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荇一手拽着冥雨玄在凹凸不平的甬道壁上游走,一边挥剑格挡身后不断涌来的飞刀与是不是在头顶盘旋的长鞭。
好几回那银色的长鞭带着碎石从自己脖颈侧脸划过,阵阵阴风倒是让黎荇觉得有几丝刺激之感。
确实,自她捡回一命后便再无机会如现在这般随心所欲了,而手中长剑也似有生命般,剑身韧劲较之寻常兵器高了不少,有时只需运了内力甩动手腕长剑便能将飞刀弹开。
“径直往前。”冥雨玄边说边朝后看却寻不得对方身影,突然便见一人如壁虎般自甬道上方飞速追来,一袭白衣在昏暗的甬道中时隐时现极为扎眼,脸上笑容狰狞猛的低头那银链便自她脑后急飞而出。
冥雨玄不禁低声惊呼,那银链堪比毒蛇般迅猛,带着“嗖嗖”之声直击她眉心。
猛然间她又觉得腰间一紧自己已是急速沉了下去,额头被银链擦过袭来一阵凉意。还未等她伸手触碰,忽又觉身体飞转眼前物什糊成了一片,耳边传来细石崩碎之声一股子烟雾钻入鼻内。
原来对方见一击不中,不甘心之下便迅速转动手腕调转方向,来势较之前更为凶猛刁钻。
“看来那苗岭闻名的蛊虫不过如此。”那声音悠悠传来饱含讥讽,“看来我那时的选择当真为明智之举。”
如白蟒鞭般迅速阴毒的兵刃,那人除了悦鑫还能是谁呢。
黎荇不禁心下暗自叫苦,那悦鑫不知吃了什么药,身法速度都比自己当日在林中遇见时高出不少。现下她拖着冥雨玄,对方几乎论不上武功修为,每每自己将其带着避开悦鑫的招式总得不到她起身运劲回应,虽说冥雨玄算不得身如磐石,可自己挟着她只能单手回击,长此以往难免费力了些。
再者,那悦鑫诡异的身法与飞檐走壁由天花出手来个趁人不备,在黎荇眼中已同方才的蜘蛛无异。只是自己能不间断施展轻功身法在甬道中旋转游走,冥雨玄却是不能的,她是不是低头看向对方,发现她已有些眼神迷离之势,显是多次翻滚搅得她头晕目眩。
黎荇不敢再耽搁,脚下发力直冲冥雨玄所指的方向,而冥雨玄也似终于清醒,指着门旁的机括说道,“那剑柄便是钥匙。”
闻言间黎荇便动了手,倒转剑柄腕上发力将长剑掷了出去,只听得一声闷响,墙上猛地多了个一人洞来。悦鑫见黎荇长剑离手心下暗喜,匆忙甩动手腕操控银链意图将长剑卷入自己手中,熟料那银链打了个转飞至半空却被猛地撑直,笔直的停在半空不再挪动分毫。
悦鑫心下大惑,谨慎间意图将银链抽回来,却发现银链似乎被什么物什牵绊住一样,任由她使力却兀自在半空晃动不见回复之势,再瞧黎荇已稳稳落在地面一手做发力之势像是在控制兵刃般。
眯眼瞧去只见那银链却是被束缚住了,甬道昏暗悦鑫费了些功夫才发现拴着她兵刃教她进退两难的竟是根发丝般纤细的红丝。
“这物件竟还在你手。”悦鑫怎会不认得那血丝,边心下盘算着边嘴上不饶道,“东西虽好,只可惜在你之手。”
“东西确好。”黎荇嘴角勾起细不可查的笑意,眼神却是冰冷的,“只可惜要杀的却是你这般东西,倒是有些污了它。”
“黄口小儿……”悦鑫一语未毕只觉得手中银链传来一股子阴柔霸道的寸劲,狠得她几要握不住,慌忙丹田运劲抵抗。未成想却是晚了一步,兵刃未脱手人却被带得冲了出去。
她急忙调整策略,顺了对方之势另一手屈指成爪直扣黎荇面门,熟料对方却是猛地不见了,手上被牵制的力道也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自己却顿时散了身形被惯性带着向前飞去。
更要命的是,自己眼前突然出现了那柄作为钥匙的长剑,剑尖兀自颤动对着自己。
那厢黎荇却已带着冥雨玄下腰贴地滑了出去,后者只瞧见悦鑫从自己上方掠过直往长剑上撞。转眼又瞧见悦鑫已然匆忙间摆正身形侧了身子堪堪躲过剑锋,长剑近在咫尺她也顾不得被划破的衣襟伸手便往前抓去。
还未等冥雨玄紧张出声黎荇腕间血丝已悄然飘出,利刃似是感到主人召唤还未等丝线勾上便直直弹了出来。那机括失了钥匙洞口两边的石门便开始慢慢合上,悦鑫见又失良机难免心下恼怒,偏偏这时黎荇翻腕一招“玉萧剑法”中的“山外清音”直击自己面门,长鞭一类的兵刃一旦被对方近了身便几无用处,只能挥掌格挡黎荇手腕足下轻点向后掠去。
待她注意到自己正在越过逐渐合上的门洞时已经晚了,黎荇左掌翻飞“落英神剑掌”迭出直逼得她向里退去。
眼前一幕幕来的太过迅捷,待冥雨玄自地上坐起,还未起身便瞧见她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已窄得如同一线天般的门缝后。
随着一声轰鸣,门洞便彻底消失不见,徒留光秃秃的墙壁,像是从未有过方才的打斗。
悦鑫回过神,只觉室内长明灯烛火悠悠,橙黄色的烛光映得周遭泛暖,她瞧见遍地尽是些已干枯变得极细的木枝便心下了然。原来这是当年冥雨玄培育奇珍异草的暗室,这暗室乃整个地堡内唯一有沃土可引流活水之地,昏暗的环境异常适合种植那些偏爱阴暗潮湿的植物。
黎荇正站在她对面不远处。
她似乎不急于动手,执剑而立冷冷瞧着自己,光线将她有些瘦削的脸颊照出了几块黑影,却盖不住那平静中满是杀气的眼神。
那杀气不似她寻常瞧见的那般血气方刚,只是悠然的,似是在宣告自己的死亡是早已安排好的定局,而决定权全然不在自己身上。
“这全都是你故意为之。”悦鑫突然发现自己不可一世的底气没来由地泄了出去。
“是。”黎荇答得轻飘飘,像是在述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将姨娘挡在门外一来是怕误伤了她,二来却是有些事要问上一问。”
她盯着悦鑫,无视她略透了些不安的眼神,继续说道:“江南七怪当年来桃花岛滋事,我怎道他们功力变得如此高深,可是你们在暗中作祟。你们同那西毒欧阳锋又是何关系,为何那日在林中他会半道杀出。你们这般费尽心机制作尸人究竟还有何企图。”
“企图?”悦鑫似是听了句好笑的玩笑,“你们中原人尽是这般不可一世么。江南七怪我不识得,至于那欧阳锋,届时你便知道了。”
黎荇心下已有些料到悦鑫不会和盘托出,倒也不在意,轻笑了一记又说道,“还有,你似乎瞧不上冥家的武学。”
“那你可曾见过这个。”
说话间她神色一凛,身形飘忽运着“魍魉诀”掠了出去。
悦鑫不敢怠慢,手中银链飞舞将自己周身护得严严实实,却不忘寻着黎荇踪迹反击。黎荇的身法本就灵动诡异,在蛊虫的作用下却是更为身轻如燕,常做人所不能及之事。
悦鑫心下暗自吃惊,眼前之人的修为早已同那日自己在林中所见今非昔比,她哪知道自己那日尽是占了便宜,若是在早些年前自己遇到她也未必能占得上风。
每每听见剑锋破空之声都让她心尖一颤,那长而薄的剑刃总是能从自己密不透风的攻势下找出最薄弱的点来,长剑刺入角度刁钻已将自己身上划出了好几道口子。
却只是划了不深不浅的口子,接近要害却又极为精准,不将剑锋刺入却又能让对手疼的钻心。
自是故意的。
悦鑫只觉得自己收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她虽瞧不见黎荇的表情,脑中却映了个十成十,一想到那眼角眉梢露出的戏谑轻视与高高在上便让她怒火中烧。
可怜她擅使毒药,偏偏眼前之人现下是个百毒不侵的身子。
幸而黎荇身法虽快,但长明灯的烛火总能映照些影子出来。悦鑫不敢再有所保留,手臂翻动操控银链将剑法融入其中,银链不再如同绸带将自己裹在茧中,反守为攻势要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黎荇不急不慢,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迎了上去。她瞧见悦鑫的银链猛地一抖竟自尖端一分为二,愈发像那毒蛇的信子了。
那银链自两边蜿蜒势要将自己裹在其中,她不见慌乱凌空转了个身一招“萧史乘龙”递出以一拆二。悦鑫见自己一击不中抖动银链将其做了个拧麻花之势,两段银链将对手夹在中间,链上倒刺翻滚直攻面门要害。
“呵,只有这般程度么。”黎荇语气中透着些失望,“鞭法不及我桃花岛梅超风,却尽想着将所有东西揉在一起。”
似是不愿再纠缠下去,黎荇手臂微荡“玉漏催银箭”如破竹之势将身边银链上的毒刺削下往两边荡了开去,手腕轻抖血丝飞出自中间钻入缠上那握着兵刃的手。
内力催动,只听得一声惨呼,那手背齐腕切下,银链如彩绳般坠落在地。
悦鑫疼得弓起身子半跪在地,错觉之下她甚至能瞧见拿紧握银链的手还在兀自颤动,左手探向腰际去寻那填满了毒粉的铃铛,却只觉得额间一凉长剑已抵在眉心。
黎荇的眼神依旧平静如水,没有丝毫将对方败于剑下的喜悦,当年将与眼前长相相同之人斩于剑下的快意早就荡然无存了。她现下只想快些解决所有事端回到江南水乡,苗疆的气候让她着实有些受不了。
“是不打算说了?”黎荇语气冰冷像是例行公事,巴不得悦鑫快些拒绝,毕竟门外冥雨玄孤身一人让她有些不放心。
“欧阳锋。”悦鑫兀自低笑出声,嘶声叫道,“这般无耻之人怎配同我们结盟,我巴不得将他断骨抽筋!”
黎荇未想到她竟如此失控,只道是那欧阳锋与他们黑吃黑才有这般局面,也懒理这些剑尖下指准备将其斩杀。
“你最好快些。”悦鑫像是放弃了挣扎,扬起那张冷汗遍布的脸盯着那居高临下之人,“你莫不是当真以为我们会任由你们分开行动而无动于衷罢。”
“放心。”黎荇竟笑了,笑得还有些甜,浑不在意地说,“药师他们会处理好的。”
兴许是她笑得太自信,大有小瞧对手之势,悦鑫勃然大怒,左手自腰间探出一发暗器脱手势要砸在黎荇脸上。
可情势已时不由人了,黎荇挥剑将银铃打在石壁上,转手便将剑锋递入悦鑫胸膛。她动作极快,抽出长剑掷入墙上机括,门还未开上半截人已掠了出去。
冥雨玄正等在门口焦急张望,瞧见只黎荇一人出来便放下了心,二人正要心照不宣冥雨玄却只觉得后领一紧,颈后大穴已被人牢牢捏住动弹不得。
黎荇大惊,拔腿便冲上前去,熟料那人动作飞快提着冥雨玄施展身法向后退去,速度之快瞬间同对手拉开了距离。
有此等高手埋伏在周围自己却丝毫未发现,这让黎荇心下不甘,便猛提一口气追了上去。
空档的石室内,悦鑫盯着高耸昏暗的天花,眼前正逐渐模糊,心下盘算着门外的情形不由得升起一丝得意。
终于,入骨的寒冷不断蔓延至四肢,她微微合上双眼,嘴唇费力蠕动,自喉间挤出三个字。
“对不起。”
黎荇却是越追越心慌。
那人挟持冥雨玄速度却不减,自己闪转腾挪间已同对方缩短了距离,可每每自己出招攻向他要害时冥雨玄总被像只麻袋般提起挡在身前,自己便不敢贸然进攻只好追着对手不放。
而那人也并不急于正面同黎荇交战,待走至岔路处速度愈发快了竟手脚并用攀上了悬着的铁链,身姿迅猛如同只猿猴。
黎荇无奈之下便遂了他的意紧跟不舍,熟料沿着铁链一路施展轻功竟发现上部别有洞天。那人在狭道跑了几步便朝下跃去,黎荇这才发现自己已是站在一个垭口,下方宽敞堂亮灯火通明。
只有一人影背对着自己。
那人落地将冥雨玄放下便摇晃了几步栽倒在地再也不起了,那背影也未见回头,丝毫不在意他的死活。
冥雨玄一边捂着自己脖颈一边咳嗽喘息,黎荇见状飘然而下上前查看她是否有恙。
可冥雨玄似是呆住了,她瞧着那背影眼神复杂,终是说了句:“你还未死。”
“悦鑫死了罢。”
黎荇一晃神只觉得那声音耳熟,那背影缓缓转过身来,自己才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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