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将白马的人口往许昌迁移。胜败不在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在于那些有生力量。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曹操还明目张胆地带着辎重沿着黄河走。一众兵将纷纷劝他，“袁绍大军陈列在前随时可能渡河过来，主公尽快藏起来。”

曹操嘴上噙着笑意，漫不经心地于马上敲着马鞭，“放心。袁绍出发前必要费心思，仔细思量一番。说不定现在袁军大营里那些谋士已经吵开了锅。”阵前一语断敌，尽显风流。

果然不出他所料。大军一路畅通行进到延津，最后驻扎在延津南阪之下。神了，一众曹将看着曹操，问他这是出自于什么兵法。

曹操耐心跟他们解释，“这可不是兵法。我跟袁绍自小一起长大，这是对他的了解。”

随后令人登垒远望袁军。斥候很快来报。“约五六百骑。步兵不可胜数。”

大敌当前。而他们所率领的不过一群运物资粮草的脚夫，怎么跟袁军作战。“主公，敌军已到，你先快走。待我们精兵到就可一战。 ”

曹操回头一看那些曹将，笑笑道，“现在就是兵法了。你们快记下来，交锋之际，路遇牛马，财物，辎重，切不可取，取之必败。”

且看曹操这位千年前的枭雄临军一展英雄手。也知道他是如何机变无方，略不世出。直接令士兵解开鞍马，将粮草辎重弃于路上。

那些袁军起先还挺谨慎，避开沿途的马匹，路上东西也不捡拾。后面看见满路都是辎重粮草，金银珠宝。。。那些士兵眼都被迷住了，走都走不动。

探路的斥候来报告的时候，自怀里掏出一堆金银，“将军，到处都是这个，好多钱财。你却下令不让捡，让兄弟们都有意见了。”

文丑也放下戒心，挥了挥手示意士兵自由活动见机行事。“那曹操定是望风就被吓破了胆。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吧。”

正中下怀。曹操一声令下。瞬间弓弩齐射似电光飞。接着伏兵四面一齐起。饶袁军有通天武艺，怎施威？终于文丑死于乱军之中。

画策阴阳谋，计诛颜良文丑。

袁军还未渡河，就接连损失两员大将。袁绍怒不可遏，急急下令渡河。

沮授还想再劝，张了张嘴还是选择闭上。心如死灰地回营写就一封家书，要家人散尽家中妻妾钱财。

信被袁绍截下，直接上门扔在沮授脸上。此时袁绍倒平静得很，甚至一脸淡漠，“好好看着我是怎么打赢这一仗的。下次扔在你脸上的必是那曹操的人头。”

接下来便见袁军之攻神鬼莫及。体会到公孙瓒是怎么想到易京起高台这种方法来对抗袁绍的，因为若想在袁绍手里活命只有这一种方法。

袁军在前。大军直压官渡，许都的最后一道屏障。袁绍亲自在阵前指挥。一霎万弩并发。曹军虽勇岂敢直面？只躲在营垒，坚壁不出。

袁军在地。开始掘地道，号角声自地底传出，掘土之声，昼夜不停。

袁军在天。十日之内，袁军用铁锹土担，筑成土山五十余座，上立高橹。弓箭齐发，曹军众皆持盾牌伏地，最后连营帐都不敢出。

袁军在暗。广用钱财，收买人心，大布奸细。曹操一日内好几次遇刺。没有办法，许褚典韦二人举着盾牌一前一后寸步不离地护着他。何止是他，他的那些谋士武将也是同样。

袁军在后。随战事一起，汝南刘辟直接起兵造反。有的郡县虽然没有被挑拨明反，但都把粮草握在手中观望，不再运往许都。整个前线战场几度断粮。

为了这一刻，几经部署，终是无济于事。

接着小兵来报许都来人。刚刚还颓废的曹操顿时精神一振，还招呼众人，“都来看看，文若与我说了些什么。”

由荀彧坐守许都真是最正确的选择。几天他频频来信，说去了何地，筹得多少粮草。

来人是刘烨。刘烨汉室宗亲，其才可在席间亲自拔剑斩叛逆头颅。先给曹操读过荀彧的书信，“悉众聚官渡，欲与公决胜败。公以至弱当至强，若不能制，必为所乘，是天下之大机也。且绍，布衣之雄耳，能聚人而不能用。夫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辅以大顺，何向而不济。”

看过一屋子曹将皆灰头土脸，一看就吃了不少败仗。刘烨似安慰般道，“一路而来见袁绍军大而散，而主公军队勇而精。未必不可敌。”

曹操走到中军大帐门口，当即有箭射过来。曹将大呼，“主公危险，快回来。”曹操很是不在意，还把箭拾起来，展示给刘烨看，“那袁本初就是如此。当真在世无敌。”

“此文若力荐烨前来的原因。高橹可用此破。”刘烨自怀里掏出个投石车的模型放到桌上。

曹操沉吟片刻，拨弄了一下投石车，频频点头。“翦坚壁休士，投石超距而后用是也。”秦国破楚，王翦问士兵平常玩什么游戏。得知士兵在阵前投石子玩，笑道，这就是发兵的时机。

刘烨道，“楚国士兵求战未果所以轻浮急躁。而秦国士兵虽经败仗，却被王翦养足士气。与我们现在何其相似。”

立即让军队里的工匠连夜造了十几台大车。其实用了杠杆原理，由十几名士兵同时用力拉动绳索牵动粗竹，最后将石块抛击出去。

石头如乌云蔽日，声如霹雳贯空。瞬间砸断空中那些木高楼。军中叫他霹雳车。

袁军不但在于九天，更动于地下。袁绍开始挖掘地道入城。公孙瓒那时，他就是靠这一手，攻敌如无人之境。

对这个，曹操令人挖一圈横沟，日夜看守，待袁军从地底冒出。一一斩杀。还放火用烟熏他们。

纵如此也是无济于事，战场小胜挽不了局势分毫。断粮是他们当前最大的问题。士兵一旦失控，必死无疑。至于朝廷的物资。。。刘儒他们自顾不暇，名义上占粮仓益州淮南，可漫长的运粮路线早就殆尽气运。

连下大雨，路上泥泞难行，本来就粮草紧缺，再加上交通不便利。只能一再克扣士兵口粮，曹营那些将士开始抱怨频频。

眼看着那些士兵要炸营。曹操只能一再写信催促荀彧，“文若，我欲在十五日内与那袁本初决一死战。”

威胁不止在前方，更在营中。与一众谋士武将议完事，已是深夜。曹操回帐中，看过几眼兵书，一阵睡意上头，索性合衣睡下。

他向来觉轻。听到黑暗中脚步窸窣，问道，“是许褚吗？”只有许褚才会那么细心，不打扰他睡觉。

迟迟未有回应。甚至那人刻意不再动作。一时耳畔只有夏夜里的虫鸣嗡嗡。

意识到不对，曹操不敢睁开眼。只侧耳听着周边动静，动作幅度很小地摸向身侧佩剑。

剑出鞘声格外刺耳。曹操突然暴起。一剑砍向床头烛火。

眼前顿时陷入黑暗。曹操极利落地翻身下床，拿剑格挡在胸前，看向来者。

恰好避开刺客刀锋。那人不偏不倚砍在了床上，力道极大，入木好几寸。

此乃天助。曹操把握好刺客再挥刀的空隙，几步退向帐门方向。

那人岂会轻易放过机会。这曹狗身旁永远是跟着许褚典韦二人。谋划了好几日，好不容易等到曹操身边没有一人的时候。此时不下手，那要等到几时。

二人在黑暗中，不知道经几扑几闪。终于曹操摸到了帐门的位置。

半个身子在外。曹操回身看向来人，仔细分辨，认出是徐他，质问他，“我自问待你不薄。为何如此？”对此人当然有印象了。前几日徐他还带头闹事说曹营饭越来越稀，他吃不饱。十足十的奸细模样。

徐他自知没有机会，索性道，“钱财动人心。何止是我，曹营想拿你人头的可不在少数。”

很快巡逻的许褚来到门口行了个礼，问曹操在做什么。曹操也不回头，继续看着他道，“何其愚蠢。且不说你今日能不能杀我。难道你以为杀了我就能走出大营吗？这样吧。我权当无事发生。送你返乡。”

咣当当几声。徐他扔了刀，纳头就拜。“不知主公竟是如此英雄人物。甚佩服。”

意识到动静不对。许褚挤开曹操冲进帐中，入目里面一片狼藉，床上被褥皆被砍碎，那些公文书稿皆散落一地。难以想象自己主公是怎么活下来的。

再看向那个罪魁祸首，下跪在地的彪形大汉，身高八尺，着一身黑衣，其下肌肉掩都掩不住，一眼就是个武艺不凡的练家子。不由得怒目极张。

曹操平静道，“饶他一命。就说他已经供出了同伙了吧。”前几日的闹营就能看出他应该是有同伙。今日典韦和许褚二人姗姗来迟也是他们是被人拖住了。

一时间典韦许褚都来了，甚至还有郭嘉。

见周围人关切的目光，曹操笑着转身展示一番，自己没缺胳膊也没少腿。他还挺得意，“区区小贼，难伤我分毫。某也是有气运加身的。”

看向郭嘉，曹操认真道，“奉孝你不该过来的。那贼人同伙应在周围。奉孝亦需当心。许褚送军师回营。”

郭嘉摇了摇头，收了平日的轻浮，此时的他一脸严肃，“纵嘉回去也难心安。”

许褚也是同样表示，“经这么一闹我怎敢离开。我说怎么巡逻时那些人频频拽住我问东问西呢。”

看出臣属的不放心。曹操道，“你们该高兴的。某不死，袁绍便难受一天。能让四世三公天下无敌的袁绍惦念至此，何其值也。”

曹操嘴上说得轻松，晚上睡得不安稳。在床上翻来覆去。纵他睡着片刻，也是梦魇频频，很快睁开眼，似被什么东西吓着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许褚典韦二人在他大帐里打了个地铺，眼睛死死盯着动静。曹操一睁眼他们就上前握住他的手，连唤主公。

郭嘉伏在案上看那些公文书信，握住笔的手，收紧再放开。终于开口，“我们在邺城买通的人久久未有动静，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还是袁绍压根就不在意许攸的贪而不治。打算事后再论。”

早在战事开始荀彧就定下策略。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治。审配专而无谋，逢纪果而自用，此二人留知后事，若攸家犯其法，必不能纵也，不纵，攸必为变。颜良、文丑，一夫之勇耳，可一战而禽。

现在荀彧的话一一实现。田丰刚而犯上落狱。颜良文丑二人一战而擒。审配专而无谋只精于攻城器械。郭图彭纪果而自用连带袁绍也变得大胆冒进，接连中计。

现在破局之法就在于许攸贪而不治。

没等他想明白，听到曹操的声音传来，“奉孝，袁绍也许真的不可战胜。”心有退意。可他开不了口。

郭嘉此时眸里一片烟波水色般潋滟生辉意，“主公不可。今公有十胜。”青年用极温润的嗓音细细说来是何十胜十败。态度不同于他平常的嬉笑言，也不同于他遇事认真地严肃。更像是对一个好友掏心置腹。

闻言曹操只是仰面大笑，“原来我有十胜，袁绍还有十败的。”

“嘉一直都知道明公是如何英雄人物。主公有急智，濮阳遇吕布，敌强我弱，主公可以空城退敌。终于白门楼吕布授首。思报国，七星藏身刺董卓。护社稷，举兵长奔淮南。存大义，更是因友一语就在官渡拒敌百万。天下间莫有似我明公者。”

一月皎出，照他满面。郭嘉神情坚定，语气更坚定，“江山当在险中求。成则万世留名。败嘉随明公无可悔。”

世间唯有奉孝知我何忧，知我何愁，知我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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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官渡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