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名青年。
青年对着夏鱼眨眨眼,将夏鱼抱了起来,“小友,你的家人在那边,”他指了指不远处焦急往这边移动的赵母,“我带你过去。”
夏鱼僵硬着身体,在脑子里滴滴。
【统,他是谁?】
【无名】
夏鱼:……
就在这时,系统旁白再次响起。
【《后汉书·皇甫嵩传》记载——初,钜鹿张角自称‘大贤良师’,奉事黄老道,畜养弟子,跪拜首过,符水咒说以疗病。十余年间,众徒数十万,连结郡国,八州之人,莫不毕应】
【张角著《太平经》,为太平道初期指导思想,书中提倡‘均贫富’,喊出‘杀贪官,救苍生’口号】
【宣扬‘灾异谴告’说,称‘水旱蝗疫,皆人君昏聩之象’,为后期的武装起义奠定舆论基础】
——————
近,某校园湖边。
不到十个人,聚在湖边凉亭里,他们手中拿着书本,做讨论状。有人靠近,立刻转换话题,做的十分自然。
“太平道?”
一身穿长袍马褂的老者哼哼咳了一声,见众人都看他,他才施施然开口,“太平道者,自黄老演变而来,以符水咒说治病、集体均摊制度吸引教众,在当年,颇具规模,一度与朝廷叫板。”
“只可惜,张角病逝后后继无人,太平道遂草草收场。”
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听起来,似乎……”
有人问道,“集体均摊制度,可与共/产类比?”
长袍马褂老者又重重哼了一声,“汝等只知西方先进,却不知,此类思想学说早在春秋时期就已经出现,”他磕了磕手中烟锅,对着虚空拱手,“墨翟,墨子!”
“墨家学说,主张兼爱,非攻,尚贤,尚同,说‘天志明鬼’,反对暴力,重视实践,”他斜着眼睛扫了一圈亭子内其它人,“怎么着,不信?”
“当时,墨家学说与黄老之学在民间传播极广,后来势微,学说被整合,逐渐形成了后期的‘道学’,诸如五斗米道,太平道者,皆受其影响。”
学生们听的认真,这副面貌很能讨好讲说的人,他晃了晃脑袋,“你们不是讲那个什么,联合工农吗?人老祖宗,早在几千年前就想到啦!”
众人互相对视。
“没用!”马褂老者第三次哼,“太平道,败了,五斗米,不过乌合之众,张角一死,太平道名存实亡,很快被拆分收编。”
“你们?你们不行。”
学生们皱眉,“照您所言,什么能行?”
老者晃了晃脑袋,“天地君亲,这就是天道,反天道,不能成,除非……”
“除非?”
马褂老者斜睨他们,“你们是张角么?”
他问道,“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们看得到十年、五十年、甚至百年往后的日子吗?”
“挽狂澜于风雨,扶大夏于倾颓,须得是那天命之人来做,其他人,都不行。”
“刘秀复汉,世间又有多少个刘秀?”
“无用!”
学生们并不认同,“社会是由所有人共同构成的,您吃饭喝水,还需人伺候,也没见您一个人把事情全做了啊?”
“就是,一个人就能活,那您身上的衣服从何处来?口中的食物又从何处来?什么都等天命之人,孰不知只要有心,每个人都是天命!”
“没错!农人耕种活人无数,工人劳作利民利国,集体的力量无穷无尽!”
“刘秀复汉,他一人能复?”
“说的是!”
“原期待您能有什么高论,还不是……”
学生们学着马褂老者的样子,也重重的哼他。
一名中年人此时开口,“天地君亲,何时成了天道?”
学生们立刻应和,“就是,天地君亲,何时成了天道!”
……
南宋,公元1142年,绍兴十二年。
大理寺狱。
一身囚服的岳飞奄奄一息。
他已被关在狱中一月有余,天门初开后,原本以为可借势重创金兵,结果,在最后关头,他被天家急诏回朝,很快入狱。严刑拷打,却总留他一口气。甚至还有医药,生怕他真的死在狱中。
岳飞明白,自己恐怕再也走不出去,收复山河已然无望,若不是朝中惧怕神明降罚,恐怕他也早已殒命。
牢房里只有一小扇窗户,他能透过窗口,看到外面天门的一角,那位名叫夏鱼的小女童,正正撞入他的视野。只是他眼花,从未看清过女童的样貌。
“水旱蝗疫,皆人君昏聩之象……”
他默默重复天门当中仙人之语。
“杀贪官,救苍生……”
破烂的囚服露出后背占满鲜血的‘精忠报国’字样,岳飞微微仰着头,迎着月光,眼中有泪光闪过。
杀贪官,救苍生。
他做不到了。
——————
赵母拉着赵俨,赶到了夏鱼身边。
“小鱼,你的嘴!”
小女童嘴边全是血,有些吓人。
夏鱼反应过来,抬手,本想抹掉血迹,忽然发现自己满手的泥,又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给。”
赵俨递上来一方手帕,夏鱼看了一眼,将两只手在包裹皮上蹭了蹭,才接过,擦了擦嘴,扬起笑脸,“我没事,谢谢阿兄。”
赵俨抿嘴,并未答话。
赵母见夏鱼仿佛真没大碍,想要将夏鱼接回来,又碍于不认识抱着夏鱼的人,“这位……不知是何出身?”
“吾名栾景①,字幼晏,微末之人,不敢言出身。”
青年很有眼色的将夏鱼递还给赵氏,夏鱼赶忙开口,“放我下地吧,我没事的。”
于是青年将夏鱼递出去的动作拐了个弯,将夏鱼放到了地上,还体贴的扶了一把,等夏鱼站稳当了,才松手。此举赢得了赵氏好感,赵氏看青年的目光里怀疑和提防的部分减轻许多。
赵俨凑近夏鱼,轻声问,“疼吗?”
他已经不再别扭,小少年情绪上头的时候或许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等冷静下来,很快意识到当时的行为并不妥当,此时见夏鱼受伤,最后那点因‘裸/奔’而起的不自在也消散了。
夏鱼咧嘴笑,“没事的,是原本就松动的牙掉了,以后还会长新的呢。”
她十分自然的抓起赵俨的袖子摇了摇,这个动作对赵俨属于特攻范畴,小少年立刻恢复常态羞涩,他拿过夏鱼手中的帕子,仔仔细细的帮夏鱼擦嘴角残留的血。
夏鱼软乎乎的笑,一边余光观察青年。
比起寻常人来说整洁的衣着,还背着竹编的小箱子。夏鱼动了动鼻子,闻到浅浅的药香。她分辨不出是什么药,但青年动作自然,脸色健康,不像是得病。
铃医?游医?
不,应该不是。
衣着来看,更像是读书人,听自我介绍,不是氏族出身,虽然有可能是隐藏身份。
人群中心的戏码已经迎来落幕,夏鱼不敢放松,劫持船只的人还没有动作,系统最开始提到的山匪同样没有动作,事情肯定还有后续。
民众与津卫之间爆发了一点冲突,很快被压下。
夏鱼看不清情形,想了想,拉住赵俨擦她嘴角的手,转头看向赵母,“姐姐,我们回之前的地方吧。”
赵母与青年客套的话语一顿,她看了眼夏鱼,又看青年,“这位栾郎,吾等便……”
“不知栾某可否与几位同行?”
赵母一愣。
他们一行妇孺,多一位青年同行,这……
栾景弯腰凑近夏鱼,“某会撑船。”
夏鱼瞪大了眼睛。
栾景微微笑了笑,透出一股腼腆,他直起腰,抬手对着三人一礼,“适才见小友独自往那边去,便多看了几眼,小友如此年纪,却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人群边缘再次爆发惊呼。
夏鱼神色一凛——来了。
第二幕,要开演了。
她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抓住赵母的手指,言简意赅,“走!”
夏鱼之前往人群跑是为了方便躲避津卫,现在却不能继续待在这里。总之先远离人群,避免踩踏,方便行动。
栾景十分自然的在赵母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次抱起夏鱼,赵俨微微皱眉,刚要出言制止,栾景已经开口,“往岸边?”
夏鱼点点头,“避开人群。”
两人瞬间达成共识。
天门之上,系统的镜头聚焦人群边缘。
【太平道早期以符水治病聚众,以收拢流民扩大队伍,信徒按‘三十六方’登记,每方设渠帅】
有人,从山林间冲了下来,他们身穿普通衣物,手持兵刃,身上并没有明显外露可辨认的符号——比如黄巾。距离较近、反应不及的民众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倒在地,人群再次开始四散,山边有匪,山匪一下山就控制住了关卡,人群无法,只能往水边跑。
场面一时间格外的混乱。
夏鱼等人重新躲回了岸边,几乎踩在水里,无数的人正在涌向船只,又被早就聚集在船只前的津卫阻挡,不得上船。津卫下手颇狠,收起刀落,冲在最前面的几人瞬间见血,哀嚎响彻渡口。
【此时的东汉,政府机能尚存,各地虽偶有小规模叛乱,很快就会被镇压】
【太平道,拿什么收拢流民?】
①原型是‘颍阴赈灾儒生’,姓名年龄不可考。
光和元年颍川大疫,一名儒生变卖祖田设"遮瘟棚",用石灰水消毒、焚蒿草驱疫(许昌出土《汉安长陈君残碑》载:"有士散私粟,活稚子百余")。
他的防疫手段后来被太平道学习,成为‘符水治疫’的一部分,被用作传教手段。
本文中选了栾姓,取自‘栾木为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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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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