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点，个子小小的就不要站那边旁边。”
朝旭只感觉自己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咽喉，然后就被从船边拉开，她一扭头，以为自己会看见孙权的脸，没想到动手的人不是孙权，而是甘宁。
对了，这次赤壁，孙权没有跟来，也就是说在这场战斗结束之前，她不会看到那个刚刚和她心意相通的男人。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失落。
满载物资的船经过江夏，送达赤壁山区域后，朝旭就与诸葛亮一起上了周瑜的主战船，周瑜的第一批先锋战船及时出发，在长江上击退曹操的先锋队，按照计划将曹□□退到乌林驻扎，孙军在赤壁驻扎，两只军队隔江相望。
那个和她一起来的蜀国的使者，现在正在另一头和周瑜交谈什么。她则在船头记录周围的情况。因为距离太远，所以她下意识朝船边多走了两步，没想到就被人当成小孩子拽了回去。
“身体也太瘦了，你难道也是凌统那种，15岁就上战场的类型？不对啊，他15岁也比你强壮，而且非常有杀气。”
凌统有杀气可能是因为你杀了他爹，现在还要和他一起为同一个人效力吧。
“其实我已经——”
朝旭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甘宁这个反应......他好像没有意识到她其实是个女孩子，也没意识到他们之前在孙权那里见过面，不过也正常，江夏时，甘宁是先锋部队，从一开始就不在孙权的主战船上。水战不比陆战，后勤不会与先锋队同用一艘船，除了之前就跟着孙权的主船行动的将领外，其他人最多只是知道“孙权让他的夫人兼兰台令史上船”，不知道她是谁可太正常了。
除了她之外，只有后勤组会有女性，而平常后勤组又不会出现在军中，几万分之一的概率，一般人就算觉得脸不像男人，也不会觉得能遇到这里唯一的女人。
更何况，军中将领常年征战，胸部比朝旭还丰满的一点也不少，更没办法从这种特征判断出来了。
等等，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其实什么？”
“其实我跟随孙将军参加过江夏战役，不是小孩子。”
“你这个声音，还没变声吧？”甘宁居然真的没有发现，他只是觉得朝旭的声音细了点，和男子变声期前一样，“那不就是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小屁孩也能跟着孙将军参加江夏？”
“我的兄长常年追随孙将军，但在江夏之战中战死，所以孙将军破格提拔我到他的主船上。”
育人，育树，对不起，我想研究一下这些军中的事情，你们先牺牲一下。
朝旭在心里对着不仅活着、还混到孙权近卫级别的两位兄长道歉。
“那就是和凌统一样了，带兵？”
“不是，是......医疗兵。”
“哦，医疗兵。”甘宁一点也没怀疑，“难怪之前没见过你。医疗兵平常很闲？”
“还没开战的时候，算闲吧。”
其实朝旭并不知道他们没开战的时候在做什么，这个时候只是在面不改色地信口胡编。
“原来如此，对了，我之前有件事，一直很好奇，顺便问你一下，”甘宁瞄了一眼周围，就像是生怕有人偷听到一样，“你见过孙将军的夫人吗？我听说她这次也来了，长得还挺漂亮，就是一直没机会见到人。”
见过，在你面前。
“没有，我平常都在船舱里面，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战事，就出来透透气。”
“真可惜，”甘宁似乎还不肯放过她，“医疗兵，医疗兵会打仗吗？射箭什么的？”
“我师傅说，如果有必要，我们也会上战场。但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带回伤员，并非主动进攻。”
其实朝旭也不知道医疗兵会不会打仗，这段回答也全是靠想象力掰扯出来的。
“不会啊，不会好啊。”
“什么？”
“走，我教你射箭去。”
“啊？”
“啊什么啊，”甘宁又一次扼住了她命运的咽喉，勾住她的脖子，往演练区拽去，“正好我闲得发慌，跟我走，我教你射箭啊。”
他不用训练吗？他不用带兵吗？不是，为什么啊？他看上她什么了啊！
朝旭满脑子都是疑问，可一想到马上就能知道正常的军中训练是什么样，一下子又忍住了困惑。
她实在是太好奇了，跟着孙权固然好，但她也会因此失去很多难得的经历。
弓术训练，好紧张，但是好期待，到底会做什么？
朝旭的兴致就这样被激活了。
她完全把孙权交代她要盯着诸葛亮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所以她自然没注意到，在自己被甘宁勾着朝练兵场移动时，原本在和周瑜谈话的诸葛亮，突然抬起羽扇挡住脸、若有所思地用余光看向了他们。
......
“把弓拉满！还没满！还没满！”
“已经——拉不——动了——”
一开始，朝旭发现自己能拉开甘宁递来的弓还有些惊讶，要知道她15岁时只能拉开轻弓，而现在甘宁给自己的是军队里的标准弓。
一定是因为自己长大了，之前又经常抱孩子，锻炼出了不少的力气。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高兴，甘宁就一直在身后让她再拉开一点、再拉开一点。
这弓断之前，我的手就该先断了吧！
“好，放！”
箭离弦而出，死死地扎进远处的靶的角落，力度过大，那箭命中时疯狂抖动，甚至出现了重影。
“这不是能做到嘛！干得漂亮，小医疗兵。”
胳膊应该明天就抬不起来了……她这还只是试了一下拉弓射箭，还没试别的，就已经感觉自己肌肉拉伸过头了。
“看到没！连人家一个没训练过的十几岁的医疗兵都能一次拉满弓射中靶，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
朝旭猛地抬起头，视线迅速在甘宁和围观的士兵中来回扫射。
他刚才是不是说，“连”？
“都给我去加练！”
甘宁一声呵斥后，围观的士兵迅速回到自己的训练场地，朝旭这才注意到，其他靶下方散落了一堆的没有命中、就已经落地的箭。
“看起来小小的，力气不小。”甘宁爽朗地大笑着，用力一拍朝旭的后背，差点把她拍到地上，“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干？我请求孙将军把你调到我的军队里，我好好培养你？”
那他大概会先挑眉，然后来一句“这是我夫人”。
朝旭连忙摇头，她暂时还想多演一会儿十几岁的新兵蛋子。
都26岁当娘了，居然因为身材矮小被当成小孩子，这种经历也太难得了。
其实朝旭个头不矮，在女孩子里甚至可以被评价一句“个子蛮高的”，甚至比朱然都要高一些。至于瘦弱更是谈不上，整天跟着孙权跑来跑去做随行记录的人，能瘦弱到哪里去。
只是在这群整天军事训练的军队的人里，显得没那么强壮而已。
“可惜了，不过如果教你能刺激一下那些家伙……好像也挺划算。”甘宁又有了新主意，“来，我教你怎么射中靶心，给那群连靶都射不中的人一点刺激。”
胳膊明天还能抬起来吗……
……
事实上，不用等第二天，到了晚上，她躺在床上，就已经没力气了。她原本应该和后勤区的女人们一起住大通铺，但临近上船，周瑜说他给她和诸葛亮都准备好了单间，虽然小了一些但不会被打扰，于是她就搬了进来。
说小了一些都是往大了说，这个单间小到仅能容纳一张床，不过是在两侧加了固定好的木板做间隔，甚至不如大通铺的舒适度。但她没什么好挑的，战船不可能单独为了她隔出一个空间。
平常不锻炼的人，突然上了强度，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朝旭决定等自己胳膊能抬起来了，就狠狠把这个感悟记下来。
不，那就太迟了。多好的经历。
她在床上撑身体，好不容易才强撑着把书案从床底搬到床上，详细写下此时的感受，最后才拖着酸痛的手臂，又将书案塞回床底下。
这时，木板传来了响声，是隔壁的人在敲木板，她的隔壁自然只可能是诸葛亮。似乎是孙权也和周瑜交代了要朝旭盯着诸葛亮的事情，于是便将诸葛亮放到了她的隔壁，虽然距离上有些暧昧，但木板钉得很牢固，倒也让人安心。
“今天怎么了？累成这样？”诸葛亮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从声音听来，他似乎对她今天做的事情很有兴趣。
“学射箭去了。”记录下了难得的体验，朝旭的心情颇好。所以连不太熟悉的刘备的使者搭话，她都愿意保持热情回答。
“射箭？”
“兴霸、甘兴霸说我很有天赋。”她心满意足地嘟囔着，往被子里钻了钻，“没什么事就去他那边练练。”
“很厉害啊，我很少见到女子能拉开军用弓。”
“我儿子可比军用弓重多了。”
“这可真是厉害。”
之后，隔壁便不再传来声音，冬季的夜里温度更低，狭小的隔间反而能将温度控制住，比大通铺要暖和不少，但脚却依然寒冷，她左脚搭在右腿下，一会儿后又将右脚搭在左脚下，反复搓了好几次，都没能彻底缓和冰冷。
脚踝好冷，冷到她不得不把自己蜷缩起来，最后又爬起来把袜子穿上，这份寒冷才减缓到可以入睡的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