③③第八十九天

“乔家劲呢？我找他！”

“嗯……阿劲今天也说他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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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④第九十天

“乔家劲呢？找他！”

“阿劲今天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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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⑤第九十一天

“乔家劲呢？”

“阿劲不在。”

③⑥第九十二天

“乔家劲！！！”

“哎呀你就别来了靓女，劲哥不会见你的。”连续几天，连九仔都不再露面，只有看门的马仔打发你。

乔家劲在二楼窗口暗处窥视，屋内的香炉燃着香，烟气向上又向上，困在室内，迷蒙一片。关公像模糊其中，双眸紧闭，终归是管不到男女之情。

九仔从身后搭上他的肩膀，跟着向外看去，不忍有些动容，“甜水妹好可怜哦，你怎舍得这样对她。”

“我……”乔家劲不知从何说起，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道伤口已然愈合。精心照料过后真的没有疤留下，现在只剩浅浅的白，仿佛是融入皮肤的一条掌纹。他将拳握紧，又张开，反反复复。“我只是觉得，对甜水妹好不公平。”

“九仔，我们过这样的生活是因为没得选。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一定会夺下你的刀子。”

“可是她什么都没做错，也要提心吊胆过生活吗？”

他抬起手，远隔玻璃将手再次张开，如此便将楼下的身影拢在掌中，小小的，蜷缩在那道痕迹上，像种在伤口中的一朵花。“我抱她时感觉她好小只，好柔弱。”

??“我好怕看她哭。”

九仔明白他心里有阴影，沉默几秒。他不像乔家劲这般会为别人着想，只知阿劲与你一起时总是更开朗快乐些。他存了私心，便开口劝道：“你这样才是对甜水妹不公平，阿劲，你是不是该问问她的想法？也许甜水妹不像你想的那样——”

话到一半，楼下的影子猛地抬起头，脸上并无半点下过雨的痕迹。

你吸了口气，张开嘴。

“乔家劲！”

“我！”

“丢！”

“雷！”

“罗母——！”

“是唔是耍我！？大哥了不起吗！！”

旁边的马仔吓一大跳，就是古惑仔之间动手也少见这样指着大骂的场面，他慌慌张张要拦。可你连蹦带跳，将这几天攒的怒气一股脑全发泄出来。

“?你系米傻hi啊！！就找这些马仔糊弄我！！”

“我知你个白痴仔听得到！唔要小看我！！我给你三天时间找我！”

“冚家铲！要不讲点解这样对我！我——我！”你卡壳一瞬，居然不知如何威胁，下一句脱口而出。

“我再不会理你了！！”

“……。”

“我丢……骂这么脏啊，你刚刚是不是讲她柔弱来的。”九仔憋着笑，手捂住嘴巴。不等他再揶揄几句，乔家劲已经在飞快地穿衣服了。“你要现在下楼唛阿劲，感觉说不定会挨揍的哦。”

“唔是，我得快点找到那千佬，把事情解决掉。”

“我只有三天时间。”

③⑦第九十三天

今日早起买到超新鲜的梨，青皮去了果肉白白净净，只是闻着就知肯定甜。梨肉过了热水变成棕色，在锅中起起伏伏，跟颗粒状的冰糖慢慢相融。

手边摆着小狗马克杯，你犹豫一会，还是用勺装满，再放进冰箱。

九仔又当起和事佬，发短信讲了一堆好话。你没回，只觉得应该当事人面对面来讲，可他倒好，还找个话事人打头阵。

今天乔家劲会来吗？

满心的想见你，想听你的声音，可以不必说‘对不起’，只要一句‘我也好想你’。

时间一点点过，甜水汤也见了底。

你才发觉。

期待原来是一种暴力。

③⑧第九十四天

今日是24号，傍晚水果贩子多送你两个苹果，说是‘苹苹安安’的寓意。水果外面包了粉色的包装纸，打着蝴蝶结花里胡哨的。

谁信？

心情差时，这些美好通通都变丑陋，正表情嫌恶得盯着这两颗苹果，有人突地从面前急急跑了过去。

你觉得眼熟，细看下认出是收你保护费的黄牙仔。他也在回头瞧你，脚步顿了顿，终究没停，只是大喊道：“甜水妹，劲哥在前面出事了！”

大脑来不及思考，脚先动了起来。从未想过自己可以跑这样快，居然跟得上一个古惑仔。

两个人一前一后，前面的人流逆行而来，所有人都在躲避，唯独你们往动乱中心冲去。

赌场的千佬没有帮派，不过是几个赌虫凑在一起的小团伙，大概十人，战斗力不算高，但黏人又出招阴狠。

他脱了上衣，舍不得丢在地上，随手掖在腰带里，宛如斗牛士别在腰间的姆莱塔。精瘦的腰身肌肉绷起，这抹橙色随之一抖，缠绕着龙虎的手臂向前展开，是一个泰拳的预备式。

“麻烦你们快点，我时间不多，还有人要见的。”

千佬上次在赌场挨打的画面仍历历在目，他心里是有惧的，连忙挥了挥手中的匕首，对其他狗腿大叫：“看莫啊？！赶紧上！咱们帮帮忙，送他见耶稣！”

这次每个人都拿了不同的利器，难道还会打不过赤手空拳的。

站最近的狗腿爆喝一声先冲上来，手中钢棍划破空气发出破风的鸣叫。这招式过于低级，乔家劲摆身便躲过，接着将拳送出，直捣门面。鼻子是裸露在外最为脆弱的器官，随着人倒下，血花洒似的喷射，沾染在他前胸。

“还好我脱了上衣……”乔家劲低喃，随意地用手掌抹去。另外两人刚好已到身前，这次再不等他们先手，掌风已起，横起的手刀猛劈在一方颈侧，甚至可以听到骨头摩擦的脆响。

没挨打的衰仔立刻怂了，他眼见乔家劲在倒下的兄弟身上擦了擦自己沾了血的手心，接着转头看向自己。他喉咙里发出哀鸣，只能眼一闭高举砍刀乱砍。

若是之前，眼前而来的刀刃乔家劲都会直接用手去接，这是最快捷简单的方式。可右手已经探出，他瞥到那条白印，停顿一秒，又攥紧手指收回了，接着顺势高抬手肘，快速又迅猛地顶在对方手腕。

如此刀便脱手，被乔家劲一脚踢远了，他拧起眉头。“我最讨厌的，就是玩刀子。”

其他人同时咽了口口水，互相对视，打定主意一起上。乔家劲的个人战绩是一打三十几，几呢，他数不清。挥拳时无须思考，只要想方设法让自己不要倒下。

你跑的几乎断气，中间甚至摔了一跤，衣服沾脏也顾不得拍。到时场面混乱非常，地面横七竖八倒了成片的人。

古惑仔动手，摆摊时其实见过几回，可大可小，有时甚至只是隔着一条街互相驳嘴。

但这样大规模的对殴实在是……

黄牙仔都说不出话，站在路边一时竟忘了帮忙。

乔家劲一人对三人，闪着寒光的利器几次擦着头皮而过，他胸膛起伏剧烈，身上沾的也不知是谁的血。

他出拳极快，肉眼每招都带着残影，甚至比刀更快些。掌或拳都是寸劲，又准又狠，直击弱处，转眼间又倒两人。

已经趴在地上的千佬干呕几声撑起身子，他被打了小腹，现在五脏六腑都在绞痛。他骂一声，捡起一旁的匕首，对着视线中纹着字的后背跌跌撞撞冲去。

你在远处看的清楚，焦急四顾想找点趁手东西，可能用的居然只有手里那两个——因为跑太急忘记放下的苹果。

“我丢你个苹苹安安——”你咬牙切齿，大叫着，振臂一扔。“阿劲！！！”

那颗苹果飞出道弧线，粉色的包装格外扎眼，上面的飘带飘飘荡荡，一如那日飞出的那包香烟。

乔家劲闻声转头，不知是什么的粉红物体正中偷袭者的后脑，这东西很有重量，发出声闷响，千佬浑身一颤，应声倒地。

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笑，露出白白的牙齿。

“真的假的！甜水妹，你这么有准头？？”

你又想骂他，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痴线吗……”

黄牙仔如梦初醒，这意识到自己应当加入战局。

后面越来越多堂口的马仔陆续赶到，将地上躺着的，呻吟的、骂骂咧咧的、痛晕的通通捆了起来。

而你的意识却好像随着那颗苹果被扔了出去，六神无主站着，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能不能过去。

直到后来的将事情都安排完的白纸扇看过来，用力摆了摆手。“快来呀甜水妹，阿劲说他好痛啊。”

乔家劲刚用马仔递过来的毛巾粗粗擦过脸和身体，闻言一抖，刚刚对战中始终没动的脚向后退了一步。他看着你，两只手军训似的紧贴腿侧。那眼神，仿佛受委屈的是他自己。

“我丢雷——”你憋口气，重新提起肩膀，插腰一指，没等骂出口，那根手指被他攥在掌心。

“唔要骂了，你之前骂好凶，九仔都在笑我了。”

“那你说你——”原想着硬气到最后一秒，可这该死的泪失禁，话到一半就成了哭腔。“呜……你条扑街是不是要骂的。你怎这样对我……还找人收我五百块……”

一旁的黄牙仔正看热闹，就听堂口红棍叫他。

“喂，你快先拿五百块给她。”

“好、好的。”他立刻掏起口袋，凑了零零散散的五百块递过来。

你接了塞进兜里，又抹抹眼泪，觉得哭着吵架实在没气势，于是身子一转，不等对方反应，快步走了。

黄牙仔目瞪口呆，“九哥，你让我叫这靓女来，是让她来追债的喔？”

“是喔，阿劲的情债啦。”九仔憋不住，按着肚子哈哈大笑道：“你个痴线还不快追啊？”

这个世界最快的三样东西：飞机、跑车、以及生气的女仔。

匆匆忙忙地来，匆匆忙忙地走，两个人竞走似得，一溜烟从街上过。你只顾生气完全没在意方向，居然直行到庙街。

人流越发密集，一个裸着背的混混狂追一个泪眼婆娑的女仔，引人侧目。那种目光实在不妙，感觉很快就要有好心人帮忙叫安保，你这才停下来。

乔家劲跑了一路，眼看人到眼前，反而不知要怎么办了。他想拉你，可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还有没完全擦干的血迹。

你回过头，看到他那副蠢样子，委屈像沉寂许久轰然爆发的火山，“哇——”一声将脸贴向他的胸膛大哭出声。

这应当是乔家劲毕生无法接住的招式，你的泪水顺着皮肤蜿蜒而下，比刀刺的伤口更加深刻。

他说：“对唔起。”

他说：“求下你不要哭，都是我错，好不好。”

然后他才抱住你，于是这泪又变成干旱许久才施舍的绵绵细雨，干裂的泥土逐渐松软，包裹住那些狰狞的缝隙。

你鼻音好重，闷闷的。“当然是你错。你是人渣，冷着我，晾着我。”

“唔是啊！”乔家劲好急，可又没得辩解。你句句属实，他都想回到过去拳打几天前的自己。“唔是的……”

“甜水妹，你知……”

“你知我练拳这么多年，好久没怕过事。那些人站我面前，用拳、用棍或用刀子，我从不怕的。”

“那天看到你满身是血，我简直要怕死。”

“我好怕你有事。”

他话到一半怕你误会，连忙解释，“我不是讲你是我的弱点这个意思，你没有错的！”

“怪我自己太弱，没有办法守护好你。如果我能再强一点……”

你定定瞧着他，只觉得他果然是傻的，明明刚才刚放倒十几人，却说自己弱。

好神奇，爱这种东西，既能让人神勇披靡，又会让人软弱可欺。

叹口气，你用手扯掉他腰间别着的上衣，“你最多一次能打多少个？”

乔家劲一愣，不知你为何这样问，挠了挠头努力回忆道：“三十几？三十六七？记不清……”

仍挂着泪珠还湿漉漉的睫毛弯起来，你将手中的衣服拉开，他便下意识乖乖将胳膊伸进来穿起。

“我刚刚打倒一个。”

“那……只要不超过四十人，我们两个就在港岛无敌耶。”

这么算对吗？

乔家劲噎住，低头见你正给他系扣子，一颗一颗从下摆缓缓系上来，视线随之向上，直到胸口，接着那双魂牵梦绕的眼睛里出现他的倒影。

“阿劲。”你的嘴巴动了动，声音很轻，夹着笑意。“你是胆小鬼我可不是，我什么都不怕的。”

“我……”

那种所谓钟意给身体带来的感觉比之前的十次、百次更加凶猛，好像他就要融化在你的视线中。他觉得热，又觉得渴，不知该如何做。

可怀中的你却抽身而退了。

“我没有答应跟你过耶诞日，所以现在，我要回家咯。”