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3.迁徙

爽朗而舒适的秋天一晃而过,凛冬将至,白日一天比一天短。穆生活在海拔七千米人迹罕至的高原,对寒冷和荒芜有着深刻的认识。不过,喜马拉雅山系千万年荒寂如一日,北极圈却有喧嚣的季节:夏季冰雪融化,大鸟小鸟,白的灰的,沿水草筑巢,产下一窝窝毛茸茸的小家伙,待到秋天羽翼丰满,雏鸟就要展开翅膀,随父母一道离开苔原,飞去遥远的南方。

候鸟成片起飞,掀起的气流卷飞枯叶,遮天蔽日。风中回荡着它们呼朋引伴的鸣叫,落下一地羽毛。繁华一度,徒增伤感,沿水道行走,唯剩枯萎的草、空旷的巢和湖面的涟漪。布鲁格勒,这座人类聚居的城塞,傍晚时分炊烟袅袅,像孤岛一般为这片凄凉的土地注入热量。

城塞的原住居民走街串巷,尽量避开圣斗士,在彼得领主暂居的西北角活动。人一多,街道逐渐热闹,形成新的集市。秤鱼的、晒网的、打谷磨面的人不绝于道,拉扯闲篇,打猎的、剥皮切肉的也加入其中。

北方人能歌善舞,做手工的匠人就算没学过音乐也能用锤子或是凿子敲敲打打串出一篇乐章。但凡生了几个艺术细胞,热爱生活,就算不接受专业训练也能随时随地引吭高歌。

“来吧,蓝色大地的人民,为教皇和辅座大人歌唱吧,赞美他们英勇无 双,将仙宫的强盗赶回老家,祝愿他们的爱情如天上的星辰,亘古长明。”

老爷子叼着烟斗,随节奏跺脚;小伙子面露微笑,拉起手风琴,一段歌谣脱口而出,那歌曲仿佛早就存在,只等待他咏唱。北方小调过街串巷,翻越城墙,远远地飘出去。穆在城外的山坡上拾取羽毛,撒加跟在他身后,一步一停,百无聊赖。

他抱怨道:“你捡这些东西干吗?又不能吃,又不能用。实在喜欢,我叫基米安给你拔一捆羽毛回来,要多少有多少。”

“基米安不是乌鸦座白银圣斗士吗?你拔秃了他的乌鸦,他拿什么战斗……”

穆回头凝视他的教父:板着脸抄着手,万年不变的严肃神情。让他丢下手头公务来这里陪伴自己真是为难他了,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撒加你瞧,这羽毛多好看啊,又粗又长,油亮油亮的,在嘉米尔捡 不到呢。我看北方人拿它做翎子,保暖又漂亮,你要吗?我给你做一个。”

“羽毛翎子城里多的是,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教皇自己留着享用吧。”

“这么长的羽毛呀,”穆用手比画,“鸟类哪有这么长的羽毛,你说会不会是传说的鹰身女妖?”

“我看像是地摊上用来骗钱的塑料制品。”

真是不苟言笑……穆心下嘀咕,不露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我以为北极一年四季都是冬天,冰雪覆盖大地,原来这里也有欣欣向荣的季节。可惜咱们来晚了,看不到大鸟哺育小鸟。现在鸭子、大鹅全飞走了,小动物也躲到了地下,天地间就剩我们俩,你没感到惆怅吗?”

“那是燕鸥和绒鸭。”撒加忍不住纠正,“迁徙和繁育后代一样属于生物本能,我作为教父辅佐你就不同了,完全是基于责任感。你到北边以来饭量大增,能吃能喝,睡得早起得晚,我不得不带你出来运动,怕你长胖,把法衣撑破。”

穆瞪了他一眼,可惜被教皇的三重冠遮住目光,不满情绪传达不到位。

忽略接下来的降雪,不考虑渐长渐冷的黑夜,这一刻,这一秒,风景如绘。阳光下的山丘,白云缀在天边,风乍起,吹得枯枝败叶纷纷飞舞。两个挺拔的身影刻意拉开一段距离,但是不离不弃,在太阳落山之前,踏着如火的晚霞,从画面上隐没。

城塞的夜晚比初到那会儿冷多了。撒加习惯晚睡,处理完公务还要披着大氅看书,睡下之前会去穆那边瞧瞧,给他拢好被子,收起乱动的手脚。穆的睡相一向感人,撒加在布拉格领教过,心有余悸,不知基于什么心理,得空就要给他纠正。

教皇正在长身体的年龄,和所有少年人一样好睡贪吃。黑色的法衣挂在床头,三重冠放在桌面,权杖收在墙边,修圣衣的工具箱安置在角落里,他的东西放得整整齐齐,人却睡得快要掉下床去。

撒加叹着气,把穆抱回去一点儿,顺手揉了把紫色的头发。细密的长发缠绕在指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在无边的黑夜里蔓延开,恰似一团无解的愁怨。

穆的气息绵长有力,让人联想到旭日初升、山峦高远。布拉格一夜,撒加的衣服上、围巾里沾满了他的味道,还有那首该死的《伏尔塔瓦河》,牵动多年不碰的心弦。上帝惩罚人的方式千奇百怪,冷漠刚强如撒加也有柔软的情思,被某人唤醒,在那人面前唯恐失了姿态。

好在他睡着了。

穆的眉心动了一下,准确地说,是眼角抽动,大概在做梦。他梦到史昂了吗?也许是吧,毕竟是一脉相承的师徒。这座北方小城没有他的亲人,亦没有朋友,会不会思念故土……

至少穆睡得香甜,不像有心事的样子,看到这一幕,撒加心里也踏实了。

距离上一次战役结束已有些日子。休整期间,穆给留守圣域的沙加等人写信,交代北线战况,询问萨莱茵的动向,嘱咐紫龙管好圣域。撒加神经线紧绷,对度假般的节奏极不适应,每天都要去军营转几圈,坐立难安。这样的日子并不会长久,没过几天,仙宫方面遣来使节。希露达的神斗士在战斗中全军覆没,安德烈亚斯借机上位,掌控了仙宫政局,邀请撒加前去和谈,为其加冕,这样他就能取代希露达取得合法统治权,并与圣域签订和平条约。

撒加满口答应,定下前往仙宫的日程。临到出发那一天,却是穆衣装整整,替他踏上旅途,出乎所有人意料。

穆提醒撒加,安德烈亚斯若有诚意,应该打开边界,让圣斗士进驻,然而属于仙宫的堡垒严防死守,还增派了兵力,显然不是友善姿态。

“你带少许圣斗士深入敌后,离布鲁格勒五十公里,这样安全吗?”穆问撒加。

撒加半信半疑:“安德烈亚斯与我们尚未签订协议,他防着圣域很正常,我也不会完全信任他。仙宫没有被攻破,仍然是独立的领土,当然不能放任圣斗士通行。我走一趟去把和约签了,转身就回圣域。他应该明白我们看不上这块冻土,更当知晓圣域的实力,杀我毁约,得不偿失。”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穆转身披上大氅,对撒加说,“让我去吧。安 德烈亚斯想要名正言顺,就给他真金白银——圣域教皇亲手加冕,多威 风。你是军团长,不宜离开布鲁格勒,更不能与圣斗士分开,让敌人有机可 乘;而我,不过是块招牌,守城可有可无的闲人,走这一趟最合适不过。”

“你是教皇,怎么可以随便出去……”

“撒加,这可不是随随便便。你也说了,走一趟而已,签订和约,避免 战场上不必要的伤亡。我们在算计女王与御医之间的裂痕,岂知人家不会算 计我们?教皇与辅座之间,哪怕只有一张纸的缝隙,安德烈亚斯也会想办法 插刀子进去。你我同心同德,对仙宫,乃至对全世界,才是最大的震慑。”

撒加哼了一声:“圣域的事情轮不到他关心,他不配。”

“配也好,不配也罢,安德烈亚斯从不掩饰其野心,我们不能给他任何机会。”

“你想怎样?”撒加问。

穆悠悠地说道:“安德烈亚斯其人是卡妙担保的,这场联盟,安德烈亚斯一定认为是你在主导。我去,他会困惑,摸不清咱们的底细,就不敢任意妄为。你坐镇布鲁格勒,时不时率领圣斗士对战演练,在边境线上给他制造压力,我再去好言劝说,软硬兼施,不怕他不臣服。”

“所以临到要走你才提出来,连我也瞒着,不给我考虑的时间?”撒加看上去很不开心。

“撒加——”穆拉长了声音,“安德烈亚斯是你选的盟友,没有征求我的意见,我想到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我都能安心,不好吗?”

“教皇到底是怀疑安德烈亚斯,还是怀疑我?”

穆听到撒加阴阳怪气的问话,气不打一处来:“我若怀疑你,就不会对你说这番话了!我认为安德烈亚斯没安好心是有原因的。一者,圣域的教皇身在北境,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却指名道姓要你这军团长前去加冕,不合常理。再者,幽灵圣斗士克莱斯特一直没有落网,我强烈怀疑他藏在仙宫。那天的军事会议上,我当众问及此人,因为有人打开城门放走了他,我想知道是谁干的。”

“你怀疑我的心腹?”

“发生那样的事情,除了你,我不打算相信驻扎布鲁格勒的任何一个人。”

撒加停止了反驳,静静地坐着,若有所思,穆取出一个灰布小包交到他手中。

“我离开之后没准发生什么,你小心应付。只要大军驻扎布鲁格勒,人心稳定,安德烈亚斯就不敢伤害我,像你说的,他得不偿失。”

撒加掂了掂手中的袋子,做工精美,针脚细密,标准穆的手艺,袋子顶端缀着一丛艳丽的鸟类尾羽。

“这是什么?”撒加问。

“我们不是俘虏了一群神斗士吗?闲来无事,我分析他们的战衣,拆下一种罕见的蓝宝石。这种蓝宝石每件战衣上都有,成分不明,感觉像某种供能装置。神斗士非常重视,拔下来的时候,那些人哭了。”

“这玩意对我们有什么用,你要镶到圣衣上去吗?”

“哇,这你都想得到,想象力真丰富。从来没有圣衣嫁接其他战甲的先例,大概行不通……其实也可以试试,不过现在没时间了。我不知道这种蓝宝石有什么用,但肯定很重要,既然决定去仙宫,还是交给你保管比较妥当,我带到安德烈亚斯那边多有不便。”

“喂,等等,我可没有答应啊,你就这么肯定是你去?”

穆翻了个白眼:“宝石你收下揣兜里了,不是等于答应?”

“你贿赂我?”撒加皱眉。

“难道我给的不够多?”穆双手叉腰。

“好吧。”撒加不想推来推去,做无谓的争执,“你可以替我前去。不过 我也有一个条件,附加条件,你如果不接受,就给我老老实实留下守城。”

“你想怎样?”

撒加微微一笑,终于轮到穆头痛了,“我要派一个人贴身保护你。”他说。辅座大人站在城墙上目送教皇远行,就像那天晚上穆目送他出征。前去和谈的人群通过城门,从撒加脚下穿过。穆坐上了仙宫派来的马车,阿布罗狄以顾问的名义跟随左右,与之同行的,还有四名杂兵。

“我以为你是城塞管事。”穆透过马车打开的车窗询问外面骑在马背上的阿布罗狄,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我是呀。”他说。

“城里那么多事,千头万绪,撒加干吗派你出来,他不需要助手吗?”

“我哪知道,你得问他,这种问题的答案一定要他本人亲口说出来才浪漫——‘噢,教皇,你比布鲁格勒的战略意义更重要,我必须把最可靠的助手派给你差遣’,诸如此类。”

穆无言以对,缩回脑袋,阖上车窗。

此去仙宫不过五十公里路程,却设了七座堡垒,圣斗士和神斗士挖沟壑,垒石头,堆筑防御工事,把道路搞得崎岖蜿蜒,难以通行。开车在这里纯属痴心妄想,遍地乱石,开不了几米车就报废了,撒加拨了几匹快马供信使通行于两地之间传递信息,但仍然提不了多少速度。堡垒盘查森严,仙宫的信息要走一整天才能传到布鲁格勒,反之亦然。

“选择是你做的,就让我来执行吧。”

穆这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给予撒加无穷的想象空间。在安德烈亚斯与希露达之间,他和撒加选择了不同的合作对象。穆表面上顺从了撒加的决定,其实内心没有服气,一定要亲自去仙宫,证实自己的观点。撒加知道劝不住,索性放行——你要去就去吧,有我兜底,然后派出亲信阿布罗狄随行。

撒加揣着手恭送他们出城,表现出十足的大度。天色擦黑,秋风瑟瑟,辅座大人处理完公务又翻了一会儿书,睡下之前习惯性去看穆,想给他盖 被子。转过墙角,漆黑一片,屋子里空空如也,他这才记起,穆已经走了。

离开布鲁格勒之前,穆整理了房间,将被子叠成方块,衣服规规矩矩地放在被子上。墙角一箱修复工具放在原地,旁边还有一箱白羊座圣衣。既然没人,撒加不想费事走回去,就着空床躺下,嗅着穆留下的气息,恍惚间感受到一丝他所说的惆怅。

“史昂老师相当严厉,他教授功课通常只讲一遍,然后叫我自行领悟。他教导我男子汉既要有勇气,又要有智慧,还要担得起重任,机会来临不 错过,重大事件无误判,做不到这些就不要当他的徒弟。我资质平庸,经常受罚,饿着肚子被赶出塔去。外面又黑又冷,风吹在脸上跟刀割似的,我没办法入睡,只好把背贴在塔壁上,避免冻伤。”

撒加拉过穆的被子——天鹅绒,质地轻柔——想着之前聊过的天。才盖了一会儿,就背心发烧,他不得不又把被子揭开——这玩意儿保暖效果好过头了,亏穆紧紧焐着不会出汗。这么怕冷的一个人,生在高原没有受够吗,还吵闹着跟来北境,真是笨得可以。

曾经的调侃在耳畔回响:“你当什么教皇,还是嫁给我比较好……”

穆对马毛过敏,鼻子痒痒的,打了个喷嚏。仙宫向导是个热情的络腮胡子,一路絮絮叨叨介绍他们的历史,从世界树吹到阿萨神族,从各大家族拓荒到东正教崛起,滔滔不绝。他太能侃了,咬肌一张一合牵动黑油油的胡子,简直停不下来。

穆百无聊赖,幻想这一脸大胡子转移到撒加脸上是什么光景,配上他常年打结的眉头,会不会像尼安德鲁人。北地民风彪悍,男人喜欢留长毛,彼得领主就是个典型,眉毛胡子一大把,说起话来找不着嘴。

还好撒加不是北地人,穆暗自庆幸。

走了快一天,终于踏入仙宫城门,穆的骨头快要被马车颠散架了。好在他筋骨强健,经得住折腾,远远瞧见城门,便按揉肩膀打叠精神准备外交辞令。

居民们对教皇的到访“夹道欢迎”——只要眼睛不瞎,心没有盲,就能看出这是刻意捧场,人们喊着苍白的口号,有气无力,大多数只是配合做下口型,穆在马车上瞧向一张张呆板的脸,感觉像超市的冰冻猪肉。

“我们好像不受欢迎呢。”阿布罗狄小声告诉穆。

“那是自然。圣域协助御医篡权,囚禁女王,拘押神斗士,大军驻扎布鲁 格勒,离此不到五十公里,随时可能发动进攻,他们不可能对我们有好感。”

阿布罗狄感叹:“仙宫平民的政治敏感度很高啊,不像希腊人,只知道赚钱。”

“咱们打了胜仗,揍了他们的男人,现在耀武扬威进城,就算不懂政治,也知道心痛吧。目前这反应还算文明的,换我呀,要丢西红柿。”

安德烈亚斯驱赶居民上街,地毯从城门一路铺入宫殿,花瓣不计成本地抛洒,搞的都是假排场,他在王宫等待,让教皇顶着嘘声游街。

阿布罗狄怨声载道,穆倒没觉得怎样,此行既然是出来调查虚实的,到处走走,体验民意,比关在宫殿里强。如穆所料,仙宫居民厌恶圣域的教皇,一双双眸子里充满敌意。阿布罗狄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教皇,这里的气候不对劲。”他骑在马上,俯首到车窗边,小声说 道,“仙宫纬度高,比布鲁格勒更接近极点,这一路居然越走越热。你瞧这儿的居民,短衣短裤,穿着打扮跟希腊差不多,还能养出玫瑰花,见了鬼 了,难怪一个个火气那么大。”最后一句,显然是针对遍地不善的目光而言。

“听说仙宫有奥丁加持的地热,还有温泉,但是空气这么暖,太阳**辣的,用地热很难解释,难道是特殊的洋流?”

阿布罗狄摇头:“在下从未听说过。”

教皇与顾问交头接耳,向导趾高气扬,都没留意到人群的异动。忽然,一块硬物朝穆的方向飞来,隔着老远的距离被卫兵挡下,丢东西的人力度不够,准头也不行。仙宫侍卫立即戒严,从人群中揪出一个半大孩子,小平头,手里还攥着一块石头。

“教皇大人料事如神,他们真会丢东西啊,还是石子,比西红柿狠!”阿布罗狄啧啧称赞,接着又叹气,“看来他们也不会喜欢我了。”

卫兵抓住丢石头的小孩之后,又从人群中扯出一群差不多大小和打扮的儿童。穆惊讶不已,观察之后发现,他们三五成群,叫嚷着与卫兵互相拉扯,似乎没有父母,也没有年长的监护人,莫非是孤儿帮?

“轻一点儿,别弄伤孩子!”教皇喝止了卫兵的粗暴行为。

卫兵不敢动粗,却抓紧了小孩儿的胳臂,神情凶恶:“教皇大人,他们袭击您的马车!”

“小孩子贪玩,手滑了,所幸没有人受伤,算不了什么,放过他们吧。”穆说着,怕卫兵听不懂,特意用了当地方言。

被抓住的孩子面无惧色,狠狠地盯着卫兵。小孩子的恨格外瘆人,因为他们单纯、直接。在这份深刻的恨意之后,穆隐隐感受到什么,就像阿布罗狄觉察到气候异常。

卫兵根本不把孤儿当回事,只怕堕了安德烈亚斯的声威,于是忽视穆的求情,反而拽着小孩往外面拖。小孩掰手指,咬手腕,拗不过卫兵人高 马大穿着盔甲。小伙伴一拥而上也没用,被大量卫兵挡在后面救不了同伴。

阿布罗狄对卫兵的态度极为不满,待要训斥几句,穆拉了他一下,暗示这里是仙宫地界,满城异族居民,安德烈亚斯占据绝对优势,不是教皇和顾问说理的地方。

穆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朗声对所有人说:“仙宫自有一套维护秩序的律法,我作为客人没有异议。但有一点,我必须提醒各位,圣域为了和平而来,和和美美的好事不宜多生事端,安德烈亚斯大人一定愿意看到一派和平的景象,而不是成年人当街殴打儿童,这一幕将来出现在教皇回忆录里,你们的大人一定会非常遗憾。”

“就这么放了肇事者,我们做不了主啊。”侍卫的语气已不似刚才强硬。

“我负责,我去对安德烈亚斯说。”穆这么宣布,卫兵只得撒手,不然就成了与安德烈亚斯作对。丢石头的孩子保住了小命,伙伴们也松了口气,与卫兵两下撒手。

一场小小的意外,有惊无险,阿布罗狄冲穆扬了扬眉毛,暗示他已记下小孩的容貌特征和这条街道的地理位置。穆报以微笑,有个精明的顾问同行真好,不用自己开口他就能把事情全部安排妥当。

一路无事,抵达王宫。见到安德烈亚斯的时候,穆小小地意外了一下——满以为他也是个大胡子,其实不然,安德烈亚斯干干净净,脸上一根毛都没有,细皮嫩肉,头发遮住了一只眼睛,像披头士。

安德烈亚斯希望邀请的对象显然不是教皇,一通客套话说下来听不出重点。撒加也是出发前才得知穆要代为出行,安德烈亚斯怎能未卜先知?

“本人代表仙宫欢迎圣域的教皇大人大驾光临。我们有神王奥丁赐福的温暖,四季如春,还有肥美的鲑鱼、健壮的公羊,香甜的蜂蜜。您好不容易来一次,定要玩个畅快,这段时间让我好好款待您吧!”

穆赞道:“鲑鱼好,羊肉也不错,刷上蜂蜜烧烤简直是人间美味。我 走过的地方多,饮食无忌,想不到仙宫的产出如此丰饶,令人大开眼界。”

“教皇大人过奖了,我曾经游览地中海诸国,您所住的希腊才是美食遍地,融合了东西方的特色,令人爱不释口。”

两人不着边际地聊了起来,吃吃喝喝安排完毕,正事只字不提。安德烈亚斯满口玩乐,穆巴不得如此——在安德烈亚斯酝酿出新的外交方案之前,先稳住他,伺机探索这座城市。

“教皇大人尝尝这个,刚收获的秋葵配熊腰肉,我们这边的独特做法。”“嗯,不错,很美味,可以加一点儿辣椒酱吗?”

“好主意。”安德烈亚斯摇铃,唤来仆从给教皇加调味汁,穆对新鲜的蘑菇赞不绝口。

仙宫这位新主人发愁了,一时拿不准教皇是真傻还是装傻。穆只有十三岁,声线稚嫩,身形幼小,要说无知不是没可能。

可一个幼稚之人,是怎样做到撇开撒加当上教皇的呢?撒加其人,突破东正教的重重封锁,驱逐大牧首多路巴,取代艾俄洛斯成为圣域的北境守护者,控制布鲁格勒之后将仙宫围了整整一年,希露达计策穷尽,这才给了安德烈亚斯晋升的机会,他很少佩服谁,但那个男人的手段和能耐……

“对了,”穆一边品尝浓汤一边问安德烈亚斯,“听说仙宫地热资源丰饶,还能发电,我打算出去走一圈,看看是什么样的神迹。”

安德烈亚斯满脸堆笑:“教皇来王宫的路上遭暴民袭击,我对此深表歉意。前女王希露达穷兵黩武,不得天意,下台之前还培植了一批民兵,专搞恐怖袭击。教皇最好不要外出,给我时间整顿秩序。您对地热感兴趣的话,不妨试试温泉,我这就安排下去。”

外出计划遭拒,穆更加确信,那些孩子,所谓的“暴民”,一定与仙宫政变有关。安德烈亚斯越是推诿,闪烁其词,这事越值得深挖。他愉快地接受了泡澡计划。都到了这里,还愁找不到机会溜出去?

饭后,安德烈亚斯带穆参观宫殿,说了一堆亲密友好的废话,才送他去宾馆休息。

接待贵宾的客馆紧挨王宫,构架恢宏,与金色宫殿浑然一体,标准北欧风格,比布鲁格勒奢华,不过不如圣域大气。温泉设在露天,是在宾馆住处的中央开辟了一块空地,分了好几种不同温度不同颜色的池子,比教皇宫的浴室大多了。

穆不禁感叹:奥丁的子民真懂得生活。

宾馆四周都有重兵把守,安德烈亚斯美其名曰“保护教皇安全”,实则是监视。

想那么多干吗?穆是想得开的性格,既来之则安之,安德烈亚斯“慷慨好客”,他乐得配合。脱下法衣往池子里一坐,蒸汽升腾,全身血液涌动,冲上脑门,如登仙境。

“唔……很舒服啊……”他枕着池壁,喃喃自语。

“那是!这里的地质结构和冰岛差不多,都是温泉水系。教皇大人,你整日待在教皇宫里,辅座不带你去旅游吗?”

“哗啦啦——”

穆没想到有人,吓了一跳,缩到角落,卷起一片水花。

这里难道不是私人浴场?好吧,穆承认他想多了……蒸汽中走出一名鬈发美男子,裹着浴巾,手里端了个木盆。

“嗨!空间那么大,教皇不用特意为我挪位置。”说罢,阿布罗狄不客气地下水,坐到穆身旁。

“这边温度刚好,门口那个池子快把我的皮烫破了。”

穆用几辈子的修养挤出一句客套话:“没关系,你随意!”

阿布罗狄见他嘴上那么说,但表情僵硬,笑容尴尬,假得不能再假,便吃吃地笑起来:“教皇大人恕罪。辅座让我陪你走一趟,贴身保护,我这是奉命行事。”言下之意,你别盯我,是撒加安排的,有意见找他去。穆倒是想找撒加论理,可惜隔了五十公里路,七道关卡,短时间内抱怨不上。

“感谢你陪我到仙宫,”穆说,“但是阿布罗狄……我觉得‘贴身’一词不是指字面意思。”

“哈哈,教皇害羞了。都是男人,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你不是和撒加住在一起?”阿布罗狄特意压低声音,“我看过你们在东望镇旅店的账单,浴室和电视都被弄坏了呢。”

“我和他之间不是那种关系!”穆飞快地反驳。

换作几日之前,阿布罗狄断不会相信,可是现在……

“我知道,看你们两人的情形就明白了,不像传言的那种关系。可他 是真的关心你啊,撒加从来没对任何人、任何事表现出如此巨大的耐心。

他尊重你,打心眼里呵护你,是不是很傻?” 穆满脑子狐疑,不明白阿布罗狄此言何意。两个人就着一池子温泉,你看我,我看你。

阿布罗狄以为自己表达得不够清楚,补充道:“我认识撒加比你早,他那点儿心事自以为瞒得了别人,哪里逃得过我的眼睛。你难道没有发现,我和他才是一对?”

“滴答——滴答——”

蒸汽在墙面凝结成水,落到池子里滴答响。温泉浴场静得可怕,完全不像有人的样子。紧接着,一连串笑声爆发开来。

“哈哈哈哈,哎,骗你的!教皇你的表情好可爱,这种话都信。天哪!我真是作孽!编不下去了,哈哈哈哈!”

穆倒吸的一口凉气提到嗓子眼,闻言缓缓吐出来,心里大叫: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阿布罗狄可不想错过开心的机会,笑得花枝乱颤。

“抱歉抱歉,教皇大人,我瞧你有点儿紧张,于是缓和一下气氛。撒加是黑手党著名的独身主义者,谁都高攀不上,包括我在内,你大可放心,作为赔礼,我为你搓背吧。”

“不……不用……”

抗议无效,热心的双鱼座顾问挪到穆身后,拾起散落水中的淡紫色长 发,一边梳理一边嘀咕。“软绵绵,滑溜溜,你的发质真好,没有人说过吗?”

穆摇了摇头。没人谈过他的头发。事实上,这么多年,他的记忆里只有史昂严肃的铁面偶尔出现。老师过世,平白无故蹿出这么些人,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乱,令他不胜其烦。

“贴身保护”只是一个说辞,阿布罗狄一边梳理穆的头发,一边打量他。教皇五官秀气,大眼睛,圆脸蛋,与众不同的眼型带了几分异域风情,皮肤特别好,白润如凝脂暖玉,有点儿婴儿肥。美则美矣,但与帮派流传的“惊为天人”“举世无双”还有一定距离,属于漂亮男孩的类型。

“这么小当教皇,难为你了。”阿布罗狄缓缓说道,“其实你不觉得撒加更适合吗,为什么不让给他?”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前教皇遗命如此,我奉命行事,仅此而已。”穆的语气极不友好。阿布罗狄自知失言,笑笑,换了个话题。

“你真的不想知道我和撒加是什么关系?” 穆摇头:“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说。”“唔……”

阿布罗狄慢慢挪开一些,往自己身上浇水。变换角度再看小教皇,是挺迷人的,撒加大概喜欢这类硬骨头吧,坚韧,笃定,敢于跟他抬杠。至于模样,不妖不俗,气质清高,倒是那个男人会喜欢的类型。感情方面迟钝一点儿也好,反正那一个也笨,两人负负得正。

“好吧,输给你了,你倒是什么都不在乎。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喜 欢冷酷的帅哥,追过撒加,没追到,现在看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和他不在一个频道,做拍档没问题,谈恋爱就勉强了,钉和铆扭不到一块儿。我特别好奇,他那样冥顽不灵又臭又硬的家伙会落入哪一张情网。前些日子流言四起,我以为他看上的是你的身份,大家都那么想。新教皇从天而降,凭师徒关系一步登天,不仅继承了圣域,还笼络了撒加。史昂和撒加,别人奋斗一辈子攀不上关系的人,而你,不费吹灰之力……”

“你还喜欢他吗?”穆突然发问。

“喜欢?”阿布罗狄犹豫地道,“也许吧……作为军团长、黑手党大哥,他敢作敢为,有实力,当得起这份崇敬,我愿意效忠他。打个比方,他让我保护你,不需要条件,我一定倾尽所能,让你毫发无损地回去。但两人之间谈情说爱那种氛围,很早以前就没有了。他好,我也不差,像我这么优秀的人,值得一份纯粹的爱情。”

“阿布罗狄,你非常直爽,关于我和撒加的流言,更糟糕的版本我都听过,只有你当着我的面说出来,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撒加手下人才济济,我若是他,一样会重视你,你的意见很有参考价值。”

“喔,天哪——”阿布罗狄白眼朝天,“我跟你说这些不是奉承也不是威胁。教皇大人,实话实说吧,撒加对你的好不是理所当然,你应该看到了,他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你,你就不该为他做些什么,考虑考虑他的需求吗?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刀枪不入?难道你不喜欢他,只是利用他,跟他相处得很辛苦?”

“我怎么做在你们眼里才是对?”穆低下头,睫羽微垂。

阿布罗狄愕然。在他看来,喜欢一个人,满足他的欲求是理所当然的事。撒加想当教皇,本来也该当教皇,为什么到了穆这里就说不通呢?

穆当然明白阿布罗狄的意思,只是心中另有一番计较,于是说:“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撒加肯帮我,不是出于关心,而是为了我们之间的协议。只要找到艾俄洛斯,我便让位于他,绝不食言。”

阿布罗狄愣了一下:“艾俄洛斯?射手座的艾俄洛斯!他失踪那么久,天知道死了还是活着,你们真敢赌啊。”

“这不是赌博,”穆正色道,“是一个承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果说教皇之位是撒加梦寐以求的,那么找到艾俄洛斯,名正言顺地当上教皇,才是他真正需要的,你似乎分不清这两者的区别。”

作为一名黑手党,阿布罗狄当然愿意撒加上台。穆的语气不像说谎,这温泉泡得,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乐得他爱情观都不想聊了。

“好吧,你说得对,可是艾俄洛斯会在哪里呢……”

“对呀,解决这个问题才是当务之急。”小教皇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天地会和黑手党地毯式搜索都找不到射手座的下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觉得奇怪吗?活人比死人难找,所以他一定是藏了起来,或者被人藏了起来。”

阿布罗狄犹豫了一下,很想说出第三种可能——死得不留痕迹,又怕一语中的。“但愿我们终能找到这个人。”他说。

“嗯,找到他,皆大欢喜,撒加不用做恶人就能名正言顺地当上教皇,完成心愿。”

美战士眼皮跳了一下,想到了什么。

“教皇大人,我是个旁观者,本来不该置喙别人的感情,可我还是要多嘴一句。撒加那人,不要被他的表象迷惑,他年龄虽大,但某些方面跟白痴差不多,喜欢个人都不会表达。”

穆抢道:“感情的事情我不是很懂,抱歉不能为你牵线搭桥。”

“不,我没有要你……”阿布罗狄无奈,“他喜欢的是你呀,对你一片痴情,也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我想告诉你,他虽然傻,但人不错。我、迪斯 马斯克、修罗,整个帮派的人把他当兄长看待,见不得他犯蠢,受到伤害。”

他会受到伤害?穆蹙眉,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撒加小宇宙爆发想杀了自己。若不是史昂老师出手相救,世上恐怕不会有名为穆的教皇,慰灵地倒是会有一座同名的墓碑。

“人不会被别人打倒……只能被自己伤害。”他喃喃地说。

穆和阿布罗狄聊天的时候,撒加正在签署文件,偶尔眼涩,试图转移注意力,便拨弄起桌上的装饰品,拾起穆提过的尼伯龙根指环,戴到手指上,来回旋转,感受上面铭刻的花纹及其中蕴含的古老记忆。

齐格弗里德没有弱点,他的强大臻于完美;阿喀琉斯也没有弱点,脚踝受伤不该致命。两名人中勇士不约而同败给了爱情,可见英雄没有弱点,如果有,就是自己蠢,掉进了名为爱的陷阱。

阿布罗狄的坦白直言令穆刮目相看——坦白的人总是值得信任。不管过去有何种偏见,有一点他们达成了共识,就是找到艾俄洛斯。

温泉浴场没有卫兵,穆透露出射手座可能藏在仙宫某个地方的猜测,但他没说这种判断是基于何种原因。他想外出寻访,但安德烈亚斯不希望教皇接触居民。

“他不让我们外出,我得想个办法溜出去。”穆说。

“你?算了吧。”阿布罗狄笑个不停,“教皇莅临仙宫,全民皆知。你那身穿戴,往街上一站,会立即引来围观,被安德烈亚斯捉拿,遣送回使馆。这种事应该交给我,我是格陵兰岛人,熟悉北极圈各国的风土人情,不会被人看出破绽。而且安德烈亚斯不会留意一个顾问的去向,你把他稳住就行。”

穆一听,这话不差。圣域与仙宫看似友好,实则互有所图,互有所忌,安德烈亚斯绝不会放任教皇满大街闲逛,查事情还是交给别人比较可靠。泡过温泉,阿布罗狄换了一套时尚便装,用一支魔宫玫瑰迷惑了卫兵,混出宾馆。

穆为了掩饰阿布罗狄的行踪,把两名杂兵随身带着,给他们穿金挂银,做头发抹香水,搞得比双鱼座还要抢眼。

安德烈亚斯对接待穆这件事颇为头痛,明明是块肥肉,偏偏吞不下又 吐不出——穆不是撒加,杀之不能解除圣域的军事威胁,放回去又可惜。原本的好计划泡汤了,他暂时又不敢对教皇做什么,只能先当祖宗好吃好 喝供着。

阿布甩了一把头发,走上仙宫街头,清新的空气沁入肺腑。啊,还是外面舒服,我果然不是享福的料,他想。

与希腊相比,北极圈太干净了,没有工业污染,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引来蝴蝶起舞。瞧这花店的鲜花,瞧这玫瑰,这……

阿布罗狄发誓他是来干正事的——调查小孩丢石头和射手座的下落,然 而看向花店的第一眼,他就瞧见一个爆炸头胡子拉碴的熟面孔。卖花姑娘笑容可掬,被一大群孩子簇拥着,就那个大男人混在里边手舞足蹈,甚是碍眼。

“哎呀呀呀呀呀——”

阿布罗狄三两步抢上去,扯着混进孩子堆的男人的耳朵把他揪出来。

“迪斯,你好啊,别来无恙。世界那么大,咱们在仙宫碰头,我能说很巧吗?”

迪斯马斯克本是个恶人,属螃蟹,横着走,唯独见了阿布罗狄浑身哆嗦,跟老鼠见到猫似的。

“巧,当然巧,有缘千里来相会。”“言不由衷……”阿布罗狄嗤笑。

“两位要买花吗?有新鲜的玫瑰,还有蔷薇和薰衣草,适合送给恋人哟。”花店的小姑娘笑语盈盈。

阿布罗狄保持抓扯迪斯马斯克的姿势:“我们看起来像恋人吗?”

卖花姑娘笑而不语,迪斯马斯克一叠声讨饶,完全没有□□大佬的觉悟。

“嘿嘿,轻一点儿,揪痛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听你的。”

卖花姑娘瞧着二人现场演绎什么叫欢喜冤家,这不是恋人还能是啥?

迪斯马斯克被阿布罗狄扯皱了上身的衣服,除了“嘿嘿嘿”傻笑,不敢发出别的声音。

“你来仙宫干吗,做生意?”阿布罗狄逼问。

“没有没有!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撒加派我来的。”

“呵呵,他派你来……是担心小教皇吧,你却在这里看姑娘的屁股!”

“我没有啊,我怎么会?天地良心!”迪斯马斯克拍着胸脯,斩钉截铁,引来不少异样的目光。

“我是跟在这些小孩子后面,才……”

“嘘——”街头不是说话的地方,阿布罗狄迅速捂住迪斯马斯克的嘴,向路人赔笑脸,把迪斯拖入附近的酒吧。两人的穿着、气质与酒吧环境十分相称,不容易引起怀疑。

这一边有情人街头偶遇,另一边,穆就没那么幸运了。仙宫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领主、贵族、绅士,排着队登门拜访,把宾馆的门槛都快踏破了。教皇一个个接待,应接不暇。杂兵哪有阿布罗狄机智,陪在身边只能端茶送水,聊胜于无。

双鱼座顾问一直没有回来,穆接待来客到晚上,不得不挂出休息的牌子,一天下来口干舌燥,累得不想说话。刚要躺下,杂兵来报,还有一位客人候在门口,执意要见教皇大人。

穆怨道:“已经很晚了,请他明天再来吧。”

杂兵去了一会儿,调头回来:“那位大人不肯走,说是要紧的事情,一定要现在面见。”

“唉——”穆叹了口气,“他是什么人?有说为了什么事吗?”“好像是一位神斗士,蒙着面,自称加姆的乌特迦。”

“乌特迦……乌特迦……乌特迦……”穆默默念叨。是谁是谁是谁……一个神斗士,夜里执意要见圣域的教皇,或许真有要事。他扶着额头,“好吧,把那位乌特迦请进来,我们长话短说。”

杂兵开门传达教皇的旨意,神斗士点头致意。除了乌特迦本人,同行的还有一名高大的随从。两人身手都很敏捷,闪身进入教皇下榻之处。那名随从低着头,从杂兵身边经过,帽檐下一丛金色短发,面带伤痕,侧脸和圣域的某位黄金圣斗士极为相似——那位勇敢热血的狮子座艾欧里亚。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