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再回到基地时,周南发现从前那种在波涛滚滚中散出的浅薄闲适已然消失无踪,眼下只有平静,似暴风雨来临前的那种诡异的平静。

训练场上空无一人,路上也没有对着新人碎语不止的队列。

但道路两旁全副武装的岗哨却增加了数倍。

周南凝着岗哨,心间沉沉。

老A如临大敌,看来即使敌人不是来自浩瀚的宇宙,也一定是很棘手的人物。

然后,在等待盘查时,警报忽然响起。

伴着刺耳高扬的警报声,一辆满载着武装的老A与她们擦肩而过,直奔机场方向。

而与这群老A的短暂会面让本就笼在云雾里的新人更添几分忐忑。

车上的老A穿着全套的化学防护服,在明黄的防护服之中,他们周身散着一阵又一阵的死寂,似乎他们的喜与乐在警报响起的那一刻便泯灭殆尽。

又或者,在周南于演习中懵懵懂懂时,他们就已经抛却了七情六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虽然周南对老A的行事风格仍是不喜,并暗自酝酿着属于她的逃离,但在此刻,对于这些拥有着变态优越感的老A们,周南由衷的敬佩。

一如袁朗所言,他们在战争中是站前排的,以寡击众,也没有前方后方。

周南沉思半晌,最后朝着那辆早已消失在道路尽头的满载着老A的车敬了个礼。

她依然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敌人是谁,但她已经决定同这群她并不喜欢的老A站在一起,即便他们并不在意她的决定,只需要她无条件的服从命令。

再然后,车厢内的女兵都朝机场的方向行礼致敬。

变幻莫测的老A在这刻于她们眼里是一群不讨喜欢的英雄。

与男兵的车错开后,周南朝许三多挥了挥手,而许三多也轻轻挥手回应。

他们都很迷茫,也都在等待那个命令。

此刻忽起一阵风,卷走了最后的天光。

基地再次拥抱黑夜,与往常并无差异的黑夜。

车将她们送回了旧仓库,而旧仓库门前多了两个哨兵,另有一个军官候着。

周南记得他,那个爱讲冷笑话的教官。

他带来的命令比冷笑话的效果明显太多。

旧仓库一时落入冬天的岑寂。

封闭管理,禁止出入,禁止与外界联系,没有队长以上直接命令,活动仅限于仓库。

十分钟后电教室集合,观看相关资料。

进屋后,九个人迅速围拢,聚在一起谈话,没有人想着收拾满身的尘灰。

欧阳倩和田果来自防化团,她俩点出了那个防化服的类属——耐酸碱防护服,一般在处理化学事故救援的时候使用,比防毒衣的防护效果要好,但如果化学物质浓度超过一定点,也只是聊胜于无。

更重要的是,在回来的路上,欧阳倩注意到了有队老A坐的包装箱上印着NBC。

在欧阳倩解释完NBC代表着什么后,仓库里回旋着一阵又一阵的静寂,像是塞满了冬天,而空气中充斥着刺人心骨的寒意。

外头再次响起警报声,然后是发动机的轰鸣,空中也回荡着螺旋桨的破空声。

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周南不合时宜地想,这是来自一级戒备的交响乐,它一点也不美妙。

而何璐是九个人中唯一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她知道在战役降临前,那种等待的煎熬。

于是,何璐尽量地用自己的经验去缓和弥漫在这间仓库里的忧虑,谭晓琳也从旁疏导,在两人的有来有往中,这支将将成形的队伍聚起了决心,在她们不确定面临什么的时候。

片刻之后,外头有人来催。

而后,在决心正熊熊燃烧时,九个人坦然地奔赴了电教室。

电教室里光线极暗,仅有一盏灯亮着。

女兵来得有些晚,只能落座最后一排,而许三多他们已经坐在那里了。

周南没忍住扫了吴哲一眼,而吴哲却冲着谭晓琳轻轻地笑了下。

那个笑容里有忐忑,有安抚,还有几分留恋。

如此,周南旋即别开眼,转身走向了离吴哲最远的位置。

远离才能保持冷静,保持平常心。

过了一会儿,指挥官终于来了。

但不是袁朗,而是大队长铁路。

在铁路的三言两语中,那缥缈的危机终于落地生芽,随后又在投影仪的光线中灌溉成树。

一群有组织的反社会分子劫持了化工原料加工厂,并声称已经在厂内各处安放了大量炸药。

当三个拆开也叫人惊惧的要素组合在一起时,它带给人的恐惧成算术极增加,杀伤范围却是成几何级增加。

在晃动的镜头下,周南的脑海中已经构建了一个又一个的痛苦场面。

有人在逃亡,有人在奔赴战场,有人在庆幸劫后余生,也有人在荒芜的角落死去。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周南知道自己发散的思绪正在消耗自己的精力,可她很难不去想。

而女记者的无措语句正汇成一场大雨,淅淅沥沥地落在这座城市里每个人的头上,也落在她们身上。

别离,没有预兆的别离,因为一群没有诉求的反社会分子。

新闻结束后,铁路并没有下达明确的指令,只是让她们原地待命,包括吃饭和睡觉。

老A的态度仍然那样,照常的过着日子,好像他们在这间教室里等待的不是要命的任务,他们只是在等待一轮太阳,属于明天的太阳。

可新人就不是如此了。

欧阳倩和周南在说话,欧阳倩哭她父母哭她,周南则说也许她们的葬礼可以一起办,这样可以剩下不少花费,而剩下的钱可以给老人养老。

于是,田果开始小心地询问抚恤金是多少。

最后,为了面对敌人时有最好的状态,欧阳倩被强制要求停止哭泣,而田果也没能从老A的嘴里探听到抚恤金的额度。

夜色愈发浓稠,躺进睡袋的人也越来越多,但周南没有。

她端坐在座位上,面前摆着一张白纸,手里握着笔。

周南在构思自己的遗书。

虽然她不一定会在这场事故里迎来自己生命的终结,可同样,她也不一定能在这场事故里安然退身。

因此,即便周南和母亲周芳的关系不算太和洽,她仍打算留点什么给周芳。

忖量半晌后,周南在白纸上写下了自己存折的密码和骨灰的处置方式,以及葬礼的流程安排,如果她能有幸拥有一场葬礼的话。

毕竟任务失败,她将与万物同往,而每粒尘埃都是她,却也不是她。

最后,除了一封遗书外,周南秉着反正明天她也不回来的心态给铁路写了份陈情书,一表A大的腐朽与黑暗,点出基地激浊扬清、彰善瘅恶的必要。

写完后,周南只觉压在心头的浊气散了几分,随后她便忙着封信。

这时,吴哲坐了过来。

周南觑了他一眼,不自在的挠了挠鼻子,小声说:“学长有事找我?”

吴哲点点头,又说:“叫我吴哲吧。”

周南默然片刻,“吴哲,你有事找我?”

周南看着吴哲落在桌面上的影子,忽然想,这样也很好。

他们在偌大的人海之中相识一场已是十分不易,她又何必再强求一个圆满的结局。

况且,她本就没奢望与他能有多亲近。

然后,吴哲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我原本是不打算多问的,但现在这个局面,我想解决掉一些烦恼的事,以求得一个平稳的心态。”

周南约莫明白他的意思,就像唐笑笑和拓永刚,他们两个拼命的说话,聊过去,只是为了将那种忐忑从心口挤出去,而吴哲大抵也是如此。

吴哲的平常心在于通透,而现在困住他的浑浊来自周南前段时间的疏远。

周南低头折纸,轻声答道:“我打算走,所以不想在人际关系里陷入太深,不然离开的时候会很痛苦。”

吴哲喃喃了句原来如此。

寂然半晌后,吴哲对周南说:“也许你可以试着换个角度看问题。”

“什么意思?”

“生离死别是人生课题中无法逃避的存在,在远离分别的痛苦时,也在远离牵绊的美好。”

“就像我、27号,成才,三多,如果我们惧怕别离而不去交往,哪怕住在同一个宿舍也保持陌生人的态度,那样我们是少了三次别离的痛苦,却也少了三次属于友谊的美好。”

“况且,时代在进步,科技在发展,只要想见面,我们总会重逢的。”

“再者,重逢其实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周南注意到吴哲说这句话时望向的是谭晓琳,而谭晓琳也冲着他们俩笑了下。

她很好奇他们的过往,可她没立场去追问。

最后的最后,周南接受了吴哲的建议,而吴哲心头的浑浊终于散去。

周南回眸凝着吴哲和谭晓琳说话的背影,释然一笑。

如吴哲所言,重逢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但只有两个人互相盼望时,重逢才有意义。

而她落在阴影里的思念,如窗前碎屑,被随手挥去是它的宿命,无法更改的宿命。

基地的状况,来自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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