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母亲严厉瞪视,又被夏鱼捂嘴,赵俨终于知道压低声音,“汉律有言,蛊人者弃市,妖言惑众者当诛!”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忿,明显对那些人高呼的内容十分不认同。
夏鱼后仰,“那么,你站起来大声呼喝是为……?”
赵俨开口,“自是为驳斥谬言,维护法度!”
“如……如何驳?”
“我敢与他分辨,那老道可敢与我对峙!”
夏鱼:……
她抬手,捂住脸,揉了两下。
好的,没问题。
夏鱼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声音也甜甜的夹了起来。
“小哥哥,你的,不要乱动,保持安静。”
小女童掐起小腰,抬手一指,“不然我就扒你衣服,让你当众裸/奔,知道了吗?”
赵俨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夏鱼说了什么虎狼之词,他不自觉抓住衣襟,身体后仰,不可置信的盯着夏鱼。
夏鱼已经转向正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们的赵母,“姐姐,你……”
赵母严肃点头,“小鱼放心,你阿兄有我盯着。”
说完,她一把压住了赵俨的后领,把人捞到了胳膊底下。
夏鱼:……
倒也不必如此,她又不会真的扒人小少年的衣服……虽然如果但是,对方要是又要去和人‘分辩’,她估计真的会上手。
……
建安四年,许都,司空府。
赵俨默默的捂住了脸,与天门之内,夏鱼的动作出奇的相似。在他身边,荀彧轻轻咳嗽了两声,过了一会儿,又咳了两声。
比起其余人稀奇又带着揶揄的打量,曹操的调侃就要直白的多。
“伯然,汝幼时原是如此模样。”
主公点名,赵俨不好再以袖掩面,他放下手臂,对着曹操抬手做礼,正色道,“主公,他不是俨。”
“哈哈哈哈!”
曹操大笑几声。
赵俨陪笑一会儿,继续掩面。
郭嘉端起酒杯,隔着荀彧,对赵俨遥遥一敬,“伯然原来惧怕裸/奔啊。”
赵俨笑眯眯回敬,“奉孝不怕?”
“那自然……也是怕的。”
……
天门之中,画面原本因夏鱼那边的小剧场而偏移到夏鱼身上,这会儿,又再次回到事件中心。
周围的人群不再挤闹,头戴黄巾的几人在高呼十声之后,终于停下。
喧闹暂歇,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人坐了起来,“汝等适才所言,都是真的?”
道士竹杖点地,“自然为真。”
“太平道,能治好我的疫症?”
“金石为凭,鬼神共鉴!”道士一挥竹杖,气势凛然。
话音落,只见那原本还虚弱到底呻吟的人忽然声如洪钟,“诸位乡亲!”他坐在地上,高声呼和,“请诸位乡亲今日与我做个见证!”
黄巾随护再次高声呼喝,“入我太平道,一符化水,叩首悔过,遵我太平律,百病可消!”
夏鱼从石头边探出脑袋,只见原本驶离岸边的船此时已停靠就位,那挟持船夫的人却并未移动,原地看住了船夫。船舱里的人陆续灰头土脸的走了出来,重新上岸,他们当中夹杂着几个明显神情与其他人不同的壮汉,几艘船,皆如此。未来得及散开的人群已经被表演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原本还在拥挤的人们眼见又开始有聚集的倾向。
外围的津卫靠近了船只。
早有内应混在人群当中,好眼熟的手段——夏鱼想道
她的视线在几艘船之间移动。
不再有船舶出港,之前没能及时驶离岸边的几艘船也安静下来,有再试图上船的人,无一不被津卫粗暴拦了下来。
一伙的。
夏鱼判断。
问题是,山上的山匪,会在什么时候出场?他们又会在这出戏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太平道……太平道……
早年的太平道,经济来源是什么来着,他们拿什么收拢一无所有的流民?又拿什么对抗疫情?
夏鱼想了一会儿,拽了拽赵母的衣摆,“姐姐,我们去船边。”
无论如何,得先想办法离开。
……
诸天万界,天门之下,无数人在忧心,无数人在观望。
“太平道是什么?”
“入太平道,百病可消?”
人们面面相觑,有目露出渴望的,也有满脸疑惑的。
甚至,已经有人跪地,对着天门的方向叩首。
“我愿入,我愿入太平道,求神仙赐仙水,求神仙赐仙水!”
……
天门内,夏鱼三人已经开始动作,赵母拽着紧紧抿着嘴的赵俨,小少年上半身在闹别扭,两条腿却十分配合。夏鱼走在最前面,她个头矮小,没人注意她。
赵母走到近旁就停止了,她们现在在人群边缘,被吸引的人只粗粗三成左右,更多都躲在一旁观望。
想要逃离渡口往回走的人被堵了回来,两边人积压在一起。
不能再往前,再走就太显眼了。
只有夏鱼,在赵母担忧的注视下,走向船边。
【统,我们夺船成功的概率有多高?】
【抱歉,系统仅为基础辅助,具体事宜需宿主自行定夺】
【太平道的人会放我们走吗?】
【抱歉,系统仅为基础辅助,具体事宜需……】
【自行定夺,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
夏鱼已经走到了守在船只前方的津卫面前。
“叔叔,我想上船,我要回家。”
津卫并不理她,一个小娃娃,估计和家人挤散了,他们根本不在意。
另一边,吸引了许多人注意的戏码进入高/潮。
男子双膝跪地,对着道士结结实实的磕了好几个响头,一边磕,一边喊,中气十足,完全没有病入膏肓的模样,“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信徒自愿皈依太平道,奉大贤良师为尊,持《太平经》为法!”
“信徒自愿皈依太平道,奉大贤良师为尊,持《太平经》为法!”
声如洪钟,响彻整个渡口。
道士挥舞手中节杖,高呼,“信我太平道,尊我大贤良师,赐符水!”
为什么,为什么被赶下船的人不闹,呗堵回渡口的人也不闹?
他们为什么如此乖顺?
有人和他们说了什么吗?
津卫守着船只,夏鱼趁着许多人的注意力都在‘戏台’上,上前一步,仰着头,颤巍巍喊着叔叔,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叔叔,我要上船。”
一边说,一边余光观察了一下船舱内部。
似乎是意识到站在船头有些招眼,在将人赶下船以后,船夫与挟持他的人一起进了船舱,船舱内堆放着许多杂物,看起来是乘船的人留在船上的。夏鱼敏锐的注意到,除了船夫与那个壮汉以外,船上还有一人。
津吏。
济北渡口盘查一共两次,入渡口一次,上传检票又是一次。
船夫被踹倒在船舱里,津吏正与那挟持者交谈。
串通一气。
夏鱼正看的认真,眼前忽然被一双腿堵住,她一怔,紧接着立刻明了——被发现了!
她慌忙补救,“叔叔,船上都没有人,我要上船。”
小女童轻易酝酿了两包泪,看着十分可怜。
可堵住她视线的人并不吃这套,他眯着眼盯着夏鱼看了一会儿。在夏鱼后退的时候,伸出手,拽住了夏鱼的衣领,一把将轻飘飘的夏鱼提了起来,他晃了晃手里的小女童,眼睛从夏鱼身上,转到了她手中抱着的小包裹上。
津卫的手朝着小包裹伸了过去。
夏鱼:……
失策,忘了,这些人会明抢。
她忽然开始猛烈挣扎,且极其迅猛的朝着对方伸过来的手咬了过去。豁了好几颗牙的童子咬合力依旧惊人,津卫吃痛,一把将夏鱼丢开。
夏鱼在浅滩上摔的七荤八素,她顾不上满嘴的血,站起身,往人群跑。
就在这时,人群开始喧哗。
“他好了!”
“天呐,他的疫症好了!”
被咬的津卫气急,对着夏鱼呼喝,“站住!”
他的呼喝淹没在人群吵嚷中,于是拔腿要追,被身边人拦下。
“莫耽误大事。”
夏鱼往人群跑,人群在喧闹。感染瘟疫的男人喝了道士赐的符水,并用符水洗面以后,脸上的瘢疮不见了,人也站起来了。
他高举双手,不停高呼,“我好了!我好了!”
接着,再度跪地,冲着道士砰砰磕头,“多谢道长,多谢大贤良师!”
夏鱼已跑到人群边缘。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跑的急,正大口呼吸,磕掉牙的地方库库冒血。就在她转过身,想要确定人有没有追过来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夏鱼被吓的一个激灵,转头看过去。
是一名青年。
青年对着夏鱼眨眨眼,将夏鱼抱了起来,“小友,你的家人在那边,”他指了指不远处焦急往这边移动的赵母,“我带你过去。”
【统,他是谁?】
【无名】
夏鱼:……
就在这时,系统旁白再次响起。
【《后汉书·皇甫嵩传》记载——初,钜鹿张角自称‘大贤良师’,奉事黄老道,畜养弟子,跪拜首过,符水咒说以疗病。十余年间,众徒数十万,连结郡国,八州之人,莫不毕应】
【张角著《太平经》,为太平道初期指导思想,书中提倡‘均贫富’,喊出‘杀贪官,救苍生’口号】
【宣扬‘灾异谴告’说,称‘水旱蝗疫,皆人君昏聩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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