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会议室。
里面坐着的受训士兵没有不狼狈的，几乎人人脸上、脖子等裸露的皮肤上都有被荆条灌木划出的血痕豁口。
张嘉禾坐在最前面，看到齐桓带着徐八一进入，也只是提起笔在图表上写写画画。
大部分受训士兵已经吃完了盒饭。还有一两个正在狼吞虎咽，没了热气的盒饭被吃得快见了底。
但干巴冷硬的米饭实在难以下咽，于是他们咕噜噜狂灌饮用水。
徐八一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张嘉禾从前面拿了一份盒饭和一瓶饮用水放到她桌上。
这时铁路走了进来，他的步履简直悠闲得像在自家庭院散步。他已经换下了那一身哨兵衣服，换上了军绿色的常服。
铁路笑着说:“大家都挺不错，我本以为至少有一半的人无法在规定时间内抵达，但出乎我意料，仅仅只有两个人超过了规定时间。”
“但不可否认，你们所有人在此次表现中都展现了各自的优势与长处。要知道，一个优秀的狙击手，不仅仅在于天赋下所展现的超群技术，还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以及良好的个人秉性和作战理念。”
铁路说:“很遗憾，就秉性而言，有一些人会被我们淘汰。”
坐在前排的一个士兵发出质疑:“请问你是？你凭什么轻而易举就说出淘汰两个字，你知道我们从六公里外的森林里拼尽全力到达这里有多不容易吗？”
铁路笑了，那种笑隐藏着居高临下的、没有温度的不屑:“不容易？如果这就让你感到不容易，那么我告诉你，真实作战情况只会更不容易——狙击手要远离主力、伪装潜伏，如果是野外作战，那你就不得不忍受寒冷、疲惫、孤独。与你作伴的大概率是蛇虫甚至野兽。想要不饥饿不口渴？那一定是美梦。没有任何一个狙击手可以在温暖和饱腹中淬炼出自己的价值。”
“至于你所问的我是谁……”铁路走到他的面前，士兵被他的目光压得低了头:“相信有一部分人已经认识我，还有的人并不知道我是谁，我是A大队队长铁路，这次集训，留下来的可以进行系统性的高精狙训练，而我的目的是招兵。”
徐八一被饭呛了一下，她默默地盖上饭盒，并竖起耳朵等待铁路的继续发言，因为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相当一部分士兵狂热的眼神让她知道“招兵”二字绝不是玩笑话。
看起来大家都想去A大队，但这里面一定不包括她。
袁朗从会议室的后门进来。他左手拿着考核总表，右手拿着冒着热气的盒饭，里面的配餐是三荤一素，比受训者的配餐要好不少。
在路过徐八一旁边时，他不动声色地将盒饭放下，以至于徐八一被这突如其来、悄无声息的动静吓住了。
他的步子同样轻快，和铁路一样。
看到袁朗进来，铁路就随意坐下来了，他在用深邃而冷峻的目光观察着每一个人。
“来过一次的人，还来第二次，他想要进老A的决心是我们有目共睹的，”袁朗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一个士兵面前，他的嘴角带着揶揄的笑:“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投机取巧也是有目共睹的。”
“相比于去年，今年的监控区域又多延长了五百米，这就意味着你最后一关的表现被我们一一看在眼里。”
士兵脸色瞬间煞白。他试图解释:“我没有看到——”
袁朗:“是没有看到还是没有想到？”
士兵嘴硬:“没有看到。”
袁朗:“抱歉，我不能相信你，你被淘汰了。”
士兵咬紧后槽牙，懊悔与恼怒在脸上交织出现。
“看起来你们不理解我淘汰他的原因，”袁朗环顾众人，耐心解释道:“去年最后一关我们在隐蔽处放了一个探照灯模型，用来考验受训者是否观察到探照灯以及在探照灯模拟下如何选择渗透路径，当然受训者到达楼房后，我们只能通过询问才能得知他们做的何种选择。这位士兵有去年的经验，他仍然选择那条暴露在监视区域的小路，因为他并不知道今年我们已经将探照灯替换成了真正的监控器。”
会议室里默然无声。
大家只觉得这位士兵被淘汰得不冤，诚如袁朗所说，他在投机取巧中丧失了进入A大队的机会。
袁朗:“还有三位，在这一关犯了同样错误，很遗憾，也将被淘汰。”他照着名单念出了三个人的名字。
第一个被念的士兵叫冤:“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真没看到监控器，我并不是故意投机取巧。”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何时何地出现过监控器。
袁朗笑着说:“你似乎没有听懂我刚刚所说的话，对他来说是投机取巧，对你来说观察力欠缺，这对于一个想要成为狙击手的人来说，是一个致命的弱点。”
士兵的脸色比上一个淘汰的没好到哪里去。
徐八一摸了摸自己的小腿骨，有一大片肿痛——那是最后一关艰难攀岩的见证。
袁朗所说的最后一关几乎就是一个陷阱关。受训者到了这一关，将会面临一个陡峭绝壁，一旦过了这一关就会一路坦途直至目的地。
受训者需要徒手攀缘上去，或者……往旁边再走走，然后从五米外的斜坡小路走上去。
殊途同归，问题在于斜坡小路在隐藏的监控器观测范围内。
狙击手在潜伏进入敌区时，自然要选择一个监控盲区。
这也是徐八一从攀缘过程中摔下来两次还依然选择这种方式登顶的原因。
袁朗接连宣布四人淘汰的名字后，停顿了很长时间。
他无奈又无奈地看着埋头干饭的徐八一，她的脸上有一种用吃饱来弥补考核疼痛的怨念。
他等了好一会儿，这期间徐八一一次也没有抬起头用目光眷顾过他。
袁朗只好继续宣布淘汰。他淘汰了第一名到达的受训士兵。
全场哗然。
当事者忿然不服:“理由！”
袁朗倍感玩味地看他:“理由就是你所说的拜拜了兄弟们，我们认为在竞争中你会更倾向于暴露傲慢自负、损人利己的非良性心态，你不能成为一个令人信赖的狙击手。”
士兵显得有点激动:“这只是一句玩笑话！”
袁朗:“这是得意之下的真心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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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