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淼离开病房后,就前往了这层楼的大型休息室。
医疗部每层楼几乎都配备了一间大型休息室,舒淮之正在休息室中央的桌子上低着头学习。
虽然休息室里配备了少许娱乐设施,但休息的哨向几乎不会发出太大动静,整个房间里只有舒淮之的触屏笔发出的细微声音。
容淼走过去,拍了拍舒淮之的肩膀问道:“你的惊恐发作好些了吗?”
“已经缓下来了,容导师。”
其实惊恐发作一般十五分钟自己就恢复了,舒淮之几乎是在直升机落地时状态差不多就找回来了。
“别学了,你也适当休息休息。”容淼抽走舒淮之的平板,示意他跟自己回办公室。
小向导内心有些紧张,不知道容淼找他是为什么。
容淼进了办公室,只是拉开一把带靠垫和毯子的办公椅给舒淮之,并没有门关上。
那个靠垫和毯子还是从池昭那里顺来的,她说给你就给你吧,拿走就不要还回来了。
靠垫是一只鲨鱼的形状,眼神似乎有些过于智慧。毛绒毯子上印着同款鲨鲨,放在一块儿感觉很像是个女生的座位。
舒淮之坐了下来,顺便将毯子放在了手边的办公桌上。
容淼整理了几下不算太乱的办公桌,解释道:“你别太拘谨,我就是找你谈谈以后发展的方向。老让你学概念做题目,脑子都要糊掉了。”
所有他手上目前在实习的医疗向导里,舒淮之除了每天埋在书堆里,医疗部的门几乎都不出。
这孩子,难道没有自己的娱乐生活吗?
“我决定找一个战地医生前辈带带你,你也可以跟着她学习学习。”
听到容淼这么讲,舒淮之的眼神一亮,继而又黯淡了下去。感觉他每次出去实践,不是遇到虫族,就是遇到罗岫攻击。舒淮之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开始对战地实践开始产生了部分的心理阴影。
“比较难处理的就是她是个哨兵,不过根据她目前的狂躁记录来看,精神状态属于比较稳定的水平。我已经联系她过来了,等会儿你们可以互相了解下。”
这话从容淼嘴里说出来,感觉就像是给舒淮之介绍对象。不过他说的逻辑都没有问题,也就没有考虑那么多。
早些时候,钟毓本来在和同事解释实验报告,突然收到一则通知让她去容淼的办公室。
当时她因为同事看不懂几项数据而有些生气,但没办法,上司的命令她不得不服从。
容淼平时比较偏向在医疗部病房,实验室的区域他不太涉足。话虽这么说,每个医疗部的精英哨向他还是有些印象的。再加上战地医生属于少数,哨兵医生更是稀少,钟毓在容淼印象分里还是比较饱满的。
今天没有外出任务,钟毓穿得就比较随意,她没有穿制服外套,直接在衬衫外披了一件实验室用的白大褂。
实验室和容淼的办公室虽然在同一栋楼里,走廊上的路和等电梯还要耗费些许时间。
等钟毓赶到时,容淼正在和舒淮之讲些什么。
她敲敲敞开的门,表示自己到了。
“钟医生,您来的正是时候。”容淼打完招呼后,指了指舒淮之身边的位置。
“过奖,容医生。”
钟毓的眼神刚刚落到另外一张办公椅上时,正好与舒淮之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舒淮之看清对方的面容后,一下就记起了这是把他从蠕虫手里救出来的哨兵。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钟毓吧。
“是你?”钟毓也记起舒淮之是那个摔在地上的小向导,她顺势捕捉到打斗动静就过去帮了一把。
舒淮之连连点头,“是我,我很高兴您还记得我。”
容淼感觉这两人之前认识,但关系不是那么熟,于是多嘴问了句,“你们认识?”
“算是认识吧。”
“她救过我的命。”
一哨一向异口同声,虽然说出来的话算是天差地别。
提到认识这件事,舒淮之的情绪似乎变得十分激动,“就是上次清扫活动,罗先生遇到再生分裂蠕虫,让我去找附近的清扫小组。我被蠕虫最追赶摔倒后,是钟医生救了我。”
容淼听完后,越来越觉得自己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怎么这么像月老呢……
“这么巧啊。我的打算是如果之后有任务的话,钟医生会带着你进行一些战地医生的训练。”他向舒淮之做出解释后,又转向钟毓寻求同意,“钟医生,如果您觉得在实验室忙不过来,也可以拒绝我的请求。”
钟毓其实平时并不忙,不是在医疗部的实验室里,就是在家里的实验室里。这阵子光辉城的相关工作都快处理完了,也没有经常需要紧急出动。偶尔遇到几个任务,都是提前分配下来的。
只要不涉及天启四骑士的泄密,钟毓其实都无所谓。带向导是在任务途中带,平时没事的时候也不会接触。
于是她给出了一个折中的回答,“我都可以,看容医生怎么安排。”
“那我就留意一下别的部门分配过来的任务,尽量在合适的时间里把你们分配在一起。”容淼确认了钟毓的眼神,进行了最后的总结。
他转头浏览了一下自己日历上写的日程,还需要去看看别的实习医疗向导。见舒淮之和钟毓都坐着不开口,容淼便起身嘱咐,“我去看一眼舒淮之你同级的实习生,你们要有什么想聊的可以聊一会儿再走。”
钟毓把目光转向舒淮之。
他看起来不知所措,盯着自己的制服衣角发呆。
“舒淮之,你还在圣所学习吗?”
听到对方这么问,舒淮之低下头小声地回答道:“我……我十九了,已经从圣所毕业了。”
他与同龄人比,无论是从身高还是脸型上总是会幼一些。可能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关心过他,导致舒淮之正逢长身体的时候营养不良,甚至还没有到达男性向导的平均身高。
“这样啊,我以为你是被圣所批准过来实习的优秀生。”
其实钟毓说的话差不多就是舒淮之的情况,只不过当时在高二年级里成绩优异、被圣所批准可以来黑塔实习的时候,他还是决定先等毕业了再说。
可能是独自面对陌生的哨兵,舒淮之还是有些紧张,“没关系,还有……谢谢你这么长时间记得我的名字。”
钟毓用最平淡的语言说出了最滑稽的话,“这没什么,我自诩我的记忆力还没退化到老年痴呆。”
和她同一批的有些哨兵似乎身体方面存在各种各样的缺陷,其中包括记忆力方面的很多问题。不过幸运的是,她在最初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就被判定在了完好无损的那一类里。后天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错,是完完全全成功的哨兵。
“以后有任务我出去会带你,一般都会提前通知。出任务的时间也在上班时间里,不会半夜突然喊你起床的。”
钟毓说的话没错。但其实医生这一行,不管是哨兵向导还是普通人,都逃不过值夜班的时间。
舒淮之没有反驳钟毓的话,只是表明了自己的意愿,“没关系,半夜的任务我也可以起得来。”
长时间待在实验室里,钟毓并不擅长与人交谈。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来一看,是江余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并嘱咐如果看到这个号码一定不要接。
舒淮之察觉到钟毓情绪微小的起伏,于是小心地询问,“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我舍友的事情。”钟毓摁灭了手机屏幕,她大概明白江余发来的号主是谁了。
时间稍早一些,罗岫见容淼一直没有回来,趁江余不注意的时候从病床上一跃而下。
被落地声音吸引后,江余冷淡地看着他那有些夸张的动作。
被她那么直视着,罗岫不免心虚了许多,他解释道:“容淼不在了,我感觉没什么问题,应该可以走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
江余看他手脚健全能够自由转动,便打算回到池昭身边继续工作。
眼看江余就要离开,罗岫上前跟在她身后问,“你上哪儿?”
“上班。”江余怀疑罗岫是不是被精神攻击后损伤到脑子了,现在是工作时间,她不上班难道还出去逛街?
罗岫有些讨好地提议,“我送你过去。”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遮遮掩掩。”
“嗯……我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过来住?”
江余边说边摁下医疗部电梯的按钮,“等你打扫完家里。”
电梯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两人一前一后等待着电梯下降到一楼。
“我一直在打扫,你上次也看到了。”罗岫听到自己的声音底气不是太足,“所以……你随时可以住进来,没有的东西可以先用我的。”
江余没有接受也没有否决,淡淡地回答,“我会带点东西过来的。”
走出医疗部,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罗岫四下张望,确认没有偷听的耳朵后压低声音戳了戳江余,“刚刚在医疗部,你接到谁的电话?”
“和你没关系的人。”想到自己家的事情解释起来非常麻烦,江余不是太想回答。
他拉着江余的衣袖晃了晃以示抗议,“我在病床上的时候你还答应我的,你骗人!”
扯到除了姐姐的原生家庭,江余的心情就不好,说话的语气也充满了炸药味,“我父亲打的电话,你前岳母在重症监护室,马上要死了。”
听到如同诅咒的话,罗岫不免愣了一下。但他想起江余家的坏境,再类比一下自己对父母的厌恶,好像这样的语气,也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嗯……你要不要去看看她?”罗岫不懂怎么安慰别人,他犹豫着提出了个建议。
谁知道这似乎戳中了江余的逆鳞。
她一把扯过罗岫的领子,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虽然哨兵的反应能力出众,能够在江余出手前将其制服。但这个动作由江余做出来,还是让罗岫吃了一惊。他重心不稳,用尽全身的力量才稳住没有倒在江余的身上。
“我不需要你的理解,但我相信你的原生家庭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对吧?”
江余的声音不大,她不怕别人偷听对话的内容,但字字句句都戳在罗岫的痛处上。
路过的有部分哨向停下脚步看了两眼,又匆匆投入自己的工作中。可能是在黑塔小情侣吵架看多了,已经见怪不怪了吧。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引来了江余的不满,罗岫赶紧道歉,“嗯……对不起,我不应该随意提建议。”
话音刚落,他发现接下来问的话被堵住了去路。
本来想着再问问江余同居有没有什么需要他注意的地方,毕竟之前他都没怎么关注和关心过江余。现在对方被他惹怒了在气头上,罗岫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话题了。
见罗岫已经道歉,江余也没有继续在原生家庭这个话题上耗下去。有些事情,适可而止最好。
“我会下班后回家整理需要的东西,晚上见。”江余边走边告知罗岫,然后唐突地补充了一句,“还有,不要像你的精神体那样一直跟着我。”
罗岫低头一看,他的逆子猞猁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脚边。眼睛也不看路,就是对着江余笑得一脸谄媚。
他感到一阵无语,扬手就做出要打猞猁的动作吓吓精神体。谁知那猞猁将短短的尾巴一扭,直接钻回了精神图景里。
“好吧,那我晚上在家里等你,注意安全。”
江余没有再回答些什么。
她进入精英哨向楼后便朝池昭办公室走去,留下罗岫一个人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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