来给父亲打个书签。”

他手里攥着块边角料,确实能刻成书签的模样,只是他红得像被炭火燎过的耳尖,又不像是在说实话。

孙茹没有多问,只是继续去布庄取绣线。往回走时,见他还在银铺门口徘徊。

“茹姨,好巧,一起回去吗?好像要下雨了。”他将袖子里的东西又藏得更深了一些。

……

两人前后脚进院门,天边忽然滚过声惊雷。接着暴雨倾盆而下,如石块般砸在廊顶。

孙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攥紧了绣线包——她本不怕雷,只是这雷声太急,倒像要把屋顶掀了。

“茹姨。”陆延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往这边。”

他把她拽进偏厅时,袖子里的用手帕包起的东西散开,露出支银簪,簪头的兰草纹细得像发丝。

“刚打好的书签太糙,让银匠改了改。”他红着耳朵,将那东西往她手里塞,指腹烫得惊人,“您总绣东西,别扎着手。”

孙茹还没来得及细看,廊柱突然又发出声脆响,裂纹顺着木缝爬开。

她的月白裙早被雨水打透,贴在身上,隐约显出内里亵衣的轮廓。陆延目光刚扫过,就像被烫到般垂下眼,耳尖红得能滴出血:“父亲说廊柱年久失修,会找人来修,不必在意。”

偏厅的油灯忽明忽暗,孙茹摸着簪头的纹路,忽然想起他方才在银铺的模样。

原来那书签是幌子,他早把她常绣兰草的事记在了心上。

门被推开时,陆逊的头巾淌着水。他本是去军营查岗,却被这暴雨阻挡前路,于是又从偏门转身回了家,却撞见陆延正替孙茹拂去发间的雨珠。

“你们在此做什么?”他声音比雨还冷,目光先落在陆延手里的银簪上,再扫过孙茹湿透的衣襟,眉头拧成个“川”字。

陆延慌忙把簪子往孙茹袖中塞,手背蹭过她腕间:“茹姨被雷声惊着了,孩儿……”

“是雨太大,暂避而已。”孙茹打断他,指尖触到簪子的凉意,忽然挺直脊背。

陆逊盯着她袖中露出的银角,忽然道:“延儿,你跟我说过,今日应该去了先生那里听课。既然你没有去学习,现在就跟我去趟书房。”他没看孙茹,却在转身时补了句,“把你的东西收好。”

陆延被罚抄《孝经》的夜里,孙茹在自己的卧室整理绣线。

窗外雷声阵阵,她虽不怕,却总被那突然炸响的轰鸣惊得走神。晨光透窗时,见案上多了盏长明灯,灯座下压着张纸条:“茹姨别怕,我在书房。”

字迹力透纸背,倒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

阳光照在长明灯上,拖出一条尾巴似的影子。

她突然忍不住笑了。

【冬至】

雪下了整整一夜,瓦檐上的积雪压得椽木吱呀作响。窗棂糊的棉纸被冻得发脆,透进来的光白得发冷。

孙茹打了个哈欠,准备入睡时,却突然听见窗外有响动。

她披着外套推开窗户,就看见陆延捧着个雪团站在石榴树下,军靴上沾着的泥雪在积雪上踩出深深的印子。

那雪团捏得歪歪扭扭,顶着两颗黑豆当眼睛,尾巴处还缺了块,像是被风啃过。

“是老虎。”他献宝似的捧过来,雪渣掉在他的胳膊上,孙茹这才注意到他受了伤,“营里老兵教的,我学了好久。”

他指尖冻得发红,说话时带着点喘,想来是一路跑着回来的,鬓角的汗混着雪,在颌下凝成了小冰粒。

“你今天不是和老爷在演武场守夜吗?”

“我说我胳膊的伤口裂开,要看病,就让人顶班了。”陆延满不在乎地挥挥自己受伤的胳膊,他见她的眼底出现担忧,又飞快地说,“前日演武场被枪杆划的,已经没什么大事了。你倒是看看我的‘小老虎’,怎么样,像吧。”

孙茹望向那团分不清是猫是虎的雪,忽然笑了。

“院里的梅开了。”陆延忽然放下雪团子,牵住她的手,“茹姨陪我走走?就一小会儿。”

他的指尖在颤抖,军袍下摆还沾着草屑:“父亲不在,管家睡熟了,没人会知道。”

他特意强调“父亲不在”,像个抓住机会偷糖吃的孩子,眼里的光比屋里的烛火还亮。

孙茹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去年的这双手才与她一般大,今年已能将她的手完全包裹。

梅林里的暗香浮在雪上,他替她拂去发间的雪,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耳垂,两人都顿了顿,却没人松开手。

“母亲可知,”他声音轻得像雪落,眼睛亮闪闪的,“我每次练剑走神,想的都是你种的兰草。”他说这话时,呼吸拂在她耳边,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清冽,“想它们长得好不好,想你是不是又在花圃里蹲了一下午。”

回到廊下时,陆延从怀里掏出个铜制手炉,炉身刻着细密的回纹,边角被摩挲得发亮。

“方才揣在怀里暖着,” 他往她手中塞,指腹蹭过她的掌心,“冬天太冷了,着凉了可不好。”

第二日陆议回府,见手炉被孙茹放在账桌上,忽然问:“这手炉是延儿送的?”

孙茹刚要答话,他却盯着她鬓边的银簪,突然道:“簪头的兰草,倒是像延儿的手笔。”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时却对管家道:“去查昨夜演武场的值守记录,看看是谁替陆延值的夜。”

孙茹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什么。

【深冬】

雪下了三天三夜,积雪能没过腰。陆延在风雪里追捕县里的盗贼团活,却在落马时呛了寒气,一回到家就发起高烧。

孙茹守在榻边,闻见他身上的药味混着汗臭气。少年攥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她,正如他从前那样:“阿娘……别走……别离开我。”

他烧得糊涂,连身边人是谁都分不清,却把“阿娘”两个字咬得极清。

“我不走。”

她低声应着,另一只手去探他的额头,烫得像要烧起来。

童曦常年不在,最近回了孙权那里,两地间隔甚远,大雪封路,她更是不可能赶回来。

这府里,竟只剩她一个 “母亲” 能守着他。

陆延似乎听清了,往她掌心蹭了蹭,像只寻求庇护的幼兽:“娘,我冷……”

他声音发颤,混着听不清的梦呓。

孙茹的心像被雪块砸中,钝钝地疼。她嫁过来时陆延才十岁上下,对陆议突然带回的“继母”很是不满,总躲在廊柱后看她。童曦常年在孙权那里,这孩子对着“母亲”的空位,一等就是数年。

这样的日夜守了几日。虽有仆人从旁协助,陆延却不肯放开孙茹这个错认的“母亲”。陆延偶尔清醒时,会怔怔地看她,眼里带着迷茫,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低哑的 “茹姨”。

陆议来看过两次,第一次见孙茹正用小勺喂药,少年的手搭在她腕上;第二次撞见她趴在榻边打盹,陆延的指尖缠着她的发梢。

他没说什么,只让管家往炉里添了炭,转身时对侍卫道:“送她回屋休息,找医师来。”

第五日清晨,陆延的烧退了大半。孙茹刚把药碗搁在案上,手腕就被他轻轻拽住,他睫毛上还挂着层薄湿,声音软得像浸了水:“娘,药苦。”

孙茹的指尖在他掌心颤了颤。

晨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他眼底清明。可他望着她的眼睛,又清清楚楚地叫了声 “娘”,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刻意的黏糊。

“喝姜茶。”

“不喝姜茶。”他忽然往她膝头靠了靠,散落的发丝蹭着她的衣摆,“就要娘喂药,像小时候那样。”

孙茹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少年滚烫的呼吸拂在她腕间,带着点耍赖的意味:“手没力气,举不动碗。”

她舀起一勺药递到他唇边,他却没张嘴,反而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手:“娘吹吹。”

这亲昵的姿态让孙茹心头一紧,刚要说话,就见他飞快地眨了眨眼,眼里闪过丝狡黠。

他什么都知道,却偏要装下去。

药碗见底时,陆延忽然往她怀里缩了缩,像只畏寒的猫:“再陪我会儿,就一小会儿。”

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恳求。

孙茹的手僵在他发间,指尖沾着他的体温。她该戳破的,该推开他的,可少年颈间的动脉跳得那样快,像在替她说出那些不敢说的话。

两人的影子投在帐上,缠成一团。

“陆家的儿郎,何时变得这般黏人?”

冷不丁的男声从门口传来,孙茹猛地推开陆延,回头见陆议立在帐外,朝服上还沾着雪,眼神落在陆延搭在她膝头的手上。

陆延慌忙坐直,却故意咳了两声,往孙茹身后缩了缩,那姿态分明是把她当成了庇护:“父亲,孩儿身子还虚……”

“虚到要赖在你茹姨怀里?”陆逊打断他,目光扫过孙茹泛红的耳根,又落在她腕上,“延儿,你不是小孩子了,该知道‘长幼’二字怎么写。”他顿了顿, “更该知道,什么叫‘名分’。”

陆延的手慢慢收回,指尖在锦被上掐出个小坑。

孙茹站起身时,才发现自己的裙角被他偷偷攥着,那力道里藏着的不甘,像根细刺扎进她心里。

陆逊没再看他们,只对管家道:“把公子的行军床搬进来,从今日起,由亲兵守着。”

他转身踏雪而去,帐内只剩两人。

陆延忽然笑了笑,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茹姨,他看出来了。”他眼里没有慌乱,反而亮得惊人,“可我不怕。”

帐外的雪还在下,簌簌地落着,像在替她数着那些越界的心跳。

个人篇(孙茹篇):小六岁的继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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