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变成医疗部的常客了,需不需要我给你开个会员?”
容淼站在罗岫病床前,就算口罩遮住他的半张脸,也能感觉到他话里的一丝无奈。
罗岫很唐突地坐起来,想起自己被攻击还是很生气,“我哪知道啊,有人要恶意针对我。”
“你给我躺下吧。”容淼一手按在罗岫肩上,将他按回病床上。
“干什么,我有手有脚四肢健全,让我下去。”
“什么事情比你被精神攻击了还要重要啊?”
当然有了,曾经的霸凌者找上门来,难道还要容忍她们嚣张吗?!
想到这里,罗岫握紧了拳头。霸凌者高傲的语气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他恨不得现在就去调查这件事的主谋,“我找江余,急事。最好是现在,我有很重要的话跟她讲。”
“这类似的场景,我记得前不久才发生过。”容淼指的当然是喊江余来临时疏导那一次。
“不一样,我担心她的安危。”
容淼以一种奇怪的眼神凝视着罗岫,然后缓缓开口,“你不会是想当场告白吧?不要吓我,那样就真的是浪漫中最好的反面教材了。”
无视理会对方的打趣,罗岫认真解释道:“不是,和她个人经历有关,讲起来太复杂了。”
“算了算了,你不要和我解释,我没兴趣听你们情侣俩之间的事情。”容淼摆摆手,转而开始联系池昭。
池昭此时在训练场,江余并没有陪在她身边,于是再用消息的形式转告给了江余。
江余收到消息的时候,还有些出乎意料。
怎么她精神力还没完全恢复,罗岫也被精神攻击了?
能攻击3S哨兵的可不是简单人,她倒想看看谁有这么大能耐。
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她向池昭再次说明离开的缘由后便来到了医疗部。
容淼不在病房门口,反倒是舒淮之站在那里,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经过他身边,显得小向导身影十分单薄。
看到江余朝这边走,他似乎抓住了一线生机,“您是向导江余吗?罗先生在病房里躺着,容导师让我叮嘱除了您不让别人进入。”
“是,辛苦你在这边,可以回去工作了。”江余向舒淮之道谢,然后开门进入病房。
其实医疗部的看管已经很严格了,需要凭身份进门。可能再加上罗岫是3S哨兵的身份,容淼特别留了个心眼。
罗岫躺在床上,仰面看着手机,似乎不像是受了精神力伤害的样子。听到有人进来,罗岫放下手机,在看到江余的面容时表情明显一僵。
江余随口称赞了一句,“你看起来精神挺好。”
“还好吧,如果不是舒淮之救我,我早就疯了。”
“你得好好谢谢他。”
话题似乎越跑越远,罗岫被江余的话噎住,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普遍情况下哨兵受到比较严重的精神伤害,需要其匹配向导进行疏导和安抚工作。但江余严格意义上算是他的前女友,隔三差五麻烦她总觉得在哪里说不过去。
“呃……不好意思啊,老是叫你过来。”
“你自己也知道,我是你前向导。要不你再去找个向导吧,别老发生什么事就找我。”其实江余还有最后一句话没说,像她的弟弟江裔似的。
稍微往好里说一点,罗岫至少态度比江裔好些。江裔一边命令江余替他办事,一边还要对她进行言语羞辱。不过江裔甩给她的烂摊子,江余接到手里后又再次甩回江裔脸上。
“我知道江余!但是这次……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江余微微抬起下巴,表示让罗岫说说看。
罗岫将在内心揣摩过很多次的话郑重说了出来,“听着,江余……攻击我的可能是那时候霸凌你的人。”
江余皱起了眉头,但不是反感罗岫的关心。
因为罗岫的结论里,明显存在常识性的错误。不过不知者无罪,江余也懒得推翻这个结论。
容淼的诊断绝对不会出错,罗岫受到的是精神攻击。
而姓杨的是个哨兵,那么现场一定还藏着等级很高的野生向导。
没想到狗还有自己的狗腿子,真是臭味相投。凭借当时那些抱团的哨向,江余稍加思考便能猜出几个可能的答案。
不过她还没开始进行复仇,就已经能听到狗在狂吠了。更离谱的是,她们竟然选择从罗岫身上给她下警告。
难道她们认为她是需要依附哨兵的向导?
虽然很想笑,江余还是绷着脸没有让表情出现变化。江泫告诉过她,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把真实的情绪写在脸上。
“方便告诉我,那个霸凌你的人叫什么吗?”
罗岫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这句话。如果能在黑塔和圣所查到相关记录的话,那就算是帮了江余的大忙了。
江余平静地盯着罗岫。
由于罗岫是躺着的,医疗部的病床高度不高,所以江余的视线有些俯视。在他眼里,江余的眼神仿佛是在说,敢问我你就死定了。
果然这个时候还是不该问吗?
“首先,她叫杨落。其次,她是个哨兵。”江余觉得告诉罗岫也不会影响什么,索性直接挑明了问题的答案和罗岫的错误。
罗岫敏锐地捕捉到了江余话里的意思,“难道另有其人?”
在逻辑判断上,罗岫的思维还是比较清晰的。既然霸凌江余的哨兵无法对同为哨兵的罗岫进行攻击,那么对方的战线上一定存在同盟战友,且百分之百肯定是位向导。
“罗岫,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江余换了个双手抱臂的动作,语气里听不出怒火,“把她打一顿?把她送进圣所的审讯室?还是直接把她杀了?”
一系列的发问让罗岫哑然。他没有考虑过,如果真的抓到杨落,应该如何处置她。他当时只担心着江余,并想在最快的时间里告诉她。
“我对你的原生家庭和成长环境不进行任何评价。但你要知道一个事实,很多曾经作为霸凌者的人,现在活得自在活得逍遥。只有那些霸凌的受害者,很长时间甚至一辈子都走不出阴影。”
江余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不仅是在阐述事实,也是在变相说自己。每当她想起在圣所被施以威胁或暴力,再加上那群烂人对死去的姐姐言语侮辱,她就忍不住浑身颤抖。
悲伤和痛苦在回忆中酿造恶意,浸泡仇恨的甜酒最终吞没所剩无几的善良。
病房里回荡着江余的话,真实到令罗岫无法反驳。
“我不给你讲很多道理,毕竟你也讨厌和道理理论。如果你要问我今后打算怎么办,我只能告诉你,我会活下去。”
最后一句话被江余吞了后半部分。活下去,再亲手杀掉杨落。
很抱歉,我不是怀着宽容之心的慈悲向导。既然霸凌者向我发起挑战书,那我一定会接受并注视着她直到咽气死亡。
“我是想说……如果你处理不过来的话,我可以帮你。”
哨兵对向导的某种天生保护欲,使得罗岫想去帮助在他的视角中看起来孤立无援的江余。但或许是受到原生家庭的影响,罗岫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我可以帮你”。
也对,罗岫不知道天启四骑士的存在,当然会这么想。
罗岫看起来似乎想帮助她。但江余心里清楚,有没有他的帮助,她都会完成复仇,只不过难易程度不同。
江余心不在焉地回答,“随便你。”
话题就这么尴尬地僵持住了。
罗岫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况,突然想起那个捧着生椰拿铁的身影。
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后知后觉了,“我在巡逻的时候看到有个女性在买喝的,她说‘垃圾就是垃圾’。”
“指桑骂槐,她最会干这种事情了。”江余不屑地评价,但还是用几句话给罗岫解释了一下,“似有似无地出现在你身边,然后再不指名道姓地骂你,最后再对你发起霸凌。”
江余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本来以为是池昭那边的事情,她多看了一眼来电人,竟然是从小就把她视为空气的父亲。
她也非常礼貌地把这通来电挂断。
“怎么了?”
“乱七八糟的电话,和我没关系。”江余翻着通话记录漫不经心地回答,长长的通话记录中几乎看不到她父亲的来电。
手机提示音响了一声,是江余父亲发来的简短消息。
“你母亲进重症监护室了,你负责医保报销后的钱。”
自己的老年伴侣都在重症监护室了,却还有心思命令女儿出所有的费用,这是把她当女儿还是当牲口?
“最近躺医院里的人真多。”江余冷笑着嘲讽,并不打算理会江家的任何事情。
罗岫感觉自己也被骂了,他的脸色像是没有加载出来一样变幻着微表情。
这时候正逢容淼敲门进来,他手里拿着几张标着数值的表单,圈圈画画了某些数值。
“抱歉打扰你们了,我把罗岫的精神力数值打印下来了。”
他将表单递给江余,江余随手塞给了罗岫。
只是看了一眼,罗岫就不想看下去,各种眼花缭乱的数据不是他的领域。
他将轻飘飘的几张纸掷给容淼,“你测这么详细我也看不懂啊。”
容淼接过短时间内经历过三人手上表单整理好,“你别急,我不正想给你总结吗?”
“从精神力受损的情况来看,对方至少是2S向导起步,甚至有可能是3S向导。像这样的伤口,我建议休息一个多星期。”
“我是打工人,你让我休息一周我的工资哗啦啦地就没有了。”罗岫在病床上坐起来,一本正经说着有些滑稽但真实的话。
“我话还没说完。”容淼的语气像是在发誓,隆重到让罗岫感觉他下面说的话不会是什么好事,“我知道很多因素在阻止我做这个提议,但我觉得这是当下最好的提议。”
都是自己人就不怎么在乎形象了,罗岫换了个盘腿坐的姿势埋怨道:“你先说啊,套那么多前提是怕我打你吗?”
容淼深吸一口气,如临大敌般说出他的提议,“我希望小余你能够暂时和罗岫住一段时间,帮助他恢复精神力。”
“对于容医生来说,确实是合理的提议。”
出乎罗岫的预料,江余点点头对容淼的意见表示同意。
“小余……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不太好,你可以考虑过后再决定。”容淼以为江余受了什么刺激,于是语气再缓和了几个度劝说她。
“我能理解容医生的顾虑,也感谢您替我考虑。但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就当还了罗岫上次救我的人情。”江余一口气解释完,然后又转向罗岫,“还有,给我装个带锁的防猫栅栏,没事你不要上来。”
罗岫家不养猫,稍微思考一下都知道是不准罗岫上楼。
“好好……你自己去挑一个款式。”罗岫的反应慢半拍,他还在思考江余能不能接受容淼的提议。
“那你们先商量一下,舒淮之那边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容淼指了指门口,随后便准备离开。
江余拿出自己的手机,上面显示了好几条父亲对她的谴责。重症监护室里还这么闲,看来她母亲好着呢。
她确认容淼离开后,开口问罗岫,“罗岫,问你一件事。黑塔的家属能够自由进出吗?”
对方如实回答,“不能,需要本人亲自去门口确认,还要一系列特别烦的手续。”
那就好,江余父亲无法来到她工作的地方闹事。不过防住了父亲,还要注意弟弟江裔,毕竟都是在黑塔工作的哨向。
从之前那个电话响起,罗岫就感觉不对劲,他试探性地问,“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江余思考了几秒,挤出一句话,“等会儿会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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