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天子念出这几个字。
“建安二年春,袁术于淮南称帝。”
满朝文武哗然。国之倾颓,诸侯纷纷改弦更张,天子颜面不存。
还有袁术实力今非昔比,手下部将孙策已取江东六郡,现在袁术拥江东六郡,横跨淮南,豫州三洲,手里足足握十一郡。天下已半入其手。
举国忧之际,初辨将军模样。
刘儒一袭紫衣绛裳,眸光极灼似要燃亮整个朝堂,言语掷地有声,“数万志士都在,国威永不磨灭。臣倒要看看哪个敢乱我汉土?”
他已雄踞西北,理应启一段华章威名长流。
徐晃已率军入益州弩张难复,却又要与袁术开战,他们是腹背皆受创。杨彪一眼识破其窘境,主动开口,“可由臣发一封信,规劝袁术。”
造反可是要夷三族的罪,杨彪恰恰就是袁术姻亲。满堂文武皆不再言,只纷纷以目示意。
在众人鄙夷的目光里,杨彪还是坦然如旧一副风轻云淡。他早已鬓发斑白,语罢只俯首叩首,一派劲节刚姿尽显。内里却恨不得可以一剖自己肝胆,一心只为国为天子细计安危。
荀攸垂眸。袁术已谋逆,给他写信。拉弓岂有回头箭,现在应立刻撇清关系,摆明立场才是正理。
思及此处,荀攸抬眼挺冷漠地扫了一眼那些变脸比变天还快的同僚,有意助杨彪,“天子式微,群杰并起,兼州连郡,众动万计。叱咤之间,皆自谓汉祖可踵,桓文易迈。若不制袁术则天下伪帝妄尊者必会层出。”
朝堂之上,少年立得笔直,如出鞘之剑,仪态凤姿堪堪可谓风华绝世。一剑既出,锋芒展露,不过三两刻钟就作一纸讨贼檄文。“今攸在此书写一纸罪状。京师易主,败类粉墨登场。袁家只顾自家私利,数典又忘祖。。。”
反贼不能不除,荀攸此番话效果极好,小天子赞赏地抬眼,顺水推舟道,“那就由卿全权负责。”
荀攸语出惊人,“虽伐袁术不可误,益州我亦要取。”不过祈天赌一掷。袁术取半数天下,袁绍已控河北大部,于他对峙的公孙瓒接连败北。再不做些什么,天下怕是要改姓袁氏。
朝臣难辨到底是他狂妄还是真的有办法,只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荀攸向杨彪行了个礼,继续道,“攸知太尉之心。已有应对之法,凉州和汉中完全是两套军队系统。太尉勿忧。”
杨彪点了点头。他真的对荀攸寄予了很大希望,言语里毫不吝惜赞美之意,
“名誉于我早已如过耳飞蝇,富贵荣华早不入我眼。唯羡子年少得路,恰似扶桑初升,必昭我炎炎皇汉。”
走的是嘉陵江,群山列嶂,云崖崔巍,群山微茫间见一径直通烟宵,山路陡峭攀缘如上苍龙脊。景色依旧,形势却已不同,剑阁在握,益州不异于掌中物。
军队猛将之气,如龙如虎,若火光般沸前夜,更还有张松在旁相随。
已经入夜,军队也停止了行进。落日晖晖下见羊肠鸟道千盘,天梯石栈勾连无数。
开始安营扎寨,生火煮饭。行军打仗,吃食也简单,熬煮的野菜米汤,配着发放的干粮。
荀攸细细咬着干粮,小口小口咀嚼。对他这样的世家公子来说这东西很难下咽,就着菜汤才勉强吃下一些,但总比饿死强。身旁火堆烧得正旺,映着火光,路上的那些疲倦也散了不少。
张松找过来,先是寒暄了几句,接着他拿起小树枝在地上划拉了几下。“将军且看此图。”
他的作用远不在于此,会识路,知道关卡分布,粮草存放。荀攸接着询问他益州那些派系矛盾争斗,暗自揣摩着他们之间的人心向背。
战争胜利的与否取决于对情报的处决能力和决策力。他极擅长于根据情报推断现在的形势,分析未来又该如何变化。
也得见张松是怎样的伪言巧如簧。
在张松的描述里刘璋性柔宽而无威略,手下东州兵横行无忌,强抢百姓,他不能制止。沉迷于道教,推崇无为而治。官职由个人喜好随便授予,将巴郡拆为二地,猜忌郡守庞羲募军是为谋逆。
益州本身就内部势力纷杂,凭他能力根本无力控管益州。不久前还发生了蜀郡丞甘宁等人的大规模叛乱。
张松最后补了一句道,“至尊之位,当有德者居之。”
荀攸用树枝翻弄着火堆,随口应和了张松几句,只是垂眸。
好一个至尊之位,有德者居之。德是什么,他们口中的德,是世家大族的人心,想要他们追随就得给他们利益。刘焉父子频繁启用外地人,打压本地氏族,做不得这些自然要被他们所弃。
自己怎么可能甘心被他们所控。想要把控益州,那就需要用到张鲁这种宗教力量团结底层来对付世家大族。
山路险僻,多潦雾瘴毒之气。兵将连续高强度行军,纷纷病倒。就算病了之后,也只是发着烧躺在泥泞的地面上。
很多人是倒下去后,再也没法站起来。
北方能有多少山,乍一入这西南山区里满目都是山。那些士兵开始质疑起此行的目的来。裹挟着众人来到中军帐中要见将军,问他们的将军是何意见,难道是要执意让他们死。
炸营了。。。处于风暴中央的统帅马超凛然不动,一挥手中长枪喝退众人,“退下。我的话也不听吗?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
一瞬枪光翻血影,旋即枪尖指到众人喉尖。空气里荡着利器划过的铮鸣之声。而马超眸浮狠戾,面上表情更是凌厉,气势威压之下,众人一时竟忘了该如何言语。
何是他们,马超自己同样也在怀疑荀攸的动机,声音忍不住柔了一些,“传令下去原地休整几天。你们说的我会解决,先下去安抚下众人吧。”
待那些人都散开后。荀攸张松他们才得信赶过来。
见主帐内的马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狂傲,先是冷哼一声,“你这是怕了?他们只是第一批动手的人,那些将士怕是都要反了。西凉兵将哪里习得山地行军?你是故意要我们去送死吧。”
荀攸只觉马超管控部下的能力真的太差了,同样是行一段路徐晃的部下可一点事没有,刘儒就算毫无统率经验时,带着那群没有训练的黄巾军也不会这样。
“我已经有了破解之法。同时也在救治那些病人,病情大多已经控制住。不日就可痊愈。”
马超掂着手中长枪,眸里寒气逼人,道了句,“我的小军师怎么能出来呢?还是回营等到自己武艺稍微精进一点再出来比较好,也免得尸骨无存。你觉得呢?”
话里满是威胁之意,荀攸只淡淡道,“可用火。”
瘴气之色应该是动植物死亡后腐烂产生的毒气。致病的是应该是蚊蝇,纵火可焚烧虫卵。
而且纵火也容易,当地属于西南季风背风坡,其间的下沉气流可以助燃。植物以松树为主,是良好的助燃物。完全可以一烧解决。
张松没有见过这阵势,还在指着马超鼻子骂人,“你怎么管得手底下人,若军师有个好歹,怎么办?”
在马超眼里张松完美符合了经典投降派的迂腐模样,只懂得点头哈腰,唯命是从。“跟个狗一样,没一丝骨气。”
长空月升,万籁俱寂。二人行着行着,荀攸突然跟他推心置腹,“叔父文若曾与我言驱虎吞狼,教我如何控管朝廷。”接着便讲起了何谓驱虎吞狼之计。
张松一愣。荀彧计谋相当狠辣老练,对时局的把控堪称完美,跟他手段比起来荀攸在朝堂的作为简直如孩童一般幼稚。迟早政令二出。
荀攸似是了然,也不在意,清冷的声音继续着,“攸听到后辗转难眠。可凉州羸弱,怎么做都是无济于事。身旁的虎依旧是虎,依旧会狠狠扼住凉州。现在攸在破局,把控凉州从来不是我的目标,目标在益州,在淮南,在天下九州。”这时为何要在意凉州的政令二出。
他望向某一方,整个人流光溢彩,咫尺月,天边河,世间万般色皆溶于其身。“此行便是攸对叔父的回答,无需借力虎狼,迟早要虎狼皆亡于我手。”他的能力足够支撑他的野心,行动也贯穿他的信念。
那种野心。。。张松却莫名害怕起来,引这么一个人入益州真的正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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