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出自太原王氏，是个允文允武的清官。

他少年时便被百姓推举为小吏。当时，晋阳地区有个名叫赵津的小黄门，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百姓苦不堪言。然而赵津的靠山是当权的大宦官张让，所以连郡太守都不敢动他。结果王允一上任，直接带人手刃了赵津。

大宦官张让异常愤怒，但在张让看来，郡县小吏没有那么大的胆量，一定是郡太守的主意，所以张让直接弄死了王允的上司的上司，就是王允担任小吏的那个郡的郡太守。王允也险些遭遇不测。

但与此同时，他也因为刚直果断、不畏权贵、敢于为民除害而名扬天下。一路扶摇直上，成为京官。

这次，王允被拜为豫州刺史，是冒着极大的危险前来赴任的——朝廷只给他官印和绶带，至于王允要如何在黄巾军肆虐的豫州站稳脚跟，没有钱粮，要怎样收拢豫州各郡的残兵，朝廷一概不管。洛陽最后一点可以调动的兵马，也交给曹操了。尽管大将军何进也率领了许多人马，但那是要守卫京师保护天子的，不可能拨给王允。

王允散尽家财，招募了三百多名勇士，他的好友宋翼和王宏，各自带两百多人相随。王允亲自披挂上阵，一路打到豫州刺史府。

到了地方，刚安顿下来，王允就征辟荀爽和孔融，希望这两位名士来豫州刺史府担任从事，为他出谋划策，一起讨伐黄巾贼。然而荀爽和孔融不约而同地拒绝了。

尤其是荀爽，自从三月份党锢解除，大家都想邀请荀爽出山。荀爽已经接连拒绝了五府征辟，也就是说，太傅、太尉、司徒、司空、大将军的招揽，他一个也没答应。所以王允其实已经有心理准备。毕竟司空袁逢出身于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就连袁逢都请不动荀爽。他请不动也很正常。

顺便提一句，袁逢的两位嫡子袁基、袁术目前都在朝中做官，庶子袁绍前不久才接受了大将军何进的邀请，担任大将军的幕僚。

不过，荀爽虽然对朝廷心灰意冷，却希望为平定黄巾之乱出一份力，他给王允写了一封信。还派荀攸前来相助。

此时此刻，这封信就在荀彧身上。他的族侄荀攸正在驿馆等消息。

王允今年四十七岁，国字脸配上威严的神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刻板严肃。王允向皇甫嵩和曹操解释了豫州刺史拿不出钱粮补给的原因，又忍不住感叹：“豫州的情况算是好的，至少豫州治下：颍川郡、沛国、陈国、汝南郡的大部分县城还在官兵手中。听说幽州那边，广阳郡的黄巾军杀了幽州刺史郭勋，以及广阳太守刘卫。”

皇甫嵩干咳一声：“王使君①，现在是比惨的时候嘛？朝廷再不发放军粮，别说平定黄巾之乱，就是我们麾下的官兵也要哗变了！”

王允正色道；“别急，我已经委托荀文若筹备粮草，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军粮便能运到。你们再等一等。”

众人齐齐看向荀彧。

豫州刺史府位于沛国谯县，曹操的故乡。为了降低在半路上被黄巾贼截杀的几率，荀彧没有穿官服。初夏时节，他穿一袭冰蓝色流云纹直裾，头上戴着同色的缣巾。全身上下，除了压衣角的玉佩，再也找不出任何装饰物品，反而更显得俊雅无俦。

这样的人物，曹操自然渴望结交一番。他比荀彧大八岁，却厚着脸皮唤荀彧“文若兄”。

荀彧：“……”

自从收到空食盒，要说他心中对曹操没有丝毫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在荀彧的记忆中，这个时期的他发现曹操智谋出众，作战勇敢，却因为宦官子孙的身份遭到排挤，想起他小时候因为和宦官的养女定亲，被嘲讽被议论被孤立的日子，对曹操同病相怜。

荀氏是峨冠博带世家，作为荀子的嫡系后裔，荀彧的一举一动，都被过分关注，以至于结上一门名声不太好的姻亲，也会遭受各种讥讽和非议。后来他才德出众，名望日盛，才让那些人乖乖地闭了嘴。所以他能理解曹操的苦楚，时常暗中相助。一来二去，被曹操引为至交好友。

不过这一回，荀彧不会再做同样的事。

从他和喵伍共享的信息中，可以看到官兵也有劫掠百姓的行为，让玩家的生命安全和财产安全面临严重的威胁。

荀彧借着提供粮草的机会，跟皇甫嵩和曹操约法三章。

第一、严明军法军纪，不得劫掠百姓。发现严重扰民的行为，严惩不贷。

第二、尽量不要杀戮战俘。

由于军中缺粮，养不活那么多人，对于投降的黄巾军俘虏，皇甫嵩通常会无奈地选择屠杀了事。并且因此导致俘虏暴起反抗，平白折损了许多官兵。后来，皇甫嵩奉命进攻张角的大本营，正赶上张角病逝，他与巨鹿太守郭典攻克曲阳，杀死张角的弟弟张宝，俘杀十余万黄巾贼。皇甫嵩将这十万人的尸骨筑成了“京观”——一座由白骨混合泥土垒成的“小山”，用来震慑天下贼寇。

荀彧已经筹集了足够的粮草，所以对待俘虏的方式完全可以改一改，有点人情味，以招降为主。投降的黄巾贼或者打散编入军队，或者重新编为农户。战乱中的豫州，百废待兴，需要很多人共同建设。

第三、每收复一座城，尽量先不动当地的官吏和民众，这有利于稳定人心、安抚百姓。等局面控制住，再整顿吏治、征调民夫。

曹操能看出来——对于他这个大宦官的孙子，荀彧心中没有任何偏见。不会像别人那样当面笑呵呵，背地里骂他是“阉宦遗丑”。他们应该可以成为友人的，然而他和荀彧的关系就是没法更进一步。

荀彧始终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那种隐藏在温和有礼、君子如玉的外表下的清贵疏离，让曹操抓心挠肺，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另一位才子进入了曹操的视线——荀攸被荀彧举荐，在王允的豫州刺史府担任从事。

荀彧的侄子荀攸为人非常低调，存在感极低。

以至于荀攸第一回开口说话、附和荀彧的时候，细声细气的，把曹操的狗头军师风清河吓了一跳。

风清河：！！！

难道荀攸自带隐身技能的效果？他们这么多人，愣是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荀攸也在这里。

有荀彧提供后勤保障，王允、皇甫嵩和曹操陆陆续续地收服了十万黄巾军战俘。豫州人口逐渐充实。

随着时间流逝，玩家忽然发现，他们的人生安全有保障了，参与盖房子修路之类的基建任务，也更容易招募到人手。大家一打听才知道：荀彧和皇甫嵩、曹操约法三章。尽可能地维护玩家与百姓的权益。

玩家的私聊频道：

风清河：苟或虽然不说，但是他默默地为大家做了不少事。

左俭：是荀彧，不是苟或！

陈光：虽然我是嘉粉，但每天说一句：文若是最棒的！

唐瑛：文若举荐我啦！！！我明日就能升职，担任金曹掾，主管颍川郡的货币、盐铁。小伙伴们，一起做生意啊。

公孙有田：带我一个。

南宫燕：带我一个！

……

白小深：@左俭，你是玩家！？那你为什么能发布任务啊？

左俭：@白小深，某个爱好、某项特长，或者专业知识获得名士的认可，就能发布相关的任务。我抓住奉孝，给他硬灌了一碗药，老太尉郭禧夸我的医术很好。

系统提示：左俭发布了药材收集任务：蒲公英、辛夷花、云母石、玛瑙、水蛭、蜈蚣、五灵脂（老鼠屎）……

备注：辛夷花要花苞，蒲公英、蝎子、蜈蚣等要完整的。

陈光：天啊，你怎么什么东西都拿来入药？

虽然这么说，陈光还是迅速地接受任务，在草地上连根挖了一些蒲公英，提交给左俭。美滋滋地领取任务奖励：风寒散×10（用于感冒咳嗽、咽喉肿痛、头痛发热等等症状）

在一个风寒都有可能要命的年代，这个奖励相当给力。玩家基本都接了任务，想方设法地把风寒散弄到手。

左俭：前天跟着奉孝去给文若送烤乳鸽、桃花酿，没想到还有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

唐瑛：那当然，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文若雅人深致，他举荐的人才，质量也是杠杠的。

南宫燕：“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②

左俭：没错，我专门百度了一下，他还特别清廉正直、大公无私，连自家亲戚想搞暗箱操作，弄个官职，都被他拒绝了。③

荀彧拿着喵伍给他开的马甲小号伍君豪，混在只有玩家才能发言的私聊频道，被夸得不好意思，决定告诉玩家真相。

伍君豪（荀彧）：其实，他不是那种大公无私的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的官吏贪财，有的官吏好色，他也是贪婪的人，一心想要好名声。

所以，拒绝举荐才能不足的亲戚，不是因为他大公无私，而是依照汉律，如果选举不实，举荐的官员不称职，举荐人必须承担连带责任，一起被问罪，去廷尉府的大牢里接受审查。他才不会做那种蠢事！

风清河：@伍君豪，喂，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呀。荀彧一向折节下士，举荐戏志才、郭嘉、荀攸、钟繇等人，一点都不担心他自己的地位被动摇，真君子。

荀彧沉默了一瞬。

伍君豪：假如整个郡的公务都乱套了，你一个人扛着，户籍簿册、盐铁钱币、选拔官吏、筹备军粮、断罪决狱……什么事都需要你操心，你也会给每个好友写信，请他们来帮忙，真的。

陈光：@伍君豪，你真的不是文若的黑粉？

荀彧问喵伍：“什么是黑粉？”

喵伍笑得满地打滚，好半天才说：“文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王佐之才，哈哈哈哈哈！”

它十分不厚道地狂笑许久，才告诉荀彧什么是黑粉。

荀彧：“……”

恰在这时，荀彧看见窗外有人影一闪而过。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侄子荀攸的身形还是很好辨认的——荀家儿郎大多身材高挑匀称，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兼修，所以文才武功都拿得出手。

这么晚了，荀攸穿一身墨色衣裳，在黑暗中几乎可以遁形。随便往哪里一藏，就不容易被发觉，这是要做什么？

荀彧披上深色的外袍，抓起佩剑就追了出去。夜色朦胧，他跟在荀攸的身后，看着荀攸翻过高高的院墙，跃进了别人家的大宅子。

①

使君：对州刺史、州牧的尊称。

“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陌上桑》

②

宋朝的《白石郎曲》

③

（荀）彧折节下士，坐不累席。其在台阁，不以私欲挠意。彧有群从一人，才行实薄，或谓彧：“以君当事，不可不以某为议郎邪？”彧笑曰：“官者所以表才也，若如来言，众人其谓我何邪！”——《典略》

群从：指堂兄弟，或者侄子。

*

简单概括一下，就是荀彧有个堂兄弟，或者侄子想当议郎，被荀彧果断拒绝，因为他这位亲戚“才行实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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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